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微风徐徐。
战星带着雪果儿同乘烈焰驹往滨州方向急驰。
风中,传来雪果儿略带不解的声音:“果儿虽认不得去滨州的路,却不必与大哥共乘一骑的,这样怕是要累坏了你的红儿!”
方才,她要御风跟着战星同往,却被战星硬抱上了马背。
战星的声音洪亮如钟,随风传进雪果儿的耳朵:“丫头,滨州离此地甚远,你若御风也须好几个时辰,只怕等你到了滨州就已累倒,那还怎么帮大哥杀妖除魔呢?红儿乃世间罕见的烈焰驹,可日夜兼程行数千里路,丫头不必为它担忧!”
“呃……”
这时,红儿不知为何忽然抬首长鸣,险些将战星二人甩下身去。
战星抚摸红儿的背脊,缓缓安抚:“吁……红儿乖!”
雪果儿说话时已从马上一跃而起,飘然飞至树林上方查探:“大哥?似乎红儿受了惊吓!莫非这林子有什么古怪?”
初夏的夜,略有些燥热。
林间偶尔传来几声蝉鸣,带着树叶被风吹动的声响,红儿已稍稍安静,只是不时打出一个响鼻。
战星浑身警戒,借着昏暗的月光往林间悄声探去。
雪果儿依旧御风在空中寻找,忽地眼前蓝光乍现,半片树林都被这蓝色光亮照得犹如白昼。
那光亮里似乎有人慢慢朝她走来。
“呃……”红儿一声长鸣冲向那道蓝光,却还未近身已轰然倒下。
“红儿!”战星听到红儿鸣叫飞奔而至,冲那蓝光里立着的身影吼道:“何方妖孽!敢伤我红儿!纳命来!”
话音未落,龙纹棍已冲那人面门而去,此时林间蓝光略微昏暗了些,一名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羽扇一挥,便将战星那致命一击躲了过去,随后轻摇羽扇,眼眸之中漾着几许邪魅:“尊上,不想人间居然还有这样勇猛的凡人!看来蓝楚这趟可不算白来了!哈哈……”
“蓝楚!他就交给你了!”寒云一袭黑袍自光亮处缓缓朝雪果儿飞去。
尊上?蓝楚?莫非是魔尊寒云与那青鸾鸟蓝楚?不好,若是他二人,战大哥定然不敌。她正欲下去相助战星,却被人一把拽住云袖,随即落入一个冰凉刺骨的怀抱。
雪果儿身子一僵,呼吸间传来一股熟悉的冷香!心神顿时安宁,也不再挣扎,只是抬眸定定地看向那人。
寒云紧紧搂着她,一刻也不愿放松,生怕一松手便再也寻不到她了,埋首在她的发间,疯狂的吸了一口那熟悉的莲香。
雪果儿被他的举动惊到,身子微微颤抖,却并不觉得反感,反而不自觉的将双手自然的环上他的腰间。
寒云见她并不似上次在天界那样疏离,心中暗喜,低声道:“雪儿,你记起来了吗?”
一声“雪儿”似惊雷般将怀中人儿从梦中惊醒,我是怎么了?竟然抱着他?他可是魔尊!是那个要颠覆六界的大魔头!是帝君和师父他们誓要斩杀的妖魔之首!我竟会沉溺在他的怀中?真是疯了!
想到此处,雪果儿忽地用力一推,向后退了几步,语带怒意:“请魔尊自重!”
寒云刚有一丝暖意的身体忽然又堕落万劫冰川,四周顿时寒意迷茫。
雪果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人怎么回事?炎炎夏日居然像一块寒冰似的,连着周遭都变得冷起来了。
寒云只紧紧牵住她的手,不论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放开。
林间,眼看战星四十八式破天棍法尽出,却依旧不敌蓝楚。
此刻战星已被蓝楚困住,雪果儿心中焦急,却无法挣脱寒云的禁锢,只急红了眼眶:“你这臭鸟妖,破鸟妖!快放了我战大哥!哼!就只会使些妖术,有本事不用妖法与战大哥光明一战!”
蓝楚却只是懒声说道:“丫头!不要以为尊上宠你,就对我这般不尊!我可不是什么鸟妖!这凡人小子既受不得我的幽冥火便是自己修行不精,怎能怪我呢?”
寒云见她竟为了一个凡人焦心至此,对他却这么冷淡,心中不免黯然。思及此,寒云摇了摇头,看向蓝楚:“蓝楚!莫要伤他,他是雪儿的朋友,放他离去吧!
蓝楚听魔尊下令,只得停手。
战星此刻已有些脱力,右手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柄闪着红光的龙纹棍,身形摇晃。
“战大哥!你没事吧!”雪果儿的声音犹如一道暖泉,将战星瞬间便从疲累不堪的边缘救回。
战星站直了身子,声音不似之前洪亮,却依旧有力:“丫头放心!大哥没事。只是……只是有些累了!”话音未落,人竟沉沉睡去。
蓝楚羽扇一收,从战星身后慢慢走出,魅懒的声音传来:“好了!他不过是脱力而已,昏睡一夜自能恢复的,丫头你不必担心了!”
雪果儿听蓝楚学着战星的口气,一口一个“丫头”的叫她,十分恼怒,眉心一拧,瞪了他一眼:“破鸟妖!丫头是你叫的吗?讨厌!”
“丫头!丫头!丫头!就叫你丫头!怎样?哼!哈哈……哈哈……”
“不许叫!不许叫!破鸟妖!臭鸟妖!……”
“……”
听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好不热闹,寒云几乎怀疑那个与他相守万年的雪儿分明回来了,一如往昔般调皮,可爱,却又添了几分娇俏。
寒云拉着雪果儿腾云而起,沉声嘱咐:“好了,蓝楚!你且自去忘忧寻青翼吧!我先带雪儿回北冥了!”
“多谢尊上!”蓝楚言罢,俯身拜了拜寒云,便自化作青鸾冲向夜空。
“你?你为何要让鸟妖去寻我青姐姐?她?她……我师父定不会让她离开的!”雪果儿想起当日在依云镇师父曾提及他二人的一段情缘,只是如今蓝楚已入魔界,青姐姐怎可?纵然他们再情深,怕是师父也不会让青姐姐随蓝楚离开忘忧的!
寒云忽然低头,在她额上一吻,轻声说道:“傻雪儿!他叫蓝楚,以后不可叫他鸟妖!他与青翼之事你那个什么师父允不允许都由他二人去解决吧,你就不必操心了!乖乖跟我回北冥,莫要胡思乱想了!”
雪果儿盯着寒云,神色微冷:“我管他是叫蓝楚还是绿楚啊?分明就是鸟妖!再说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干嘛莫名其妙亲我!”
寒云见她气的小脸通红,模样甚是可爱,不由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眉眼一弯,笑出了声。
雪果儿见他笑的狂妄至极,心里越加气愤:“你还笑?你居然还笑?真是岂有此理!不要以为你是魔尊我雪果儿就怕了你!我师父可是忘忧上神,等他寻见我自有你的苦头吃!哼!真是气死我了!”
寒云听她三句话不离师父,心间忽地一疼:“雪儿,他不配做你师父!以后跟着云哥哥,不要再去想他!”
“不许你这样说我师父!他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神仙!他最疼我,知道你将我掳走,定会来寻我的!”雪果儿听他那样贬斥师父,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自天界回来,师父却是对她十分冷淡,如今出走近两月也未见来寻。但这并不能抹杀过去六年他待她的种种好,他如天神一般自长乐村将她从死人堆里救回,把她带回忘忧教她仙法,日日相伴,百般宠溺,万般疼惜,自十四岁那年初知人事,她已将芳心暗许。
寒云见她一心想着墨离,念着墨离,对自己竟无一丝一毫情意,颇有些心酸。
只待回到北冥,再想办法助她恢复灵识,她若忆起过往的一切,那忘忧的墨离定不会在她心中再有分毫地位。
约莫踏云行了半日,过了数道结界,终于到了北冥。
北冥终年白雪皑皑,酷寒至极。
雪果儿衣衫单薄,此间虽运气护体,依旧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寒云知她当下灵力微弱,不足以抵抗北冥之寒,抬手探知她额间,雪果儿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百汇直入丹田,顷刻间便觉得浑身暖烘烘的,再无丝毫寒意。
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寒云,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多谢!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上次在天界就是你救了我对么?”
寒云搂着她跃下云端,一道约十丈高的冰门自他们眼前徐徐打开,一股暖意自门内涌出。
寒云眉目含情,语调轻柔:“雪儿永远不必对我言谢!”
雪果儿被他突然的柔情弄得很是尴尬,一张绝色容颜在冰雪间更显得清丽脱俗,脸颊泛着粉红,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说不尽的娇羞可人。让寒云看的竟有些失神,一缕阳光直射过来,方才清醒了些,只是牵着她往殿内走去。
空气中迷茫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冷香,榻上的人影不由得将锦被又裹紧了些。
朦胧中望见一袭黑色身影,眉宇紧蹙,衣袂纷飞,迎风飘动,浓浓的孤寂漫卷周身,心有些微微的疼,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想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忽然,一道火红似血的光芒将整个天地都包裹起来,刺眼的光芒中走来一个白衣男子,隐有淡淡竹香,却怎样也看不清楚面容。只见他云袖一扬,一轮紫色月牙儿竟从袖中翻飞而出。
须臾,那轮紫月从空中洒下万丈紫光,黑色身影蓦然倒下,似有千万把剑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刺去,闪着凛冽的锋芒……
不行!不行!他要死了!
“不要!不要死!”
寒云黑影如魅闪身榻前,雪果儿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得让人心疼,长长的眼睫下有泪珠滚出,玉手紧紧抓着被角,似在梦魇中喃喃自语:“不要死!求求你了!不要死……”
“雪儿!雪儿醒醒!莫怕!云哥哥在此。”寒云清淡的眸中泛着无尽的疼惜,纤长白皙的手指如轻羽般滑过她的脸颊,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良久,终见她眉宇舒展,睫毛忽闪了两下,幽幽醒转。
寒云的声音中满是关切:“醒了就好,可是梦魇了?”
雪果儿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是寒云,心中有些气恼,“嗖”一下从他怀中挣出,紧紧抱着锦被转过身子,冷冷说道:“我是否梦魇与你何干?”
“怎么?还在怨我将你带回北冥?”
此刻,玄冰殿的内室安静的有些过分,除了室内那一方温泉偶尔冒出几个气泡的声音,便只有雪果儿和寒云都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了,整个内室被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笼罩。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问道:“雪儿,可是一点也想不起我了吗?”
雪果儿将锦被稍稍扯开些,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黑袍男子,身形这般熟悉,还有他身上那股奇特的冷香,刚才梦中那道黑影就是他吧!他受伤时,我为何会难过,仿佛心碎。
雪果儿低声呢喃:“我原本认识你的,对么?”。
寒云沉默一瞬,随即点了点头:“嗯,只是雪儿曾受重创,失了灵识,将前尘往事都忘的干净!”
雪果儿起身下榻,面色淡然,眼角泪痕未干:“果然是这样!自上次天界你出手相救,我已察觉有异,后随师父回到忘忧,他只字未提便闭关不出。就连往日待我甚好的师姐也莫名刁难于我,甚至恶言相向。原来都是因为我与魔尊曾相识!”
“雪儿!此事并不能怨你!想来青翼亦不是存心伤你,只是她知道一些你已忘记的旧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