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新淦不知是灵魂脱离了躯壳还是躯壳没有了灵魂,只感觉是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他的躯壳向楼上走去,而他的灵魂则游离于身躯之外,竟独自跑到了他们的前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寻、窥探。
彦倪一边领着他参观一边介绍说,这是书房,我收藏了很多稀有的线装书和手抄书,有的已经是孤本。这是琴房,你看这架钢琴怎么样。她随手打开琴盖,轻巧而熟练地敲了几个音符。这是卧室,这梳妆台怎么样,这水床怎么样,这灯怎么样。她打开床灯,一缕柔和的粉色灯光,弥漫了整个卧室。这是酒吧,是按意大利风格设计的。她推开门,打开灯,四周的隐形灯全亮了,酒吧间立刻成了橘黄色的世界。她说,这里有各种洋酒,还有卡布奇诺浓缩咖啡机和金牌意大利咖啡豆,哦,对了,你不喝咖啡。来点法国葡萄酒吧。她拿过两只杯子,都倒了点红酒,然后端到一张桌子旁边,招呼武新淦道,过来坐呀。她走到吧台旁边,拿起遥控器,四周的音响传出了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洋酒跟国酒就不是一个味,喝法也不同。”武新淦把酒杯凑到鼻子跟前嗅着,然后品了一小口说。
“那是,洋人追求的是享受,而国人纯粹是为了自找罪受。”接着微弱的灯光,彦倪端详着他的脸说。
“看来你是万事具备了。”武新淦端起酒杯,主动跟彦倪的杯子碰了一下说,“祝贺你呀。”
“什么万事具备,祝贺什么呀?”彦倪疑惑地看着他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武新淦微笑着,平静地问道。
“结婚?”彦倪先是一愣,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笑着说,“哦。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武新淦吃惊且略带责怪地说。
彦倪转身到吧台上取过酒瓶,给他又斟了点酒,笑着说:“告诉你干什么。”
“哦,不,你别误会了。哦,我是说,你告诉我后,我好给你随礼,好给你贺喜,好讨杯喜酒喝呀。”武新淦手足无措地不知怎么才好,他取下眼镜,一边擦一边结结巴巴地应对着。
看到武新淦的窘态,彦倪笑出了声。“不随礼,就不能喝喜酒了。我不会拿你巧的。来,今天补上。”她把酒杯高高地举起,碰在了武新淦端起的酒杯上。
“可是,你的家里,毫无喜庆的气氛,怎么连个喜字也不贴。”武新淦一边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切一边说。
“我不喜欢太张扬了,大喜之后必有大悲,还是平淡无奇的好,没必要搞得那么普天同庆的样子。我喜欢这种在平静中体味真实地幸福的感觉。”彦倪静静地说。
“你的新郎怎么不在,总该给我引见引见吧。”武新淦有点诧异地问。
“我都很少见到他,你更难见到了。”彦倪故作忧伤地说。
“怎么回事?”他惊讶地问。
彦倪透过眼镜片,看到了他惊呆的眼睛和惊恐的眼神,不由得又笑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信口吟了两句诗,仍旧含笑望着他。
“这我就搞不懂了。结婚不就为了共同生活,互相照顾吗。干嘛要找个天各一方的,过牛郎织女的生活呢。”他不解而诧异地问道。
“我的婚姻观与你的婚姻观是不同的,由此产生的爱情观、家庭观、子女观、生活观等等许多观念也都是不同的。”彦倪端起酒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没有喝。她又把酒杯放回到桌子上,一边捻动着酒杯的握柄一边说,“感情是感情,婚姻是婚姻。有感情不一定有婚姻,有婚姻不见得有感情。婚姻是做给别人看的,也是做给家族、家人、亲朋好友乃至仇人、情人、情敌看的,是面子工程。而感情纯粹是自己的事,爱不爱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爱不爱,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到。有些人,表面上看很幸福,很般配,整日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到底有多深的感情,情浓到什么程度,只有当事者自己清楚。朝秦暮楚、同床异梦的事不是很多吗。肉体的相爱与融合是暂时的,不长久的,靠不住的,只有灵魂的融合与相爱才是长期的,永远的,不受地理位置限制的,哪怕是相隔千山万水也能把爱融合在一起,是真能体现山盟海誓的,是至死不渝的。古人的情歌唱到,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而这里的‘绝’也是肉体的‘绝’,精神的‘绝’是很难也很痛苦的,有的到死也是‘绝’不了的,到死也是念念不忘的。
“其实,精神出轨比肉体出轨更可怕,精神的爱已经消亡了,那些嘴上的爱只是得了呓语症,肉体的爱也成为了*的发泄,那不是情爱是*。现在是一个虚伪的时代,人们都愿意在虚伪中互相欺骗,都愿意别人用表面光鲜哪怕内在险恶的一面对待自己。表面的东西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心里的内在的东西是看不见,捉摸不透的。很多行业都在搞微笑服务,其实这种微笑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呢。那些彬彬有礼、道貌岸然的领导们,那个不是满脸的笑容,那个不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我企盼的是,为了爱的人,静静的付出,默默的守候,不奢望走近,也不祈求拥有,即便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也仍然执迷不悔,不求回报,即使是一条在远处守候的平行线,只留在回忆中,只留下美好的片段,也会当作永恒!”
武新淦默默地听着彦倪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喃喃自语,似懂非懂地说:“我是一个俗人,对你这些高深莫测的理论,我一下子还理解不了。我本来是想关心一下你的现实生活,可你却把我带入了你的精神幻觉世界。看来,你这本深奥的书,我还得慢慢读才能读懂。”
“呵呵呵呵,你就慢慢读吧。”彦倪站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窗前,把窗慕拉开。自然的散射光,一下子把橘黄的灯光给淹没了。
武新淦也来到窗前,欣赏着盛开的一树木槿花。
彦倪本来是打算把武新淦带到别墅,能够引起他许多的联想与冲动。不知是因为他的木讷还是故意,使谈话的主题与方式偏离了原来预想的方案与轨迹,这很扫她的兴。她趴在窗台上,歪头对武新淦说:“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说吧。”
“哦。是慈善医院的事,我想,你……”
还没等他说完,彦倪打断他的话说:“你甭说了,我猜出来了。你看,我就是想帮他,也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我弄这别墅,花了一个亿,还有在学校的投资。我手头真是没钱了。”
“你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武新淦转过身,靠在窗台上,用祈求的眼光看着彦倪说。
“我借给宋院长的几千万还想要回来呢,我再跟谁去借。”彦倪看了武新淦一眼,转身望着外面的木槿花说,“韩国有钱,让你的宋院长跟韩国人去借吧。”
武新淦嘿嘿地笑了几声,看着彦倪说:“你能不能帮帮忙,看你的表哥韩总是否肯出手相助啊。”
“你说什么,让我表哥拿钱救你那宋院长,你想得到挺美啊。”彦倪歪歪嘴,用耻笑的口气冲武新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