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1 / 1)

皓月入夜,点点繁星嵌在瀚洲浩瀚的天幕上,一轮大月躲藏在重重乌云中半隐半现。

硕风部骑军大营,灯火通明,硕风大君披着一袭墨黑大氅,手里拄着一把三尺长剑,傲然的站在高台上,右手下方首座便是战袍飒爽的阿苏勒,面色沉稳,眸散神光。

“击鼓,吹号,检军!”

硕风大君神色微动,洪声说道。

“呜~呜~呜,大帐外的甲士举起那号角竭力吹响,一声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在硕风部骑军大营,为这天地间萧瑟肃杀的气氛更添了几分悲壮。”

“阿苏勒,鸣鼓,集军!”

阿苏勒不发一言,一撩身前黑红精绣袍甲,身姿挺拔,大步走向摆放着不退鼓的高台。

“咚~咚~咚!”

一声声闷雷般的鼓点仿佛敲打在众人跳动的心脏上,沉重有力,随着鼓声越来越急切激昂,硕风骑军也从大营四面八方在自家主将率领下鱼涌而入,人潮汹涌却队形丝毫不显忙乱,井井有序,齐齐来到这校场上齐齐昂首站定。”

一位位硕风部的骑军甲士,身穿一袭黑甲,持手锋利的弯刀,身形英姿挺拔,脸色泛着潮红,目光热切,齐齐望向那高台上擂鼓之人背影,不发一言,沉默噤声在这巨大的校场上无声站立着。

鼓声已是锤响三遍之久,骑军人马皆是清点齐备。

校场中的肃杀气氛越来越凝重,周围空气中仿佛可以都能滴出水来,那重重笼罩的乌云都好像都被这漫天军魂冲散。

月色打在这些甲士的盔甲上,黑白二色,天地间一片泾渭分明。

“硕风部的战士们!”

阿苏勒放下鼓槌,转身向前一迈,以手捶胸,高声大喝道。

“在!”

底下昂首挺立的十数万骑军甲士们,也同样齐齐以手捶胸,回应着他们世子的问候。

阿苏勒左手拄住腰间大寒,眸光四扫,那股压抑数年之久的慑人气魄已是在此刻散发的淋漓尽致。

“今天,我们将开始我们伟大征途的第一步。我会带着你们离开硕风部,离开朔风原,直逼贺兰。

你们每一位甲士的名字会被记录成册,会被硕风部的千万子民所铭记,战死之人的尸骨会被埋葬在朔风原上,享香火祭祀,与族同久。

而你们的事迹将会被我们统治的整个草原的子民去口口流传称口歌颂。

你们的子孙将会为今天奋勇向前的你们所引以为傲,你们的身影将会铭刻在赫连部的族史上,我们硕风部的狼旗会永远注视着今天狼旗下的你们。

来,告诉我,你们今天可以取得胜利吗?”

“可以!可以!可以!”

台下的诸位甲士们,群情激昂,狂热至极,以手捶胸,做着硕风的至高军礼。

整个校场中发出了咚咚咚的巨大敲击声,这声势浩大的一切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决心和自信。

“去吧,我硕风部的狼崽子们,把敌人的头颅该我在他们的门前筑成巨大的京观。

把他们的女人,牛羊带回来,把他们的王旗该我拆下来,拴在我硕风部的战马上,让整个北陆知道我硕风部的威严不可冒犯。”

“是!是!是!”

夜色中巨大的吼声回荡在整个硕风部,让听到的人无一不热血沸腾,拳头紧握。

硕风儿郎,何惧一战。你要战,那便战。

“按原计划行军!”

阿苏勒率先翻身上马,胯下乃是一匹神异的凉州战马,肌肉如波纹般颤动,战马打了个响鼻发出一声长嘶,迈开马蹄向外跑去。

快走至议事大帐之时,阿苏勒情不自禁抬头望去,硕风大君身子直挺怔怔望着御马的阿苏勒,父子二人眼神在空中交汇,一旁是枯槁身形的纳兰山月正含着笑意朝自己挥了挥手。

“驾!”

阿苏勒扭过头,低喝一声,头盔内面色不见悲喜。

如潮水般的硕风骑军,翻身上马,在自己主将的统领下,奔赴远方的战场。

骑军甲士齐齐挥鞭,大声喝着,在主将率领下从赫连部王城城门处兵分几路,洪流般的骑军宛如四散的烟火奔赴不同的方向,

我们在终点处相见。

“世子,第一道攻线已经出城奔赴定北城,会军准备向天阙草场进攻,硕阳所带领的一万铁浮屠,也已经尾随在后出城了。

其他的攻线也已经在左右两位大统领统辖下陆续出发了!”

听着马下乌鸦栏子躬身回禀,阿苏勒一夹马腹,兜转马身,沉沉说道,“好,那么我们也出发吧,我相信不久这之后,我们就已经可以与其他兄弟们会猎贺兰部王旗大帐了。”

阿苏勒咧嘴一笑,脸上霸气显露,指着剩下的众将,“诸位,且快上马杀敌,我们可不能落在身后到了贺兰金帐我该你们开庆功会!”

众人齐身一拜,齐齐上马,动作干脆利落,随着阿苏勒身后,一同往城外行军而去。

“纳兰,这段日子里,麻烦你了要照料好大军后勤!”

硕风大君一边正欲登车回金帐,一边转身对旁边送行的纳兰山月缓缓说道。

“放心,万无一失!”

那道枯槁的身形在晚风中一拜,轻言浅笑道。

阿苏勒众人的身影离硕风部越来越远,隐匿在无边夜色中,最后缓缓消失不见。

一旁的灯烛发出了啪的一声,宝音无精打采看了灯烛一眼,赤脚缓缓走到铺满狼裘的地上,步伐沉重,俏脸上是驱散不了的忧愁担心。

看着一旁恭敬侍奉的侍女,宝音嘟着小嘴问道,“阿苏勒他们是出发了么?”

“听刚才的动静,想必世子已经离开了!”

宝音一听这话,身子不禁一颤,眉目之间全是忧怜,忍不住起身扶着木门,定定看向那幽暗天色,仿佛看到了那正在埋头行军的阿苏勒。

一双抓着木门的柔弱无骨的小手已是骨节发白,用力却不自知。

“你要平安回来啊,你答应我的!”

宝音另一只手放在胸前,面目虔诚,心中暗暗为着某人祈祷。

那仿佛正在驭马急驰的阿苏勒,也是感应到了一般,隔着厚重铠甲一只手悄悄那放有香囊的胸前。

一愿社稷昌,二愿部族宁,三愿郎君千岁,四愿妾身常健,五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夜色已经浓厚无比,那轮大月也早早隐匿在了云中。

巴彦,阿达木,都达三人率军正在抓紧时间赶路,要趁着今晚的暗淡的天色,与前方等待的定北城的驻军汇合再给驻守天阙草场的贺兰部一迎头重击。

天公作美,这种大好时机若是不抓住,以后被世子大帅知晓了可是要在心里留下极其不好的影响的。

“报主帅,我们距定北城驻军不过五里了,翻过前边那座小山丘,就已经能看到天阙草场的守备了,定北城驻军正在那出静等我们。”

前边大军铺出去的乌鸦栏子,拍马来报。

“让旗手传令下去,该战马衔环,全体禁声,慢速前进。”阿达木转身对旗手指挥官说道。

浩浩荡荡的硕风骑兵,缓缓赶路,朝着眼前的天阙草场和定北城驻军赶去,两者之间已经不足一里,近在咫尺。

宽阔的天阙草场在黑夜中散发着牧草独有的香甜气息,伴随着晚风让忙碌了一夜的硕风儿郎精神一震,前方黑暗中定北城驻军也埋伏其中。

眼看着眼前广阔的天阙草场,巴彦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这么大的草场,可以养活多少匹战马呀,今晚就让它换个主人,有了这硕大草场,我们硕风部最少扩军十万。”

“确实,贺兰部有了这草场,才能担负起战马的给养。不然他们又怎么成为堂堂草原王部的,这块肥肉我们就今晚吃了。”巴彦在一旁笑着低声附和说道。

“阿达木,你们来了?”

阿达木率领的骑军犹如溪流合并,与早已埋伏多时的定北城驻军汇合到了一起,没有发出一声异响,看着麾下骑兵熟稔得样子,就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配合交战了。

“好了,都达让麾下儿郎们准备吧,准备冲锋,一举拿下这个草场,让世子明日早起就能有个好心情。

这些贺兰部的狗崽子,守备竟然这样松懈,真是以为自己是曾经的瀚洲王部,没人敢动他们了。”阿达木一拍都达肩膀,招呼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屑的说道,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数百名旗手打着指挥旗帜,游走在各个骑军队列间,通知全军准备冲锋。

全体硕风骑军眼中露出嗜血疯狂的神色,为即将来临的杀戮兴奋不已,都反手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去掉了战马的口环,高高举起了如月弯刀,冲锋在即,只等统帅一声令下。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冲杀!”三位统帅一马当先,齐齐猛地一夹马腹,高高举起弯刀,全速冲了出去。

随后的硕风骑军犹如洪水脱闸一般,浩浩荡荡的紧跟着他们统帅的步伐,朝着眼前的已经熟睡的敌军大帐冲锋过去。

“杀啊!”

敌军大帐就在眼前,巴彦,阿达木,都达,分成三股朝四面八方形成包围之势,向前杀去。

经过一轮短短的提速,先锋大军便冲到了仅有数十人在巡逻的卫队眼前。

挥刀,收刀。这数十人甚至一丝求救声没发出来,便已经被浩浩荡荡的硕风骑军所淹没。

还正在沉睡中的贺兰骑军被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所惊醒,一个一个都没有穿铁甲就茫然的跑出大帐,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等到自己的脑子从刚才的美梦中缓过来,看到眼前惨烈的情景时,才明白有敌人大肆进攻草场了,这时候明白却已经为时已晚了,自己单薄的身影被已经赶过来的硕风骑军所撞飞,未落地之前便已被砍杀。

“集合啊,有敌人进攻,大帅呢,都穿好盔甲,组织防守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让那些已经四处逃窜的贺兰骑军冷静下来,开始冲进帐内,寻找盔甲和武器,慌忙组织进行反攻。

贺兰骑军大帅此刻在帅帐中刚被惊醒,埋头冲出帐外,看着眼前的一片战火,悔意蔓延上心头,不该如此大意的呀,防守如此松懈,被敌人钻了空子袭杀进来,自己都没有发觉。

看着漫山遍野奔杀的硕风骑军已是有了不可抵挡之势,暗想自己现在组织反攻也是来不及了,只能撤退,以免自己所有骑军葬送在这里,暗自想到,希望现在还能带着残存的骑军冲出包围,回到二十里外的骑军大营那边去,和阿扎丹汇合再来进行反击。

“来人啊,该我通知各军将领,汇合在一起组织冲出包围,再让人快马去骑军大营那边求救,让他们来支援接应我们。

我们去骑军大营那边,此刻不能恋战,撤,快撤!”贺兰部骑军主帅神色慌张,朝着自己身边慌张的亲卫怒吼道。

“现在才明白过来,不觉得已经为时已晚了么。”

阿达木看着贺兰骑军开始收缩汇合,冷冷一笑,神色残忍的大喊道,“全该我杀了,不要伤战马,不留俘虏!”

“让人传话该巴彦,都达,敌人开始想要撤退了,收紧包围圈,一个也不能放过。”阿达木横着脖子接着继续吼道。

硕风骑军肉眼可见的开始收紧包围圈,开始将残余的贺兰骑军撵到了一起。

骑军不断冲锋,冲散敌人的阵型,让敌人们不能组织在一起,有效的进行反击冲锋,让他们不能对包围圈展开袭击。

已经困在牢笼里的猎物,又怎么能轻易逃脱呢。

三人合围一步步蚕食着贺兰部骑军的数量,从最开始的数万硕风骑军的一轮冲锋便杀死将近上万从沉睡中惊醒的贺兰骑军,再到最后,慢慢缩小包围圈。

在这期间又组织了几次大小冲锋,九万硕风骑军折损不到五千人,便已经快要吃下这五万贺兰骑军了。

这个战果简直就是辉煌无比,前所未有。

而且战局还再进一步扩大,对方的有生力量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能站在场中后退的敌人几乎人人带伤。

而硕风部众人也稳扎稳打,只是缩小包围圈,一旦看见敌人想要组织冲锋,便直接以人数优势碾压过去打破敌人的攻势,让敌人不能进行组织也有效的脱身战。

只能无奈后撤,在硕风部所设的包围圈中四处躲避,苟且偷生。

巴彦,阿达木,都达三人看着已经如同困兽一般的贺兰骑军,大声笑道:

“今日这一战可真是舒爽至极,好好的杀戮了一番。这些狗崽子一个也别想走脱,除了那几个故意放走回去送信的探子,剩下的都要死在这里。”

“我们在组织一次全军冲锋,便可杀光这些狗崽子了,恐怕敌人来支援的敌军也在路上了,动手吧,不要留一个人。

再让儿郎们好好清理一下战场,一会还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呢,那可是正面硬碰硬。”巴彦朗声喊道。

“我硕风部骑军硬碰硬可不虚他们,来了就打,打了就死,哈哈哈”阿达木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胡子上也全是敌人的血液,大声张狂说道。

“儿郎们,最后一次冲锋,杀光这些狗崽子们!”三人大喝道。

全军冲锋的号角声呜呜的再硕大的天阙草场上吹响,为贺兰部当下仅存不到万人的骑军的生命划上了句号。

“大帅,敌人开始最后的冲锋了”一浑身是血的亲卫,挣扎着说道。

“我轲摩对不起贺兰部啊,我死而有愧,我葬送了贺兰部五万儿郎的性命。”贺兰部主帅轲摩,一脸悲愤哭喊道,“儿郎们,决一死战吧,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最后在他们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全军准备冲锋,准备冲锋!”贺兰部骑军也摆好了冲锋的阵型。

“哈哈哈,想要正面和我硕风骑军冲锋,那就来试试,儿郎们,冲啊!”三人大喊着,一马当先。

两股洪流相撞,贺兰部骑军只坚持了不到二十个呼吸,阵型已然被冲散,被分割开来,孤立无援,只能坐等屠杀。

看着自己骑军如此之惨,贺兰部主帅惨笑一声,一人一马,孤身向前冲杀而去,没想到半路却迎上了阿达木势大力沉的一刀。

只看见刀光一闪,轲摩手里的刀便被一刀砍飞了出去。

阿达木嘿嘿一笑,翻身又是一刀,轲摩左臂应声而飞。

阿达木驱马上前正准备结果了这厮之时,没想到被巴彦抢了人头。只见巴彦快速一刀,那颗硕大的头颅便被砍下,且攥在了手里。

“巴彦你个狗日的,抢我人头,我要和你做过一场,过来!”

只听见战场上阿达木愤怒的喊道。阿达木驱马上前追逐已经逃窜的巴彦。

不消一会,这剩余的贺兰残军便被收割殆尽,无人存活。在战场上,而其他硕风骑军正在打扫战场,以免有漏网之鱼。

还有一场大战即将在这片刚发生过惨烈厮杀的草场上重新上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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