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心动。
憬集觉得，曹操这次来长沙找她，不是无缘无故的。她可能，要被曹操算计了。并对此深信不疑。若是凤清在，大约又会损她，已经自恋到臭不要脸的地步了。她算得了哪根葱，曹操会无聊到算计她？她未免也太瞧得上自己了······
可憬集就是认为曹操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不单单只是为了和她吃一顿那么简单。
曹操轻而易举就将憬集从孙府带走，两人旧相识，孙策也不便插嘴。憬集嗫嚅两句，却在曹操“春风化雨”的眼神中改了口······
孙权囫囵两口水喝下去，站到憬集身旁要与他一同去。曹操走到跟前，将孙权的脑袋一拨，冷言道：“不行。”掷地有声，无比坚决。憬集抿住唇角，曹操今日难道走的路线是霸道总裁范儿？
连乐进都没让跟着。
孙权站在门边看着曹操与憬集走远，低眉垂眼地坐在书房中摆弄腰间的玉佩，书房中渐渐弥漫开的低压气氛，让孙策开始看不进书上的字······
“赵家公子昨日邀你去做客，你要不现在去？”孙权摇摇头，换个姿势，继续摆弄腰间的玉佩。
“我要去军营，你跟着一起吧。”孙权声音懒洋洋的，“不去，外面太冷了。”
“外面下雪了。你可以去给憬集送伞。”孙权噌地站起来，豁地打开门，外面云白天青，别说落雪，就连落雪的迹象也没有。孙权顿时一阵气闷，孙策微蹙了眉，说道：“你得沉住气。你年纪太小，若一直如此，如何与曹操抗衡。”
“如今是董卓权势当道，曹操与我们同为盟友。一旦董卓殒命，局势立变。到时，曹操便是我们的对手。”孙权抿着嘴唇未答话，“你年纪尚幼，每日的课业兵法更不可疏忽。你将全部心思放在一个女子身上，于你日后无益。”
年仅十岁的孙权，也只不过是个孩子。但他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重任，天下纷乱之时，正是群雄逐鹿之际，孙家势要在这世道中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自他幼时，父亲便一直教授这个道理，只是这些日子，他似乎是忘了。
“谨记兄长教诲。”孙权折身行礼，孙策也才未及弱冠的少年，多数事情也都倚仗着孙坚留下的旧部督促。这局势只会越来越明朗，也越来越难以掌控。
而憬集跟着曹操沿街经过了醉红楼，憬集往里面瞥了一眼，曹操瞥了憬集一眼。再经过了戏园子，憬集往里瞥了一眼，又瞥了曹操一眼，心想着曹操该不会又带她去听戏吧······
街上年味很重，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红底黑字的对联透出些崭新的气息。憬集对这些倒不是很好奇，只是偶尔会有些孤单的感觉，好在她很快就掩饰过去。她与曹操并未交谈，偶尔曹操在小摊小贩前停留一瞬，问憬集是否想要某物。憬集哪里会收曹操的东西。今时不同往日，她拿走曹操的爱情，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欠了曹操什么似的。
一路便走到了最近的一家酒楼，憬集赶紧慢下一步到曹操身侧。和曹操呆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慢，还不如坐下来吃顿饭来得自在。曹操看着憬集，一双眼睛似乎要看穿憬集的脑子，见憬集快无所适从时，才勾了嘴角：“现在吃饭，是不是早了一点。”
曹操虽然是笑着的，但憬集仍旧与曹操相处感觉不自在。这才想起要将那日曹操送来的银钱还他。上次她将银钱放在家里了，觉得曹操的钱对她来说是不义之财，还是不用的好。
“用不着。那钱本就是拿来让你请我吃饭的。”憬集愕然，曹操又问：“给你的信没看？”
憬集摇头，说道：“我不认字。”要早知道你今日要来，我还不赶紧离你远些。之前就说过不会再见，现在见面显得自己言而无信似的。
曹操瞧着憬集，脸上那股机灵劲儿，怎么都不像不认字的模样。
憬集与曹操呆的时间长。二人吃饭间，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慢慢地下得愈发大。吃罢饭又叫了茶，就这样一直坐着了。
这几年，每逢下雪之时，憬集总会想起凌钰撑伞在大雪中离开的背影，蓝色的大麾成为天地间最明亮的色彩。可那背影的落寞与孤独，这些年像是嵌在憬集身体中一样。
曹操说起从前在酸枣时的事情，也勾起了憬集的回忆。曹操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竟不自觉笑了。憬集难得见曹操这样轻松的样子，心情也有些放松。
“我记得住在旁边的姑娘总帮你洗衣做饭，后来你换回女装，她再没来过。”
憬集开玩笑说：“总是不经意间就伤了她的心哦。”
曹操敛了笑容，是素来有些冷峻的面容，此刻眼神中添了几许回忆的忧愁：“那时我们同室而眠，起初我总提防你夜里对我不利，睡得极浅。后来，却睡得越来越好，偶尔醒来听见你的呼吸声，竟然······”
“觉得很安全对吧！”曹操再接下去的话憬集却不敢再听，恐他说出些温情的话来，叫她无法应答。曹操这措辞也暧昧得很，什么同室而眠·····不知情的人听着还以为他们同塌而眠呢。不过就是曹操睡床，她打地铺，睡得她腰酸背痛了好长时间，若不是为了消除曹操的疑惑，她哪里吃得下这苦啊。
“你住在孙府可适应？”曹操见憬集逃避话题，沉下心来便也不再说下去，转而问她目前的状况。憬集见曹操不再纠缠方才的话，松了口气，半真半假地回答：“他们见我一个人单住不安全，相识一场，邀我去府上住几日，过个年。”
“那这段时间过了，随我去东郡吧。”憬集手指哆嗦了一下。“你呆在孙策兄弟身边，我不放心。”
董卓一除，同盟关系便立即瓦解。憬集在孙策身边，他放不下心。他既不可能让憬集成为软肋而被威胁，却也不愿见憬集有危险。
憬集婉言谢绝，但曹操的语气却丝毫不软化。
“这时局又要乱了。”
“这天下何曾太平过？”憬集反问。饶是曹操如此沉着的人，也被憬集丝毫不让步的犟脾气激出几分气来。他饮尽杯中已经温热的茶水，拂袖离去。
这天下貌美的女子千千万，他为何对憬集念念不忘，甚至特意到长沙来，只想带她远离危险。
曹操走到楼下，抬头忘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户依然紧闭。曹操轻哼一声，似从前少年时怄气的模样。
或许，他只是想找个由头，将憬集带到自己的身边。
而楼上，憬集慢吞吞的一口一口喝热茶，小心捧着瓷杯，手指暖暖的，心里咋舌，曹操这脾气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