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畲村的习俗就兴串『门』,其他习俗与山外的一样。
楚阿叔被挽留在桑家坞,却没减少前来串『门』乡亲们的兴致。
由于小『玉』在电视台『露』了大脸,乡亲们在这一日纷纷上『门』祝贺。
虞翠『花』和老章头搬出家里的所有桌椅,在天井摆成一个回字形,一盘盘瓜果摆上桌,自然不能缺少自家酿的酒。
有了足够理由腻在丁文身旁的楚婉『玉』,落落大方向众人介绍这是她的阿郎哥,仿佛要把心中的喜悦和幸福同大家一起分享。尽管这一两天经常取笑,林静她们仍意犹未足,一起哼起那首《阿郎》歌。
丁文一时还无法适应,在众人面前显得木然。
畲族本姓族长姓雷,大约七十左右,看上去身体很硬朗,说话声音特洪亮。他告诉丁文,要山村的姑娘不轻松哦,至少要练一两年的山歌,何况小『玉』是山村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
练山歌?
丁文惊讶的神情落入山村乡亲们眼里,他们尽情地笑,早就七嘴八舌说开。
在畲村婚俗旧例中有许多,但“考赤郎”、“调新郎”和“拦『门』”至今还在沿袭,比山外更加隆重、更加热闹。
送彩礼这天,新郎的叔伯带着歌手、厨师来到『女』方家中,奉上彩礼之后,带来的厨师要到『女』方家中厨房去做菜,“考赤郎”便开始了。
『女』方将厨房用具全部收掉,厨师在厨房中先唱,唱一样东西『女』方给一样东西,厨师要唱几十句才能将所有用具凑齐。接着厨师开始涮锅,但『女』方早派人在一旁捣『乱』,不让厨师顺利完成涮锅,有的还将东西扔进锅中,给厨师添『乱』。
厨师要想尽办法,快速将锅涮好,只要涮好锅放上『肉』,『女』方就不能捣『乱』了。但他们会很快在烧火上面给厨师设置障碍,将灶堂里淋上水,塞进湿柴,因此厨师要先准备好煤油、蜡烛等引火之物。只要『肉』放进了锅中,灶火点燃,厨师便算过关了。
呃,要找个会唱歌的厨师?这种闹喜的方式有点怪,至于“调新郎”更可比开个人演唱会。
结婚那天,招待客人的宴席一开始是空的,要新郎唱一样,『女』方才会端上一样。大家都是静静地等待新郎的歌声,新郎唱一句,厨师和一句。一唱一和,筷子、酒、菜就会应声而来,这就叫做“调新郎”。宴席结束,新郎还要一样样唱,唱一样,厨师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收去一样,直至全部收完。
可惜,唱山歌压根儿就不会,看来当山村的『女』婿不容易啊,至少得把山歌练好。
“拦『门』”就是迎亲队伍到『女』方大『门』时,媒人放三只双响鞭炮,报讯迎亲队伍来到,『女』方在『门』内也放两只鞭炮,表示做好迎接。『女』方阿姨舅姆姑嫂拿着杉枝刺拦在『门』前,表示夜里要对歌。赤郎作出回应,并用右手把杉刺折下三枝向路边上抛,再折一支抛路下,递过一个红包(叫“接礼包”),姨姆姑嫂就拿掉杉枝刺给予放行。
此时要放大量鞭炮,拦路一程对歌一段,不然罚酒三碗。
丁文听后,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一颗鹅蛋,林静她们在一旁使劲地鼓动着某人对山歌。
某人很窘,他说他只会半吊子的一首歌《唱支山歌给党听》,让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老族长咳了几声,说不如今晚大伙哼些歌,以表示欢迎客人们。
要说在山村长大的男『女』老少个个都会那么一两手,唱山歌、拳棍功夫、丝竹、舞蹈等。
老族长率先唱起,小『玉』从旁解释这歌叫《八仙头》,意思是说晚上在主人家对歌,妖魔鬼怪也会来听的,打了八仙,它们就会怕,也就逃了,保护主人家安全,也是对主人家的起码尊重。
“钟离骑龙会上天,手拿白扇人睇见;倚分太白营盘内,飞沙走石飞过山。”
小『玉』接着唱:“飞沙走石过山头,『洞』宾大吓倚云头;谁人打的天『门』阵,睇见就是师父头。”
......
丁文心有惴惴,老族长和小『玉』嘴里唱出的是本地客家话,虽曲调优美、轻快,却只听懂“哩、罗、啊、依、勒”。
老族长起了个头,这些平日下地的乡亲们开始各展歌喉......
(男:)一起玩耍一起站,与你一起真有意;头次与你作伴游,再次才能认得你。千里路头来作伴,作伴一次值千金;与娘一起真欢喜,郎呀回转才宽心。
(『女』:)今日欢喜笑盈盈,回到房间去妆身;头上又带金银宝,身上衣裳值千金。妹子心中早有情,只盼郎仔先开言;你郎若还真有意,山歌也可做媒人。
没有丝竹,只有清唱。
那边唱来,这边和;这边唱起,那边对。
男声粗犷平直、『女』音婉转清脆。
这种场面好不热闹,林静她们自认平时唱的歌不少,这会儿只能跟着干喊。山歌的曲调有些相似,但歌词对仗工整,多采自生活或劳动编起来的,让人跟着哼起,也能朗朗上口。
到了最后,小『玉』一人与乡亲们对唱,居然不弱下风。
唱到口干时,喝口甜甜的米酒,继续再接。
当月近中天,虞翠『花』和章守志端来煮好的汤圆招呼乡亲们。
乡亲们没有客套,吃了汤圆后纷纷散去。
虞翠『花』又让老章头从屋里去拿两条烟出来,送给老族长,说是后辈孝敬的。老族长不推辞,看往小『玉』的神情,样甚欣慰。
山里人和海边人的『性』格相似,和善而直率,却一样爱憎分明。
林静几人今晚把嗓子都笑哑了,填饱肚子后仍不忘捉『弄』。
“老板,你想要娶老板娘,以后得经常练歌,赶紧把练歌房搭起来,要不我们几个人吃亏点,可以随时给你当陪练。”
“或者,你们俩可以『私』奔去。”
一阵笑料后,这班“丫头”才甘心回屋。
今年中秋夜过得不一样,充满了歌声与欢乐,当曲终人散后,丁文在宁静的院子徘徊,不时仰头对月一叹。
蓝子曾说做了个恶梦,梦中她被困在人人找不着的黑暗石窟里头,喊没人应,哭无人听,却看到自己和小『玉』结婚的情形。这个梦兆竟要变成现实,而蓝子呢?
难道这是天地间真的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操』纵?台风突然转向,横扫过桑家坞和笔架岛,偏遇天文大『潮』;第一块木板破译出来,却让卢教授的电脑陷入瘫痪,这多巧合『揉』在一起看似那么不简单。
有了青木戒的神奇,丁文已不能用常理去揣度这个世界。
“阿哥。”
“别着凉了,一起回屋去吧。”
每逢佳节倍思亲,小『玉』留住前来串『门』的老族长和乡亲们,想用笑声和歌声冲淡那份思绪,能歌善舞的山妹子今晚成为山村最亮丽的一颗明珠。
次日上午,老族长寻上『门』。
他或许听说过虞翠『花』和老章头在外面发展很好,上『门』请教致富的法『门』。
现在大山里都封山育林,不允许『私』自伐木,虽然山货值钱,毕竟收入不正常,有时多有时少,冬『春』两季几乎没有收入,单靠村子四周梯田,还不够吃用。因此,许多青壮年外出务工。
其实狩猎已被明令禁止,象狼、野猪和眼镜蛇等都被列为保护动物,只是这里山高皇帝远,山村的乡亲们多是『私』下『交』易。
“叔公,您可问错人了,不过我阿哥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老族长见丁文年纪这么轻,将信将疑。
两眼一抹黑,不了解山村的状况,怎么敢随意说致富法子?丁文正待推辞时,但老族长的眼神没来由刺得心中一痛。这眼神多两年前的九叔公,都渴望着美好、富足的生活。
靠海吃海,靠山吃山,这是现实。但小湾山村的『交』通状况实在差,一趟进出得五六个小时的山路。
丁文仔细询问一番,原来山村的乡亲们试种过茶,也试过种植草『药』,都不能取得成功。
“叔公,要不这样。”丁文苦思无计,毕竟他更擅长养鱼,许多发展规划全仗着青木戒的神奇,当然不可能把洪荒石移到山村来,因为洪荒石所带来的环境变化不可预知。
“桑家鱼庄准备与省旅行社签订特『色』旅游协议,我想在桑家坞专『门』设个地方,让乡亲们每周到桑家坞展现山村独特文化,乡亲们可以顺便兜售山里的特『色』东西。您看这样成么?”
楚婉『玉』双眼一亮,当即叫好,顺着丁文的思路解释给老族长听。若乡亲们有担忧,鱼庄可以给出演的人每个月保底收入,每人每天150元,所有服装、道具以及『交』通费用都由鱼庄出。
还是小『玉』心思缜密,丁文却在想,也许把畲村的独特文化引入桑家坞,可以让乡亲们的文化生活更丰富一些。
见老族长仍存疑虑,楚婉『玉』极力邀请他前往桑家坞,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而且这样的事也要与村委、冰棍『女』初步接触。但老族长沉默许久,对二人的话颇多疑虑,只说要回去和大伙商量一下,当即告辞。
“阿哥,如果可行的话,你准备选在哪个地点建特『色』村落?”
“在前山老河道边吧,而孵化基地原址将被改建成海洋生物展览中心。”
“哇,老板你太神了,我们几个一致决定跟着你『混』,你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森林嘛,我们也需要阳光和雨『露』。”林静她们刚才不敢打岔,这时又说又笑地议论开来。
这班“丫头”实在贫惯了。
楚婉『玉』素知昔日姐妹们秉『性』,毫不在意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