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客气可不简单,羽茗连忙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道,“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你入蜀是不是还有任务?”
“韦知雨这么快便跟你交底了?”
“如果她不交底,你打算瞒我到几时?我可是你的妻子……”
看她真的有些生气,叶赐准连忙将她抱住,轻声说道,“没打算瞒你……我想在路上再慢慢跟你说,反正入蜀也要好些天的功夫,不急……”
苏羽茗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现在就跟我说清楚。”
叶赐准将她松开,再拉她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这才慢慢说来。
“沁渝曾问过我,我和淳樾究竟是谁的人,我当时的回答虽然模棱两可,但你们应该能猜到,我和淳樾,究竟是谁的人。”
“是,陛下?”
叶赐准挠挠头,“按现在的情况,算是吧。从离岛回朝不久,陛下便识穿了我们与襄王府的关系,他睁只眼闭只眼,全因顾念与襄亲王的兄弟情义。”
“襄亲王?!可是坊间流传,襄亲王就封途中突发恶疾,就是当今陛下下的毒手啊……怎么会有什么兄弟情义……”
叶赐准叹了口气,摇摇头,“当年的事情,扑朔迷离,若非当事人,谁又知道呢?陛下不需要向他的臣子交代自己的往事,因此,我们也不得而知。但是陛下对襄王府确实没有杀心,而且在明知道仪安入京是襄郡王安排的一步棋的情况下,还是答应了淳樾与仪安的婚事。”
“所以……陛下也知道襄郡王暗中与羁縻州叛军勾结之事?”
“自然知道。先前陛下明面上是贬谪我入蜀,实际上是差我与南诏国打通关系,借南诏国对羁縻州的叛军形成牵制,再伺机联合绞杀,瓜分利益,也可将襄王府的谋反阴谋扼杀于摇篮。如此既能避免祸端,也能给襄郡王一个警告,希望刘佑此后安安分分,锦衣玉食安度此生。可惜事与愿违,有人不希望我与南诏国密使相见,在我进城之前便迫切要将我除掉!”
听他如此一说,苏羽茗低头沉思了一会方才说道,“那场暗杀,我们本以为是襄王府策划的,后来发现刘佑死后还有人对你穷追不舍,因此自然不是襄王府,那究竟是谁……赐准,你究竟还得罪了什么人?”
叶赐准握住苏羽茗凉透了的双手,给她一点安全感,“不仅是你,所有人都以为是襄王府……沈悦为此还报错了仇……”
“沈大人?!你说沈大人彻查襄王府谋逆一案,是为了报你之仇?!”
叶赐准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吧……我与沈悦,相识于微时,又是同年进士及第,感情深厚。他出身寒微,进士及第后只得了个候补官,说是仕籍身份,但无职无权,也没有俸禄,以至衣食无着,甚是窘迫。而我则凭着叶家的门楣,得曦王赏识,在太府寺谋了一官半职,后来有机会我便向曦王举荐他,一起在太府寺为曦王卖命。”
苏羽茗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叶赐准剑眉微蹙,继续说道,“沈悦是被人利用了……在靖南道均输窝案里,必然有人安排了不少假线索,并且条条指向襄王府乃渝江害我的主谋,沈悦为我报仇心切,一时难辨真假,自然误以为是襄王府谋反在即,我已失去利用价值,便要杀我灭口。为此沈悦决意为我报仇,抖落出襄郡王的谋逆罪,使其难逃一死。陛下本不想襄王府谋逆案曝光,不想沈悦竟将此抖落了出来,让陛下好一顿生气。”
“可是,襄王府确实有不臣之心,这谋逆……也不算是栽赃嫁祸。”
“襄王府有谋逆之心不假,但那些谋逆之事,绝不是只有襄郡王一人在做,甚至……襄郡王本身,也是被利用的那一个,他的背后还有高人!沈悦查到的谋逆罪证,不少应该是来自于其背后的黑手,可惜他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没法发现更深层的奥妙……襄郡王一死,那些背后的人和事,则更无从查起了。”
“难怪襄王府谋逆案搞得轰轰烈烈,陛下却没有赏赐身为主要侦办人之一的沈悦,原来,沈悦是好心办坏事,可能陛下已经发现他也是被利用的……”
叶赐准双眸一紧,低头沉吟道,“究竟南诏国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此次入蜀,我定要一次查清!”
“此次有韦知雨相助,应该容易不少。韦家在关南道深耕十数年,与周边的藩属国以及羁縻州都有交情,有知雨在,要取信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叶赐准剑眉忽然一挑,“知雨?喊得很是不见外啊,你们怎么忽然亲近起来了?如此说来,将来以姐妹相处,应该也不难了吧……可别像仪安和沁渝那样,让淳樾左右为难才好。”
苏羽茗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冷哼一声,“那就看看韦大小姐愿不愿意做侧室了,或者,你先把我休了,好把叶夫人的位置腾出来,这才有资格向韦大人府上下聘。”
叶赐准朗声大笑,“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怎么舍得休?”说着便将苏羽茗拦腰抱起,往床上走去……
过了两日,叶赐准等人还没离开洛安,薛淳樾的第二封书信就到了叶沁渝手中。看完信的众人都傻了眼,因为此地很快就要迎来第二位不速之客,襄王府的遗孤,仪安郡主。
叶沁渝脸上的落寞藏都藏不住,但还是要打起精神,因为仪安名义上还是薛淳樾的正妻,她来了,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薛淳樾在信中并未多说仪安离京的原因,众人也觉得甚是奇怪,按理说仪安被禁锢在怡宁宫,已形同囚禁,皇帝断无任由她离开的道理,不知此次放归,究竟是何意。
韦知雨想了一会,忽然想起长兴城中曾传出宫廷走水的传言,据闻走水之处,便是怡宁宫的偏殿,幸好及时发现,否则居住在偏殿的仪安郡主恐有性命之虞。
此事倒是给众人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泓远帝有意要保刘仪性命,这才私下将她调离长兴,到洛安隐居,保她母子平安。
但仪安的到来让叶赐准警觉了起来,以前有意要隐瞒的事,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重要了,还是告知叶沁渝为好。
在她丢失的那段记忆里,似乎隐藏了一段与襄王府有关的旧事……
叶沁渝在海州曾两次落水,一次是和薛淳樾跑到码头边玩耍,另一次,则是在薛家后花园。在后花园那一次,下人发现她在池水中挣扎时,岸边还站着惊慌失措的襄王世子刘佑,以及他妹妹仪安郡主。
当时襄王及王妃携一家大小到海州薛家做客,薛成贵不好为难贵客,既然叶沁渝在昏迷数日后最终康复,因此只把此事当成是小孩子之间嬉闹出的意外,就此不提。
“相信沁渝应该是听到了一些襄王府的秘事,王妃担心她张扬出去,才示意儿子和女儿趁玩闹之机推她下水意图灭口的。毕竟孩子玩闹出意外是常事,不会有人怀疑有隐情。”
叶赐准的分析让叶沁渝吓了一跳,因为在她的脑海里完全没有与襄王府有关的任何记忆,更别提是否听到了什么秘事。她觉得有些生气,襄王妃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她下手,不就是欺负她是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孤儿吗!不过她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能让襄王妃指使自己十岁不到的两个孩子对她下毒手。
“刘佑和刘仪两兄妹知道他们的母亲是因何事要除掉我吗?”
“当时刘佑十岁,按理说他应该知道,但是他现在已然身亡,死无对证。刘仪当时才五岁,完全还是个孩童,估计是不知道的。我告诉你此事是要你地方她,此地是洛安,不比长兴和海州,薛淳樾又不在你身边,与刘仪相处之时,务必处处小心。”
“此事薛淳樾也知道?”
当年在他家出的事,他又没有失忆,分明是知道的,只是想不通为何要瞒住她。
叶赐准知道她的心思,便安慰她道,“淳樾是不想你牵扯到这些旧事中来,而且这些事究竟是什么现在也没人知道。再说,你究竟听到了什么,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即使记得,你那时不过五岁的孩子,也未必能领会那些话里暗藏的秘事,所以也无需再去纠缠了。”
羽茗反倒想到了另外一层,“想不到襄王妃如此狠毒……她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想竟毫无怜悯之心,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襄王妃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呃,不过,她都死了十几年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沁渝你知道要防范刘仪就行了。心言,照顾好你家少夫人,让她远离仪安郡主,有个好歹,唯你是问。”
心言忙不迭地点头。
叶赐准尚在人世的消息不便泄露太广,因此必须在刘仪到洛安之前离开。两日后的深夜,叶赐准携苏羽茗和韦知雨悄然离开洛安,叶沁渝独自撑起泰祥兴。
又过了几日,刘仪的马车便到了洛安西城门,泰祥兴掌柜易如海亲自出城迎接,待戌时一到,夜幕降临,便悄然来到城郊的宅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