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夜幕下离皇城不远的偌大行宫,灯火通明。
隔着月光淡成的朦胧氤氲,若即若离,犹如坐落于九天之上的城池。
近处,却是陌上繁花锦绣,花草浓郁的香气混了清水的凉薄,似是红尘俗世甘之若饴的桎梏。
贺兰荀立在行宫上翘的飞檐上,薄如流纱的袍角迎风舒展。
他把一半的留发梳了上去,用金片固定在头顶,露着一半光洁的额头,似乎为隐藏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突然仰天怒吼了一声:“都是因为你——!”
把守在周围的羽卫受了惊,都跑出来看他。
他从窄袖中抽出一把软剑就舞起来,在倾斜的屋顶上如履平地,衣袂翩飞,鱼龙蛇舞,身轻如燕。
他突然一掷,把长剑钉入了宫殿旁的那颗百年香樟的最顶端,才双臂一拨,飞身落地。
刚一落地,趴在屋檐下的白狼主动迎了上来,吐着舌头,一步一步的跟在贺兰荀的身后,摇着大尾巴。
重黎从屋子里面出来了,从身边一位羽卫的手中接过一件狐裘,跨着急急的步子走了上前,披在了他的身上。又道:“帝都的天气虽说不比夜莺来得冷,但也不能穿得如此单薄,少主可是有病在身。”
贺兰荀扯下狐裘,出口的话语,永远这般波澜不惊:“我还未到弱不禁风。”
长风凛冽,吹得贺兰荀那暗红的衣摆在寒风中招展着,一双清眸,亮眼得可怕。
重黎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狐裘收在了手上,丢给了身边的羽卫。
贺兰荀仰仰头,目光好似看向了远方天际,没有焦距,最终他留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
“我去安排。”重黎下意识的回他。
“不用你跟。”贺兰荀摇头,清冷的月光,衬得他好似一把凉薄的缕金刀。
话落罢,他没给重黎回话的机会,便朝着大门口走去。
白狼似乎想要跟上去,低呜了几声。
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柔软的肚子。
贺兰荀抚了抚它的肚皮,白狼立即发出不争气的「嗷呜」声来,完全没了在进城时的战狼英姿。
“你留下。”贺兰荀拍了拍它的脑袋,到没有之前那般冷意。
白狼立即失望的就拉耸下了脑袋,蹲坐在地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主子的离去。
重黎走了两步,看着那明明弱病却还要强撑着的人。
衣摆随风微杨,发丝拂过天际,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恍若天人。
他最终停下追随的脚步,张了张嘴,“我等少主回来……”
而后,他目送着那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心情,却颇为复杂,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贺兰荀兴许能够活上百年吧。
重家堡的人,亏欠他太多太多了。
***
四皇府。
离云卿穿着一件素净的纱裙,底下露出柔软的纱摆。
她独自踱步在院后的湖泊边,看着水中艳敛的光。
脑中莫名的闪过贺兰荀的身影,一道风絮刮来,她紧了紧衣襟,心想这天气真当是寒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