诺欢彻底爆发,直逼歇斯底里之势。
“我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丈夫平白无故地和人滴血验亲?你这个外乡女人是想男人想疯了罢?一味只盯着别人的男人不放?如果那么想为你的儿子找个父亲,就别舍不得抛下南连王妃的头衔,及早找个男人嫁了!”
这位公主大人边如是嘶吼,边将以自己为中心方圆一尺的所能见得的易碎之物挥打在地,如疯如狂。
论及这等撒泼本事,冉晴暖、灵枢、素问三人自诩决计不是对手。故而,三人谁也没打算以己之短触人之长,就那般各自端坐由着对方表演,连茶水四溅时落在身上的茶水也未加躲避,一径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诺欢公主的救兵终于到了。
大成君率本府精卫三百人,在别苑外求见素妃娘娘。
对于德高望重的大成君来说,这算得上是礼节周到,所谓先礼后兵,只须爱女能够全须全尾地走到自己面前,一切仍是有商有量。
素问迎到门口,先向来者浅施一礼:“本宫本打算在事情结束后,用本宫的辇轿将公主送回府上,没想到大成君竟兴师动众的赶来了。”
大成君面无一丝笑意:“老夫如若不来,真怕侧妃娘娘一怒之下把小女给发配到千里之外,令我们父女再没有相见的日子,岂不是人生悲剧?”
素问浅哂:“大成君真是高抬本宫又小看大氏国的法度了,本宫有多大的本事,敢那般发落令千金?再者说了,本宫若真有那样的本事和力量,相信大成君也不会带着恁多人手直接堵在这座别苑的大门前了罢?”
“这么听着,娘娘是在怪老臣不敬了么?”大成君语声不冷不热,“老臣自谓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娘娘若是对老臣有所不满,尽请禀报国君发落老臣就是,只请莫寻老臣女儿的不是。”
素问一叹:“大成君德高望重,此刻却将本宫这个后宫之人想得太过龌龊,若使令千金如大成君这般光明磊落俯仰无愧,本宫与她无怨无仇,为何要寻她的不是?”
大成君略作忖思,道:“按侧妃娘娘的说法,小女纵然是触犯了大氏律法,自有各级衙门拿她是问,不知年幼无知的小女如何开罪了娘娘,令您这么震怒?”
“她开罪的不是本宫,是皇族的尊严。”素问毫无气弱之势,“囚禁南连王为其一,使其莫名失智为其二。南连王乃皇亲国戚,更是大氏国的盖世英雄,令爱对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大成君觉得该定一个什么样的罪过才算不负大氏法度呢?”
大成君先是一怔,继而一笑:“看来侧妃娘娘真的很生小女的气,连这样的罪名也罗织得出来。既然如此,索性让老夫眼见为实,亲眼看一看那位传说中战死沙场的南连王是如何被我家女儿囚禁得如何?”
素问从善如流:“本宫也是这个意思。”言讫,向后挥手。
不多时,一位身材高大的金衣男子在两名侍卫的左右护持下徐徐走来,直抵门前,与大成君门内门外相隔数尺。
“虽然衣着的品味差了千里,大成君可认得出这位?”素问问。
大成君直视来者,攒眉不语。
“不认识么?”素问再问。
大成君满面疑窦,紧盯对方的眸心内蹿出两抹利芒:“这个人是南连王?”
素问尚未回答,一声娇叱尖厉划过耳谷——
“爹爹!”诺欢冲出大厅,向此间拼力跑来,“我在这里,你快帮我把这个异乡女人打走,把我的连郎抢回来!”
大成君视线移向女儿,脸色一沉:“难道素妃娘娘方才限制了小女的自由么?”
素问淡道:“本宫从来没有阻止令爱离去的脚步,是她此时此地仍不死心,不肯独自离开,方才大闹别苑的风采非同小可,本宫这一身的茶渍也是拜令爱所赐。”
因为了解自家女儿的脾气,大成君无法断然驳斥,何况,与南连王酷似者带来的冲击仍在方寸间鼓噪未歇,故而未予回声。
“快,快啊——”两名女卫前来阻挡,诺欢以市井妇人们的方式与二人撕打在一处,口中未忘高喝,“你怎么还不动手?快将连郎给女儿抢回来啊!”
“欢儿……”大成君一脸懵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前这个长着南连王面孔的无话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又中如何将这么大一只藏在府中不教为父察觉?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上心头,大成君困惑难解。
不过,作为一位曾经左右了大氏国方向的朝堂巨擘,自然不会因为这几丝疑虑便乱了方寸,恢宏扬声道:“素妃娘娘,我的女儿迷恋南连王不是一日两日,熙桑城中有谁不知道她以收集南连王的一切为乐?这个男子只是长得与南连王有几分相似而已,其他又有哪里可以证明他是南连王本尊?”
真真是有父女天性,原来颠倒黑白的本事是世代传袭而成。素问微哂:“南连王妃可以证明。”
“南连王妃?”大成君蹙眉,“老夫听说南连王战死沙场经年,嘉岩城至今不曾发丧的原因,就是因为南连王妃始终不肯承认南连王已死的现实。一位悲伤过度的新寡妇人,看见与南连王相若之人,认错了又有什么出奇?然而,南连王之死固然令人惋惜,该过去的事情总须过去,素妃娘娘既然当上了这个仲裁者,就请助南连王妃早日认清真相,早日顿悟罢。”
素问颦眉。
“本王妃的确有这个打算。”冉晴暖从素妃娘娘身后款款步出,“所以,本王妃会让我的孩儿与这位与我家王爷生得一般无二的义士滴血验亲,倘若这位并非我家王爷,从此,本王妃便会放下执念,接受自己成为南连王的未亡人。”
“你敢——”诺欢两手抓住两名女卫的手臂正在扭打,闻言尖声叱来,“你这个外乡女人敢碰我的连郎一下,本公主会把你连同你那个孽种一起给撕碎喂狗……”
啪!
冉晴暖疾步行至其面前,手起掌落,一个耳光实实落在刁蛮公主的颊上。
诺欢丕然呆住。
大成君眉峰陡立,目光生狠:“南连王妃,当着老夫的面,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成君很心疼罢?”冉晴暖回身淡瞥,“正如你将令爱视若珍宝,我也将我的孩儿当成心头之肉。倘若由着令爱恶语伤人,损及得是她自己的阴德,请大成君回府之后也好生教导罢。”
“你——”大成君面目森冷。
“你……你打我?”诺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声从喉底喷出的尖细之声直蹿出口,“你这个想男人想疯了的丑女人,本公主和你拼了!”
两名女卫得主子授意,一直都是在与这位公主殿下招架虚应,但当事关主子安危时,手底力量突增,牢牢将之束缚原处。
“不知死活的东西!”门外,大成君勃然大怒,挥臂吩咐身后侍卫,“你们过去,将那两个敢冒犯公主的奴才给老夫拖过来!”
素问扬眉:“大成君这是要擅闯本宫的别苑么?”
后者语声激昂:“匪人猖狂,致使老夫的女儿在娘娘别苑受辱,为保护娘娘不受匪人所害,老夫也只有冒死一冲!”
“谁敢?”素问亦挥臂,诸宫卫严守门前。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眼见父亲发威,诺欢喜形于色,甩开两个女侍卫的箝制,向不远处的男人招手相唤:“连郎,到我这边来~”
站在遂洪、高行之间的“连郎”看了看左右,脚跟蹭蹭,慢移慢挪。
遂洪、高行两人不敢生硬阻拦,惟有随行在侧。
诺欢唇角抿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继续招手:“快来,等下爹爹要狠狠教训那个坏女人,我们坐在这边慢慢欣赏。”
冉晴暖瞳心淬出两点寒芒:“高行,点他的穴道。”
高行精通“点穴”之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主子令下,他倏尔出指,制住这位金衣南连王的麻穴。
诺欢丕地色变,跳脚大骂:“你这个丑女人,对我的连郎做了什么?你这个克死自己丈夫的寡妇,想男人想疯了的……”
高行抛出一粒石子,准确击中这位脏话公主的哑穴。
门外,目睹此幕的大成君更是怒火冲天,寒声向侍卫下命:“你们把这几个奴才给老夫带出来,有胆敢反抗者,一律以匪人诛杀!”
“最好不要。”冉暖暖淡淡道,“有谁敢上前一步,这位诺欢公主的身上便多一道伤痕。”
“你敢?!”大成君决计没有料到有人敢如此挑战自己的威严,当下咆声如雷。
冉晴暖回之静如平湖:“何不一试?我也想知道自己敢或不敢。”她亲自持一把匕首,锋芒霍霍,在被女卫架持中的诺欢的颈喉间徘徊。
大成君脚步一窒。
她眼角傲睨:“素妃娘娘,请将这位金衣壮士带下取血,以验真伪。”
“好。”素问几乎想欢呼出口:公主这一份前所未有的彪悍,真真大快人心也。
但,变生肘腋。
“你这个又丑又老的外乡女人,本公主撕碎你这张脸——”前所未有的屈辱,将失至爱的恐惧,加之那份根深蒂固的恨意,三者驱使,诺欢公主真正爆发,以一股不名所以的猛力再度挣开臂上的禁锢,一把夺过冉晴暖手中匕首,反手刺向她喉间。
登时,血光四溅,红意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