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缘一因为顾奶奶的事情好几天都没有缓过来,一直闷闷不乐。
这天苏酥突然跑过来跟张缘一说道,“缘一哥哥你叫我怎么做糕点吧!”
张缘一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想要学做糕点啊?”
苏酥回答道:“来到这里之后我都不知道干些什么,就想着要帮一些忙,正好对糕点感兴趣就想着学做糕点,以后你早上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这小妮子明明还这么小就想那么多了,哪里像是千金大小姐啊。不过他想想也是师傅有事要忙,他也要做木工,没有人有空陪着苏酥,还不如给她找点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他点点头道:“那好吧!”
苏酥的悟性极好,加上本身就对做饭这类事情感兴趣,没过多久就将张缘一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之后张道灵见到这两兄妹这么喜欢做糕点,直接就提议两人去摆一个糕点铺子好了。张缘一一想可以啊,这样还能给家里多赚一点额外的收入,就算卖不完顺带着留着自己吃也好啊。只是这样子一来,师傅就没人帮忙打下手了。
张道灵也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开口说道:“不用管我,你没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而且你师傅又不是普通人,做做木活完全就是打发时间陶冶情操而已。”
也是,也就他这么无聊,在这珠宝镇一待就是上万年,每天这么无聊的与木头相伴。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点心铺的位置张缘一擅做主张定在了顾奶奶原先的菜摊位置上,想着那地方空着没人打理还不如让他将菜摊的位置经营下去,也算是帮顾奶奶完成一些后世的事情吧。当然最后决定的时候还是征得了周大哥的同意。
周念顾自从母亲去世了之后,就被上面允许停职戴孝一年,现在离着这一年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他就不是回到原先的小县城去当一个六品小官了,而是去京都任职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掌管一国的司法了。
周念顾在研学一道上,可能因为童年时的遭遇,他向来都是以严酷著称,先是将“势”、“法”、“术”结合,并不断丰富和发展,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君王体系。
“术”之一道,强调君独裁,必须掌握生杀大权,下属必须要绝对服从君主!君王对于大臣,不仅要有“阳术”,还得有“阴术”,安插一些眼线耳目,也就是特务情报分子,来监视收集大臣们的动态。归根结底也就是帝王心术。
“势”之一道,强调集大权于一身,通过掌握“势”以达到变法和强国的目的。
至于“法”就更好理解了,顾名思义就是要用到严刑酷法来约束百姓,百官。形成一套囊括所有的完善法律。
这一套学说当时在朝廷上下掀起了不小的动荡,当皇帝的当然乐见其成,有人帮他出头要控制百官,但是那些当官的就不乐意了,直接在背地里骂周念顾是皇帝的走狗,不配被叫做书生学子。周念顾倒也不在意,一意孤行!
可能是皇帝不想过早激怒百官吧,也就并没有听从周念顾的方案来实施。
不过这次周念顾被召回京都带人大理寺少卿一直就是一种表态了,可能会再有人站起来反对但时候就看皇帝怎么处置了,可能直接杀鸡儆猴,也可能置若罔闻假装没听见,好一点稍微假心假意安抚一下,但是结果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这个新政注定要实施下去!
章适现在还是一个小镇教书的先生,如复一日年复一年。
傍晚书院放学了,章适走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周念顾,他打了声招呼。
两人便并肩而行了。
“你写的那些东西我看过了,是不是太狠了。”章适突然说道,“总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吧!”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周念顾的那些大政一旦施行下去那就是动了一大堆人的利益,相当于把整个朝廷都惹了个遍。
就算是皇帝都知道这是一种竭泽而渔的手法,到时候逆施倒行本末倒置,注定要影响整个玄陵的太平,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让玄陵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要知道面对这将要大乱的天下,严刑酷法才能将玄陵拧成一股绳,创造一线生机。
所以在此期间就算往好里想有皇帝保全他,但是之后呢?设想大乱安定了,那这套大政还敢继续实施下去吗,要取消那就要找一个替罪羊来背锅,到时候提出大政的周念顾必定是第一人选。
周念顾答非所问,“当年外出进京赶考,在路上就得知教我的老先生寿终正寝了,难过了好一阵子。以至于就算是考取功名回来之后都不敢靠近书院半步,就怕触景生情惹得愁思翻涌!”
“后来在外当官,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碰到各种光怪陆离的事,见识的多了才知道世上竟然真有仙!慢慢地抽丝剥茧,又调查了珠宝镇历代的书院先生的案底文书,才发现,原来......”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向着章适深深地作揖,口中说道:“先生一直都是那个先生,以前是现在依旧是!学生周念顾拜见先生!”
章适看着周念顾眼神复杂,确实如周念顾所说的一样,他一直都在书院教书,每六十年一个轮回,小镇的人只知道走一个先生就会在来一个先生,但是他们不知道来来去去其实都是章适一个人。
他送走了一批批学生,可能这个学生就是曾经学生的孩子,也可能上一次教这个学生,这一次依旧如此,年年岁岁不复归期!
他说道:“起来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应该也明白我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
周念顾缓缓站起身,两人继续走着。这一代的小镇先生还很年轻,跟周念顾走在一起就像两个同龄人一般。
“当年我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以后可以成大器。”章适说道,当年周念顾还只有八岁,就偷偷地趴在书院的窗户边听课。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而且手上一直比划着什么,应该是在临摹那些个文字。
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眼底都是一股狠劲,完全不输给平常的凶徒。每次手上画一笔就像是刻刀一笔刻在墙上,生硬但是很有力量。
当时章适就觉得这孩子以后要么是一个枭雄,杀人不眨眼,要么就是一个为了心中大义做事不计后果的忠臣。但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章适想要看到的,现在看来确实没有看错,这家伙真就活成了当年他不想看到的样子。
至于他当年为什么帮这个孩子,只是不想把这个结果推向最坏而已。只是没想到这个臣子居然成长到可以左右天下大势的地步了。
周念顾微微一笑,“先生过誉了。”
章适摇摇头呵呵一笑,“我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的。”
又偏过头来看着周念顾说道:“但是作为你的先生,我还是要提醒你几句,守土者以忘情积恶,当权者以承意中伤。权力在手上也别过于心狠手辣,操之过急可能会酿成大错的!”
周念顾点点头,“学生知道的,都掌握着尺寸的。”
他确实会掌握很好的尺寸,刚刚好让那些个老骨头把吃下去的吐干净,又不至于伤了元气,刚刚好让各个家族私自囤积的军队,全部充公不留一兵一卒,刚刚好把玄陵国内的莫名多出来的死士,各路江湖牙子全部拔掉,再换成皇帝的爪牙,却让幕后的各路大佬敢怒不敢言!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章适看他次次回避也就没了那个心思再说些什么了,对于玩弄大权这个学生已经走在他的前面了,“弟子不必不如师,你做的这些总有几个明白人看得到的。”
他把所有的尺度都掌握好了,但是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一丝一毫都没有。
章适继续开口问道:“听说你有一妻一儿在城里?”
他眼神坚定,语出惊人,“没有谁是不能死的!”
章适眯着眼睛,心想,是狠啊!
他伸了个懒腰,大口哈气,冬天里如同吞云吐雾,“我到了,你也不用送了。”
原来是到家了,周念顾微微弯腰作揖行礼,“那弟子就送到这里了。”
章适已经进了门,正当他要直起身时,已经进屋的章适声音远远传来,“你的儿子,我可以允许他来跟我求学,护他一生平安!”
大雪纷纷的冬天里,周念顾弯腰像个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