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薛汇槿这一声怒吼,苏羽茗心中一颤,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种带着怒气、欲望和不甘的吼叫,差点击破了她最后的一点坚强。薛汇槿的面容因狂喜而扭曲,下令舵手全速开进!
学诚的宝剑已出鞘,心中估量着对方的人数和布局,准备来一场殊死搏斗。他后退几步,正准备发力,却一眼瞥见曹英泽的客船刚刚才驶里两丈余,再看了看刚抽起的船锚,思虑了一会想出一计!
只见他拉起船锚的粗绳,再拼尽内力运功,将那船锚凌空甩到曹英泽的客船上!只听见“哐当”一声,锋利的锚已经深深地嵌入对方船体尾部的甲板,两艘客船同时受对方的拉力,猛然一震,相向而行,逐渐靠拢。
曹英泽和萧廷秀被剧烈的震动惊出了船舱,往这边一看,却见是自己苦苦思慕的乐师苏雨!于是马上令舵手加速往苏羽茗的船只靠拢!
薛汇槿已先一步上了苏羽茗的客船,身后二三十的护航军迅速包围了众人!
看着一步步往自己逼近的薛汇槿,苏羽茗连连后退,在靠近船舷时果断转身就要一跃而下。薛汇槿早就猜出了她的意图,在她转身的时候边大跨步走上前将她拉住,然后一把拉进自己怀里,嘴角扯出一抹阴鸷的笑意,“夫人,你让我好找啊……”
苏羽茗咬紧牙关,用力挣扎,却半分都挣脱不了,“薛汇槿,我跟你一早就没有关系了!”
“哦?没有关系?那要不要我把瑞和居的夜夜良宵都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也评评理,看我们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苏羽茗觉得既难堪又悲愤,咬牙道,“无耻!”
“薛大爷,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往事,在下这个好事之徒,倒想了解一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位华服公子已从另一艘船跳了过来,往苏羽茗走去。薛汇槿正疑惑,身边一个来自恒兴行的管事趋身上前,对他耳语几句,他恍然大悟,将苏羽茗甩到一旁,命人抓住,然后才上前行礼道,“原来是萧世子和曹世子,汇槿招呼不周,万莫见怪。现下汇槿有些家事要处理,不能相陪,等此事一了,马上上门向二位赔礼致歉。”
曹英泽将手中的折扇收起,走近前来,看着苏羽茗说道,“薛大爷言重了,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说什么赔礼致歉?只是不知在下这位故交,如何得罪了你,让你如此兴师动众,特来抓捕两个小女子呢?”
“故交?在下不知自己的夫人,何时成了世子爷的故交。”
苏羽茗忙道,“曹公子,我不是他夫人,我有休书,我与他的关系早就一刀两断了!”
萧、曹二人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苏雨,便是泓远十五年涉入海州薛家走私案以及与叶赐准风化案的薛家大少夫人,苏羽茗。当年苏羽茗与叶赐准的私情被传得沸沸扬扬,曹英泽如何不知?
不过现在不是话当年、谈风月的时候,曹英泽哂笑一声,“薛大爷说眼前这位姑娘是他的妻子,分明是胡诌,世人皆知,薛大爷的前妻苏氏被囚于长兴元清观,如何会出现在这千里之遥的滨州?此人乃洛安康乐坊名动一时的琵琶乐师,苏雨!”
柳絮的头名乐师,苏雨?!恒兴行在洛安发家,如何不知名动洛安的醉春苑花魁柳絮?柳絮每次现身,都有自己的专属乐师队伍,其中的琵琶师苏雨,弹奏技艺甚是高超,世人称从其手中弹奏出的音律,琴音高逸、响遏行云,赞誉日隆,只是苦于其鲜少露面,比柳絮还难得一见,因此不曾一睹芳容罢了。眼前之人,竟就是苏雨?
苏羽茗一听曹英泽此言,便已会意,忙道,“对,我乃康乐坊乐师苏雨,不是什么薛少夫人,赶紧放开我!”
康乐坊?!她竟去过那种地方?!薛汇槿不闻则已,一听闻便大怒,转身大步走了过去,倏然拧紧她的手腕,拉到跟前怒道,“苏羽茗,你当真是不知廉耻!叶赐准那个死鬼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竟让你沦落到要去烟花之地卖身?!”
“薛大爷!苏雨乃是乐师,不卖艺,更不卖身,洛安人人皆知,收起你不干不净的厥词!”
薛汇槿早已怒发冲冠,对曹英泽之言置若罔闻,仍是狠狠的拧着苏羽茗的手腕,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逼视着她,“苏羽茗,你好啊……你宁愿去卖身,也不愿做我的少夫人?!枉我薛汇槿对你还念念不忘,你!”
苏羽茗对他怒目而视,咬牙道,“薛大爷,我不是苏羽茗,我是苏雨!不管你与你的前妻有何恩怨,都与我无关!”
“正是!我说诸位,老曹都说了这女子是康乐坊的苏雨,不是薛大爷的什么劳什子前妻,曹英泽堂堂泾阳侯世子,若眼前之人不是他的旧识,犯得着为她跟你们大动干戈吗?!如果老曹一人作保不够,那就再加上我这个楚国公世子,两个世子爷,不比一个小小的商人有说服力?”
宋家不放心薛汇槿,因此安插了不少高阶人员在鼎泰汇的护航军里做管事,这些人本就对薛汇槿的家事不感兴趣,如今又听得两位世子都一口咬定此人是洛安康乐坊的苏雨,也都起了疑。再说,他们也不在乎此人是苏羽茗还是苏雨,反正犯不着为一个女子在这船来船往的北江航道上跟楚国公府、泾阳侯府公然翻脸。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年纪较长的的管事互相议论一阵后向薛汇槿说道,“薛大爷,这批货是运往洛安的,船期很紧,洛安的恒兴行出了事之后,宋大人对每一批运往洛安的货都盯得很严,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
薛汇槿早已失了理智,还未等那人讲完便吼道,“滚!本大爷的家事一日不完,此船便一日不得离开滨州!”
那管事已是有了脾气,但仍强压着怒气向他耳语道,“薛大爷,不是我等不识趣,但你也知道,前些时日洛安恒兴行因泰祥兴货仓被烧一事被坊间无辜非议,声誉受损不少,宋大人严令我等近期务必低调。如今眼前这两位都是长兴和洛安有名的王孙公子,若要闹起来,不日即会传遍整个长兴和洛安,乃至整个中原,到那时,恒兴行的声誉愈发受损,恐怕你我都没法向宋大人交代!”
又有另一名管事上前劝道,“薛大爷,苏雨在洛安康乐坊甚有名气,她的主子柳絮,更是洛安一众王孙公子争相献殷勤的花魁,如果柳絮和苏雨两人联手张扬说我们恒兴行仗势欺人,强抢民女,那宋大人恐怕不仅仅不开心这么简单,还望三思!”
薛汇槿已被两个管事左右夹击,而且少了这些高阶管事他也指不动这些鼎泰汇的护航军,因此不得不略微收敛,但心头的怒火仍是难以平息,且心里也舍不得放开苏羽茗,便试图动摇曹英泽,“曹世子,方才薛某人有些着急,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呵,说来惭愧,在下的妻子苏羽茗私德难堪,先是与乱臣贼子叶赐准勾搭成奸,在叶赐准死后又不甘寂寞,甘落风尘,沦为娼妓……正所谓‘两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不配入世子爷法眼,不如就让薛某人带回管教,免得污了世人的清平乐土,您道如何?”
薛汇槿是何许人苏羽茗不是不知道,但想不到他能恶俗到如斯地步,早已羞愤难当,恨不得引刀成一快,也无颜抬头面对萧、曹等人。
杜鹃忠心护主,听薛汇槿这样羞辱她家小姐,眼眶都气红了,连忙向萧、曹两人跪下道,“两位世子爷,苏雨的清白,自有天地可证。莫不说眼前此人不是薛少夫人,就算真是薛少夫人,也不能让薛大爷如此无理羞辱。现在我家小姐还没被薛大爷带走,已是被折辱至此,若是被薛大爷带走,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请两位世子爷救救我家小姐吧!”说罢便“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曹英泽连忙叫学诚把她扶起,盯着薛汇槿说道,“此人既然不是薛少夫人,便是大业国的守法良民,薛大爷若执意要把她带走,可别怪本世子要向滨州府衙以及靖南道府衙告状了!”
萧廷秀又补了一句,“若是这滨州府和靖南道都管不了你们财雄势大的恒兴行和鼎泰汇,那本世子恐怕要将此事回禀家父,也向京里的御史台告一状才行。”
听萧、曹二人这一说,几个管事更是着急,正要再劝薛汇槿时,只见一艘小舟箭一般疾驰而来,立于船头的男子不等小舟靠近便纵身跃起,三两下便飞身来到萧廷秀身边!再看其人所经之处,水面平静无波,船体几无振动,可见其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同是学武出身的学谦和学诚都不禁暗暗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