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欧景铭坐在椅子上,两只脚却交叉搭在书桌上,嘴里吃着棒棒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想让我乖乖上课,除非……你帮我换药……”他一脸嬉皮。
“你有没有搞错,哪有学生要求老师换药的?”尚颜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而在欧景铭看来,她这样的姿态不过是纸老虎而已,是她装出来吓唬人的,不仅不严肃,反而还有些可爱。
“医生不是说让你帮我换药的吗?”他把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枕在脑后,笑嘻嘻地看着她。
“医生……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再说,你们家这么多仆人,为什么偏要我换?”尚颜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就是因为……”欧景铭想说什么,却打住了。
听他说了前半句话,尚颜心生恻隐,有很大可能这手真的是为自己所伤,若真是这样,自己还真应该给他换药了。
“若不愿换,把速写本拿来我看一眼也可以。”他狡黠地说道。
原来他真实的目的是这个!这只狡猾的狐狸。
“那我还是替你换药好了。”尚颜自然不会给他看速写本,心甘情愿地替他换药。倒不是真的被他要挟到,而是给自己心里一个安慰,她总觉得他的手是为自己所伤,她应该要做些什么来弥补他。
尚颜开始替他换药,她的手法很轻,虽然没有做过医生,但这双为艺术而生的手做起这护理的精细活也是游刃有余的。
缠绕的纱布被轻轻打开,打开到最里一层就可以看见明显的血迹混合着黄色的药膏,在纱布上形成了诡异的图案,散发着药味。看到这情景,尚颜胸口一阵翻涌,但她强忍着压了下来。
纱布被完全打开,露出了穿过整个掌心的伤口,伤口被缝了几针,犹如一只丑陋的蜈蚣趴在他的手心。被划开的地方已开始愈合,上面凝结了一道细细的痂。看得出医生的手艺还是精湛的,估计以后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疤痕。
尚颜拿起饱蘸着消毒液的棉签开始为他消毒。
“忍着点疼啊!”
欧景铭微微一笑,他何曾怕过疼?更何况这不过是个小伤口罢了。
不过棉签轻触到他的掌心,带着冰凉的消毒液轻轻地划过伤口并且引起一阵钻心的疼痛时,他还是忍不住“嘶”了一声。
“活该!谁让你不安分的,老实交待,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当然是……英雄救美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甩给他一个白眼。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感觉不到疼痛,再加上尚颜手法轻柔,欧景铭只觉得棉签经过的地方有一股冰凉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自己小时候摔倒受伤时,妈妈也是这么替他擦药膏的。
他抬头看向尚颜,尚颜飘逸的秀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她低着头,目光专注地替他清洗、擦药、包扎,他可以看见她秀丽的鼻翼在呼吸的作用下微微地一起一伏。此时的尚颜心无杂念,看上去如圣女般纯洁。
欧景铭收敛了狡黠,不在再吊儿郎当,不再油嘴滑舌,他变得安静,仿佛这一刻是那么神圣,仿佛尚颜照顾的不仅仅是他手上的伤口,更是心灵的伤口。
贴好最后一块胶布,尚颜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了!还以为自己做不好,原来还不错呢!”她看着他的手,仿佛在看一件得意的作品一样。
他抬起手来看一看,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怎么一下子就包好了,他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一晃而过。
“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真是,别人替你包扎伤口,就应该说声谢谢。麻烦你高抬贵手,让我一下。”原来尚颜收拾医药工具,欧景铭的受伤的手挡到她了。
随后上课时欧景铭少了许多抵触,多了许多配合。
上官铖瑾家中,上官慕枫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
“爸爸,找到了吗?”铖瑾关切地问道。
“几经周折,她的家是找到了,可是家中没有人。我在那里蹲守了几天,也没有看到家中有人。听邻居说尚颜出来上学以后就没有见过她的妈妈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
“那有没有问邻居她妈妈长什么样?”
“问了,可是根据他们的描述只能想象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我给周围的邻居留下了电话,请他们在她回家的第一时间给我电话。这是唯一的线索,也是这二十年里我感觉最有可能的一次!”
“那我们就静候佳音吧!爸,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说完上官铖瑾搀扶他回房休息。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欧景铭一连几天都没有外出,即使尚颜不在,他也乖乖待在家里,玩不了游戏就只能看看电视或睡睡觉。这让广泽也称奇,反而不安地认为少爷的烧是不是还没退,时常派仆人来请他量体温。但他一定会用各种借口要求尚颜替他换药,尚颜也不拒绝,大概是为了弥补他,每一次都认真地替他护理伤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尚颜悉心的照顾下,伤口很快恢复了,拆了线,痂也掉了,露出新长的肉肉。医生的医术果然好,手心的疤痕很轻很淡,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尚颜也感觉到,随着伤口的愈合,欧景铭也开始有些躁动起来。
这天下午,才开始上课没一会儿,欧景铭就有些不耐烦了。他时常走神,或发呆,或不停地看向窗外,宛若一只囚鸟在渴望着飞向湛蓝的天空,渴望着自由的生活。尚颜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尽量把课上得生动有趣,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收效不大。
太阳渐渐落山,房间里渐渐昏暗。尚颜起身正欲点灯,忽听楼下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她向窗外探出头去,看见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就正正地停在书房的窗子底下,那红色是那么娇艳,那么妖娆,红得好似要点燃天边的云彩。车子尾部还绑上一大束五颜六色的气球,把周围的气氛渲染得热热闹闹。坐在驾驶室的女子看见欧景铭也探出头来,立马站了起来,摘下眼镜,不停得朝欧景铭挥手呼喊:“景铭哥,快上车,今晚有party!”那神情快乐得如一只喳喳叫的小麻雀一样。
尚颜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在西餐厅遇到过的女孩——小琪!她难道不知道欧景铭正在上课吗?尚颜有些生气了。
欧景铭今天本就状态不好,没心思上课,小琪这么一叫,他更似被招了魂一般,起身就要离开。
“不许去!”尚颜一只手拦住了他。
他的目光凝成了冰块,泛着寒光,他二话不说冲破尚颜的阻挠向门口走去。
尚颜不愿放弃,再次在书房门口截住他:“你不可以去。”尚颜坚定的目光勇敢地与他对视。而此时的欧景铭如一只刚刚被驯服的野兽,在听到某种熟悉的召唤后,突然又变得兽性大发,眼神里满是陌生的冷漠。
尚颜的坚持在他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让开。”说着,他便撞开尚颜闯了出去。
尚颜失望极了,没想到几天的精心照顾也抵不过别人的一声呼喊,她尽力照顾他的情绪,考虑他的感受,希望能对他多一些的了解,帮助他摆脱厌学的情绪,可这么多天下来,看似有些收效,可在诱惑面前,所有的努力都不堪一击。尚颜心里难过极了,虽不似失恋般痛苦,却也如一个失败者一样,感受到了什么叫“前功尽弃”!
红艳的车子趁欧景铭下楼的当口已掉转车头,欧景铭才一坐上,车子便迫不及待地发动要走。
就在小琪的左脚放开离合的刹那,车头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车子的去路,吓得小琪立马踩下刹车,欧景铭条件反射地拉起了手刹,车子才在即将撞上身影的一秒钟停住。
“喂!你想干什么?找死吗?”小琪站起身愤怒地冲尚颜叫嚷。
尚颜也毫不畏惧,她两手撑在车头上,对小琪说:“你准备带他去哪里?去happy吗?你知道他正在上课吗?你知道他需要什么吗?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真的对他好,那么请你独自离开!”
小琪听了这一番话,鼻腔中哼出一声:“哼!原来是你!难道我和他从小长大,和他相处了近二十年会不知道他需要什么吗?你和他相处不过几天,你就了解他真的需要什么吗?他拥有家产万贯,不需要你在这里罗里吧嗦,他需要的是开心,是放松,你懂吗?你是谁?不过是个小小侍应生,少在这里指手画脚,他能留你到现在已经是你的造化了,你还是少管闲事,自求多福吧!”果然是小姐脾气,嘴巴一点也不饶人。
“欧景铭,请你不要走,即使要走,也请你上完今天下午的课再走。”她知道她要说服小琪比说服欧景铭更困难,还是只有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欧景铭两眼无光,呆呆地看着前面,冷冷地说道:“小琪,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