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友,有人来抢你了。”悟虚笑问罢了,那星云竹剑忽然飞起。剑光一闪,李明珊翩然落地,站在悟虚面前。
悟虚定睛一看,她整个人不但年轻了许多,气质更是大变,透露出的空灵飘渺的气息。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对视之下,只觉得犹如置身于遥远星空。那一头长发,竟然是淡淡的绿色。
“想不到李道友真的是有大气运在身,竟然以星云竹重塑己身,不但脱魔返道,而且修为大涨。”悟虚虽然早有所预料,但还是不由感叹道。
“脱魔返道?”李明珊淡淡一笑,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气息未动,身上长袍随之幻现作道袍,又将绿色长发挽起,用一枚玉簪定住,俨然一道门女修。
“那夜你持竹剑出手,我在其中便有察觉,本来想这样一下竹剑气息,无奈当时正在紧要关头。”李明珊,嗔怒地看了一眼有些看楞了的悟虚,张口说道,“那些人回去一说,那些老家伙秘法探查,便是不知道星云竹,也会有所动心的。”
“没办法!情况紧急,总不能赤手空拳和他们斗吧。”悟虚叹道,又看了看其淡绿长发,“李道友如今情形,似乎还未能完全将星云竹炼化?至少贫僧可以看得出来。”
谁知悟虚话音刚落,李明珊肩上一袭淡绿长发悉数脱落,随后其手掌如剑,挥洒之间,淡绿如柳长发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身道袍,复又化作青色僧袍。
悟虚看着眼前这一颗白花花的光头,不由大笑起来,“想不到转眼之间,道友又由道入佛。妙哉妙哉,如此一来,外人再难看出端倪,真的是少了不少烦恼。但不知,师兄法号?”
李明珊神情淡然,问道,“可不可以没有法号?”
悟虚有点噎住的感觉,半响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有个称谓吧?”
李明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忽又看着悟虚,缓缓说道,“大师赠竹之恩,明珊铭记在心,愿留在雍州,助大师一臂之力。但有件事情,却须得事先说与大师知晓。”
悟虚顿时肃然,合掌致谢,随后说道,“道友但讲无妨。”
李明珊抬头,仰望着天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在人世间有个徒弟,应该也上了天外天,也在魔域,只不过一直找不着。若是哪天找着了,有什么难处,还望大师出手相助。”
悟虚心中恍然,随即郑重答道,“阿弥陀佛,这是自然!”
李明珊,笑了笑,对着合掌垂首,“明珊佛法不精,还请悟虚师兄赐教一二。”
悟虚想了想,颇有些为难。到如此,悟虚所修的功法,同一层次,拿得出手的,主要是曼陀罗法界为根本的佛门,然后便是当初在人世间元法大师传授的金刚不坏藏法门在天外天莲华宗延品大师传授的浊世青莲普渡众生法门,以及后面机缘巧合习得的那烈日如来神掌法门。
这些,无一不是佛门玄妙功法。李明珊如今虽然似乎魔气全消,但也不是佛门中人,岂可轻易传授?况且,佛门修行,讲究一个信愿行。李明珊,学个花样倒是勉强可以,但断不可能冒充真灵层级的佛门修士。
“所谓佛法无边,普渡众生,难道是假的不成?”李明珊见悟虚良久无语,不由笑道。
悟虚答道,“佛门功法,非信佛之人不可修。道友若是有心,但可以先读读佛经,至少晓得一些说法术语。小僧再相赠道友一二佛门法器。这样,道友乃皈依佛门之人,便暂且说得过去了。”
李明珊“失望”地看了悟虚一眼,“大师也太小气了。佛门功法,竟然一点不传?所谓佛法无边,普渡众生呢?”
悟虚叹了口气,合掌而问,“但不知道友想要修行何种佛门功法?”
李明珊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明珊观大师似乎有一门功法,自成一界,远离尘世,逍遥自在。”
“此乃佛门密宗曼陀罗法界。”悟虚答道,“须得择一佛门尊相而观想,观想其形,其愿、其功德,如此感同身受,信受奉行。如此,法界渐成。”
悟虚说这番话时,用上了声闻法门,将许多不可言说之意,随声送出。一时间,有天花乱坠之异相。如此,也表明了态度,自己是愿意传授李明珊这曼陀罗法界的。
李明珊站在那里,任凭天花乱坠之相在身旁显现,纹丝不动,只问道,“如何择一尊相?”
悟虚,只说了四个字,“依业随缘。”
此刻,悟虚说曼陀罗法界已毕,天花乱坠之相不再。
李明珊,若有所思,却终于还是笑道,“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但终是差了点什么。”
悟虚,试探着问道,“道友可愿意入小僧法界,受灌顶传法?”
李明珊峨眉微挑,“灌顶授法?这不是假戏真做?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领悟曼陀罗法界一二,却又无需真的遁入空门?”
悟虚苦笑而叹,“又想学我佛门功法,又想不入我佛门?那道友还不如观想一魔尊,修个魔界算了。”
谁知,李明珊闻言,双眼精光一闪,“妙极!”随后,身影渐渐变淡,消失在空中。
悟虚一阵讶然,对着空气问道,“道友不会真的修什么魔界去了吧?”
片刻之后,李明珊复又出现,摇摇头,复又问道,“大师这里有没有无需信愿的佛门修行法门?否则,明珊也扮不了佛修,白白可惜了一袭长发。”
悟虚想了想,也摇摇头,“似乎没有。这样吧,道友平时深居简出,若有事,尽量你我随行,有我释放佛门气息遮掩一二。”
李明珊,又摇摇头,“若是大师有事,明珊自然可以随行,但明珊也有些私事,却是不便劳烦大师。”
这便没有办法了,悟虚也只得对其又摇摇头。
忽然,李明珊大笑道,“若是修那曼陀罗法界不行,大师何不传我一些真言?明珊所求,不过能够在平时外显一些佛修气息便是。天外天佛宗,也不乏半路出家的和尚,平时满口阿弥陀佛,动起手来,往往还是旧把式。”
她这一说,悟虚倒是想起了先前遇到的那些化形寺的妖僧。那些妖僧,本是妖修,虽后面投身佛宗,但斗法之时,却是施展出许多诡异妖术。
“阿弥陀佛!”悟虚诵了声佛号,“施主如此说,倒是可以修一下声闻法门。”
李明珊,等了片刻,见悟虚再无下文,忍不住问道,“大师?城主大人?你的声闻法门呢?”
“阿弥陀佛!”悟虚复又诵持佛号,见李明珊中越忍不住脸色微变,方才含笑说道,“所谓真言,莫过于一声阿弥陀佛,这是净土宗无上要义。”
李明珊,定定地看着悟虚,眼神如电如剑,“休要搪塞!我虽不是佛门中人,却也知道净土宗修行,最重信愿,是以独尊念佛。”
悟虚长叹一声,“施主果然到底,与我佛无缘。也罢也罢!”随后对着李明珊,手结莲花印,诵出六字真言。
所谓六字真言,即是六字大明咒,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mēi)吽(hōng)!
李明珊,听罢,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此六字大明咒,便是三岁小儿也知晓。大师到底何意?”
悟虚苦笑一声,“所谓佛门声闻法门,其实根本也在修心,若按施主要求,也可勉强在声。若按人世间说法,佛法本传自天竺;其原始文字语音,皆是天竺文字语音。佛法东渐,佛经翻译陆续翻译为中土文字语音。所谓翻译,讲求一个信雅达;其实很难,因为每种文明每种种族,乃至每种修行每种功法,都有其固有或者说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为了不损真义,中土佛经中,便采用音译之法,保留了许多天竺文字;所谓阿弥陀佛、菩萨摩诃萨,乃至六字真言,皆是如此。”
“老太婆裹脚布,又臭又长。”李明珊虽知悟虚是在从根本上解释缘由,却还是忍不住出言,不过脸色倒是缓下来不少,神情也变得专注起来。
“施主且听小僧细细道来。”悟虚言语之间,忽然唤出张翠露等人。
张翠露等人,本正在继续做法界修行,忽然被悟虚唤出,不知为何,面面相觑。
只听得,悟虚复又说道,“中土佛经中,所音译者,又分两种。一种有具体所指,譬如阿弥陀佛、菩萨摩诃萨;一种无具体所指,譬如六字大明咒。有所指,则诵持之时,须得信愿;无所指,则可以只诵其声。无所信愿,只诵其声,不究其义,虽不能大成,却亦可多少获得些共鸣,得以借势借力。所谓真言,亦是如此,上达诸世尊菩萨,下达芸芸众生。”
李明珊冷哼一声。张翠露等,似懂非懂。
这番由李明珊引起的对答,悟虚却是忽然有些朦胧而甚深之体悟。所以,悟虚方才一边思考,一边应答,还不忘唤来张翠露等,说与他们听。
悟虚闭着眼,思索着,身躯渐渐离地,然后不自觉地盘腿,端坐在虚空,合掌不言,只是神识传讯,“但所谓有所指,无所指,皆是虚妄。真信愿者,此二者无分别;无信愿者,此二者亦无根本分别。何以故?以其声而修,其声本是虚妄。譬如一人,无信愿,但随缘随喜,诵一声八方加持的佛号,诵一句广为流传的真言,我等佛修,乃至世尊菩萨,乃至世俗之人,何以应对?”
“阿弥陀佛!”李明珊,忽然双手一合,无比虔诚地诵了一声佛号。
张翠露等人,尽皆相望,随后各自也诵了一声,以作应答。
“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mēi)吽(hōng)!”李明珊,冉冉升空,宝相庄严,忽然结莲花印,诵六字真言。
这次,张翠露等人,似乎有些回味过来,纷纷侧目而视。
但李明珊,大笑一声,身影骤变,在高空,在天边,如飞剑,如流星。
声闻本是世间法,无须剃度信与愿。
芸芸众生暗相应,翩翩身影巧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