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辇徐徐向着慈宁宫行去。
“主子,绿袖说的对,到底事关墨家的颜面,您这么做,恐怕会伤到您自己。”初桃轻声道。
墨浅裳看着纱帘外浮动着的夏色,漫不经心地道,“今日日头真的烈,不知道那头跪得怎么样了?”
“养心殿跟前呢,领了懿旨的,她只能跪着。”初桃摇摇头,“一个宫妃,这样丢尽颜面……到底……”
墨浅裳的扇子轻轻扑了一下初桃,“小桃儿,知道吗?如果她不犯错,样样做的周到,到时在对我下手,我反而无法,如今,自己递了把柄来我这里,我断没有饶过她的道理。如果饶了她这一遭,我墨太后上下尊卑不分,墨家两个女人扰乱宫闱的事儿就坐定了,如今,这么做,言官只是绕不过墨家而已,哀家还能自保。”
“如今宫里头还算安静,墨雪澜这么一跪,明天,前朝就要跟着乱了,这只是个开始呢。”墨浅裳叹了口气。
初桃一下子明白了墨浅裳的意思。
不是墨浅裳不想饶,而是墨浅裳绝对不能饶了她,饶了她,等于绝了自己的太后路!
墨浅裳吃晚饭,遛弯回来就去午休消食了。
而前朝,早已经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乾清宫养心殿外,跪着的雪昭仪到底做了什么,一问便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多少官员,正气恨墨家捷足先登,又有多少言官,正暗暗看不惯墨太后得宠于陛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不伦之恋。
毕竟,先入宫,就先受宠,而先受宠,就很有可能先生下皇长子。
你墨家女和皇帝有私情,做了太后,还因为天降甘霖让所有官员不得不臣服认了那是她天生凤命。
凭什么你还送进去一个和墨太后长得那般肖似的墨家女最先得宠?
如今,墨雪澜跪在养心殿门口,给了这些正满心愤懑不敢说的臣子们一个爆发的机会,积攒已久的对皇室天伦丧尽的指责,让他们恨不得将墨家的狐狸精活撕了!
一时间,无数弹劾的文章被送上御前的桌案,墨家一顶一的教女无方扰乱宫闱的大罪。
什么墨家不忠不孝,有辱斯文,教女无方,祸乱宫闱,扰乱朝纲的指责被一个个送上了御案。
若是寻常宫闱之事,他们又怎么会管,还不是因为这是出了墨太后,又第一个送了女儿进宫的墨家的事儿?
他们甚至将夜宴之事连带着说起,将墨家和景家联系起来,状告他们结党营私,景家无辜受累,景家家主气得险些再让景文佑受三十大板!
谁能够想到,墨家养出来的嫡女竟然这么骄纵不懂事,而皇上,竟然那么“宠爱”她!宠她宠到连墨太后是谁都不认了!
倒是墨浅裳,因为主动将墨雪澜送出去顶了所有的风雪,虽然造成了前朝提前雪崩,可是好歹……她没做错,不论从礼法还是太后的身份上,人家都做得非常合乎规矩。
本该是暴风雪风眼的墨浅裳,竟然出乎意料的,让所有弹劾奏折都绕过了她。
得到消息的初桃站在廊下怔了好久。
论出手和眼光,娘娘远在她之上啊。
到了夜间,此次事态已经彻底失控了,有的是不乏政治眼光的政客在做文章。
景家势力太大了,景文佑和李良晟这次巧妙躲过了宫变,救下无数世家官员,立了大功,偏偏,因为夜宴上一方丝帕没有封侯。
如今皇帝本该赏封李小将军和景文佑啊,他们二人一文一武,是李家和景家即将崛起的人才啊——那些对手,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
不管多大的罪,先安上,一个个官员以笔为刀,借题发挥,将景家和李家说成结党营私的典型,朝堂肥鼠,甚至连皇帝,都狠狠“劝告”不要为美色所迷,误了江山。
慈宁宫中,甜香细细。
墨浅裳下午听了一会儿宫里的女先说书,剥着葡萄吃了不少,又让太医做了温针灸,时间倒是好打发。
一直到了晚上,墨浅裳的闲适才被打破。
她没有听到小厨房做晚膳,初桃和彩鸳也没来问她晚上想用什么。
——一般这个时候,就代表皇帝要来了。
墨浅裳这才有点儿慌,扶着肚子在宫里转了两圈后,才招手让初桃过来。
“前朝,怎么样了?”
初桃一脸忠心耿耿,“娘娘,如您所愿,您成功帮陛下压住了景家和李家。”
墨浅裳咂了砸嘴,好在智商上线,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哦,我明白了。”
她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初桃,这事儿本不该闹成这样,八成是陛下授意了手下的心腹官员,在趁机闹乱呢。
“陛下今晚要来?”
“李总管让咱们先准备上,主子还在忙着处理奏折,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不来,就让主子您先用晚膳。不必等。”
那就是要来了。
初桃没忍住,将前朝的事儿一一和墨浅裳说了。
墨浅裳捧着小腹,站在了月洞窗前,看着窗外的夹竹桃的花影,一重一重地摇曳着。
“如今前朝真是乱成了一锅粥了。”
“可是,都与娘娘无关。”初桃钦佩地道。
“也是陛下护着我。”墨浅裳轻轻点头,“这次的事情,是太多人想要闹大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角逐,谁会赢。”
“一定是陛下。”初桃道。
墨浅裳愣了愣,“对,当然会是他。景家李家若是封侯,必然势大,这次闹的越凶,他就越是得益,只是前朝,却是结结实实要乱上一阵子了。”
墨浅裳忽然想到了墨雪澜,“她呢?还跪着吗?”
“跪着呢,想必从小吃的好养的也状,愣跪着呢。”初桃顿了顿,又道,“晒黑了不少,不大好看了。”
她轻轻笑着,看着墨浅裳,“陛下一定不会喜欢她了,要不然,怎么会来咱们娘娘这儿呢?”
墨浅裳眸中却滑过一抹忧虑。
“我啊,闯了这么大的祸,他怎么还会……”她立刻闭住了嘴,羞涩地转身,“摆膳吧,他该是处理不完了,哀家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