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破仑迄今为止的狗生里,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隆重的围观,大概它也是享受瞩目的,所以这个时候正非常淡定地保持姿势,背上绑了本《中国文化概论》,于人群中乖顺地趴着,丝毫没有焦躁凶狠的迹象,因而四周零零散散的学生都忍不住想要过来瞧上一瞧。
拿破仑的脖子上挂着项圈,连着牵引绳,一名面露窘迫的年轻男子正紧紧握着牵引绳,目光游移不定,显然是在找人。
“咦,那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陈玫也如愿以偿地进了学生会,比成歌运气好得多,她现在是学生会正式的助理,而成歌则被随意拨到了团委宣传部,当个实习干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玫现在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看到有热闹,便拉着成歌挤了进去。
拿破仑见到成歌,兴奋极了,嗖地从地上爬起,吐着舌头迎上来,那年轻男子一抹额上的汗,也急忙走过来。
旁边一直在围观拍照的学生都自觉让了道,见狗的主人只是个貌不惊人的女生,都兴致缺缺地散了。
“你好,骆成歌小姐是吗?这是您的狗……唔,以及它帮你驮过来的书,咳咳,总之您确认一下……”
成歌呆呆地点点头,快递员总算如释重负:“是您就好,那就先交给您了!”
说着,便把牵引绳往她手里一塞,立马脚底抹油跑到拱门边等着,不然再这么被围观下去,他快要找个洞钻下去了!送了这么多年快件,还是第一次被狗带过来送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狗带?
“哇!好可爱的狗!”陈玫倒是热情,在成歌反应过来时,就抢在前头跑过去,伸手想去抱抱它。
“汪!”拿破仑不喜欢陌生人碰,它虽然是温顺的拉布拉多犬,但真的对人产生敌意时,也会露齿逞凶的。
果然,成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小心”,就见陈玫脸色一变,一边后退,一边抬脚往拿破仑身上踢去:“敢咬我!”
成歌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了过去,陈玫那一脚便结结实实踢在她的背上!
这一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用了很大的气力,成歌被撞得往前一踉跄,疼痛瞬间从背心蔓延全身。她在最后关头甚至还担心会压着拿破仑,硬生生地让自己折了个角度,最后重重砸在地上,脸颊擦过粗糙的地面,很快磨出一道划伤。
拿破仑凑过来在她旁边趴下,用舌头轻舔她的手。大狗的爪子时而扯扯她的衣服,仿佛是想将她拉起来。
“成歌!”陈玫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刚想去扶她,眼神微微一转,脚步倏地钉在原地。
如同一个由猜忌催生的,名叫嫉妒的果子,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仅仅只是不经意间,就迅速蒸酿出了酸气。她的目光变得复杂,快速闪过一丝挣扎后,忽而垂下眼帘,转身悄然无声地走开。
都说字如其人。
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聪明而散漫,他的字便也是带着灵气和闲意。
陈玫是认得晏以暮的字的,所以即使只看了那一眼,她也可以确定,那是晏以暮的字,那是晏以暮的书。
而躺在地上的——她的好朋友,原来和晏以暮关系匪浅。
并在明知道她有多么想和他见上一面时,装作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浑不在意。
多么讽刺的三个否定词。
这样的讽刺让她在这一刻选择同样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和……浑不在意。
因为成歌的这一摔,原本散开的人群反而又一次围了上来,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学生群体,这时候尚没有多密切的感情,对于事不关己的热闹,也只看不参与。
直到邱深的到来。
邱深这个名字在A大也是有谈资的,她出身军门,自小就继承一身傲骨,做事说一不二,唯独对一件事情情有独钟——和学生会作对。
说白了,就是和晏以暮作对。这在A大已经不是什么秘闻,多少人私下背后总在议论,眼光极高的邱深其实是对晏以暮青睐有加,谁知倒追无果,最后才因爱成了恨。
可这些成歌都并不知晓。她只是不曾想到,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造就那么强大的力量。
简直,摧枯拉朽。
如晏以暮,如陈玫。
如这世上的许许多多人。
也如后来的,她自己。
“你……没事吧?”邱深在成歌身前蹲下,她刚上完形体课,身上还穿着舞蹈服,头发扎得高高的,明艳的脸上泛着青春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