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海岛面积比沉香岛要大,地势半山半原,树木蓊郁,处处鲜花。温兰下船一路往里去的时候,看见屋舍耕地,迎面不时还有垂髫赤脚的小孩欢呼着赤脚跑向自己刚刚下船的父亲。若不是处处能见修筑在高地上的一些防御工事和扛枪持刀的守卫,这里确实就像谢原起先对她说过的那样,俨然是个大村庄。
主寨建在海岛南向的山腰中。房屋依山而修,后靠濒临大海的绝壁,站在平台眺望,整个岛屿一目了然,视线极好。温兰住在一个修在山脚下的院里,与谢原的住处相邻。屋子外有个竹木搭成的走廊,后头不远处是道小溪瀑,风景很好。她对这住处很是满意。等安顿好,谢原过来找她,说自己要离岛几天,去白龙城把母亲马氏接过来。
温兰立刻明白了过来。沉香岛上,虽然大部分人愿意归附,但也有离开的。人多眼杂,他那天为救自己,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恐怕那个巡检也做不成了。这样的情况下,还把马氏独自留在白龙城,确实不安全。
可是马氏过来的话,肯定会知道她也到了这里,怎么向她解释?
“要不,暂时就说卫大人出了趟远门,所以婚期暂时押后?等他回来,你再送我过去?”
温兰捧住脑袋,最后只想出这样一个借口。现在她终于亲身感受到了谎话的恶果。确实,需要无数的谎才能圆撒下的第一个谎。
谢原点头道:“也好。我不在的时候,你无聊的话可以到处走走。就是那边,”他指了下不远处一处独立的小楼,“那边不要过去。”
温兰知道那里住着那个兆公子和他的随从,瞥一眼,轻轻哼了声,道:“我才不稀罕去呢。”
谢原微微一笑,又道:“有些粗活你自己不用做了。我叮嘱过海燕,她会过来替你做。”
海燕是那个少年马如龙的孪生妹妹。温兰早上过来时,就是她帮着一道收拾屋子的。十五岁,长得挺标致的,和老杨的儿子订了亲,等她明年满十六就成婚。
温兰摇头笑道:“我听她说,那个兆公子过来后,就是她伺候他饮食起居的。我一个人,不过就是洗衣扫地这些事而已,自己做就行了,不用麻烦别人。”
谢原点头,正要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一个人,不要随意下海……”
温兰急忙打断他话,把他往外推,嘴里道:“我都晓得。一个人要注意安全。你快去。早些把姨母接过来才放心。”
谢原知道她嫌自己啰嗦,只好道:“我很快就会回……”
温兰站在门口朝他挥手再见,笑盈盈道:“那我等你回。我会想你的。”
谢原心里顿时甜滋滋的,嗯了一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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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走后,温兰很快便和附近的人认识了。众人知道她是谢原表妹,又传开了她在海里和神鱼嬉戏的事,对她很是敬重。海燕更是经常往她这里跑,抢着要帮她做事。温兰和她有些熟了后,便打听了几句住那小楼里的人。
海燕道:“兆公子刚来时受了伤,脾气不大好。现在好点了。可是他身边那个姓杜的老头子就讨厌了,整天阴着张脸,管东管西,嫌我事情做不好。有一次被我撞见他还教训兆公子呢。”
海燕口中的杜老头子名叫杜万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朝覆灭至今不过一百多年,像兆文焕这样的人,身边有几个类似叔伯的人跟随,也算正常。
“还有丁二爷。我遇到好几次他到兆公子这里来,对兆公子很是敬重。”
海燕又随口道了一句。
丁二爷是横海岛前岛主的弟弟。温兰那天随谢原上岛时,他正带人过来迎接,所以打过个照面。年纪三十左右,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
“谢大爷知道丁二爷和兆公子往来吗?”
温兰想了下,问了一句。
海燕摇头:“这我就不知道啦。”
温兰哦了一声,心想等谢原回来,不管他知道不知道,这事要提醒下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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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几天的新鲜劲过去后,温兰便有点想念谢原了。至少有他在身边,自己就不会那么无聊了。只也知道他回来没那么快。再过几天,终于找到了乐趣,就是海岛靠南的那爿浅海。那是珊瑚海,海底长满各种珊瑚,不是很深,鱼虾众多,徜徉其中,十分有趣。每天午后睡一觉后,温兰便带了自己的面镜,独自持叉下海,摸几个海螺,捉两只螃蟹,上岸带回去烧了吃,自得其乐。
这天午后,她照例又下海,在鱼群中玩了片刻后,等腰间挂着的篓子里装了几只蚝和大虾,浮上了海面,正打算游回岸去,忽然听见一阵叫救命的声音,仿佛有人落水。急忙循声望去,看见距离自己百米左右的海面上漂了只小木船,边上的水里有两只手在使劲扑腾,落水那人瞧着不像会游泳。
温兰急忙奋力朝那方向游过去,等到了近前,那人已经沉了下去。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丢掉鱼叉和篓子,潜水下去将那人的头给托出了海面,带着往小船去。
溺水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被温兰托出水后,一口气缓了过来,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仍拼命挣扎,带得温兰也几度下沉跟着喝了两口海水,忍不住怒骂一声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动!”那男子一抖,这才不动了,被温兰推着靠近小船,伸手抓住船舷,两人终于爬了上去。
温兰摘掉面镜,见那溺水男子上了船后便趴在船底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生怕他又闭过了气,正想将他翻过来看看是不是需要人工呼吸,忽见他自己张开嘴,嘴里汩汩地流出海水,片刻后哇一声吐出一大口,眼睛猛地睁开,知道是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见他自己又慢慢坐了起来,神情呆滞,忍不住皱眉道:“你不会游泳,还自己一人跑到这里干什么?”
那男子这才像是注意到了温兰的存在,抬眼望着她,抖着声道:“我……我来钓鱼……,方才一不小心栽了下去,你……你是谁?”
温兰实在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道:“钓鱼?要不是遇到我,你自己现在不定就被鱼钓走了。赶紧上岸,老老实实在地上待着吧!”
温兰说完,见那男子只是怔怔望着自己,以为他被吓得还没回魂,也不管了他了,回头看了眼岸,正见两个人影朝这里急匆匆跑来,前头的那个老者似看到了船上的人,挥手用力嘶吼,隐隐听他在叫“公子,公子……”
温兰面上的笑骤然而消,扭脸看了眼那人,冷冷问道:“你姓兆?”
这被救的,正是兆文焕。他在这里养伤,早就觉得无聊。如今伤好了,便想出了钓鱼打发时辰的法子。一开始只在海边岩丛里钓,后来觉得往海里去,应能钓到更大的。试了几次后,胆子便大了许多。见今日风和日丽,便又自己驾船到浅海附近,没想到竟落了水。惊魂未定间,发现救自己的这女子十分美丽,谈吐姿态也是自己未见过的利落漂亮,加上心中又感激,便怔怔望着,一时挪不开眼了。忽见她骤然变了脸,一怔,道:“我是姓兆。你是谁?”
温兰心里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会这样,今天就不来这里了。往阴暗里说,他要是淹死了,自己的烦恼不就没了?虽然也晓得这想法不厚道,心里却忍不住就是郁闷。哪里还搭理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重新戴上面罩,转身踩着船舷便跃入了海,转眼消失。
兆文焕望着她消失的水面,揉了揉眼睛,还在发怔,耳边听到岸上的呼唤声,没奈何,只好拿了桨,划着慢慢往岸上靠。**地刚上岸,杜万山已经迎了过来,一把抓住他胳膊,颤声惊道:“公子,你尊贵之躯,怎的竟敢如此托大?先前我就劝你不要去钓鱼,你不听。今日若非吉人天相,你叫我等一干人往后该何去何从?”
兆文焕自小受杜万山抚养,对他以恩师相称,对他向来尊敬,此刻见他脸色都变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讪讪道:“让老师受惊了,实在是我不对。我晓得了,下回不再。”
“好了好了,公子今日受惊,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另个随从急忙打圆场,“果真是吉人天相,公子乃上天看顾之人啊!”
兆文焕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方才自己的落水之地,忍不住问道:“刚才那救我的女子是谁?”
随从道:“瞧着好像是谢大爷的那个表妹……”
“在公子面前,还称什么谢大爷!”
杜万山哼了一声。
随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点头应道:“是,是。是谢原的表妹,刚来岛上没几天。”
兆文焕哦了一声,眼前浮现出她方才救上自己后那笑盈盈的一双眉眼,一时又出了神。忽然觉到自己满身滴滴答答都是水,怕被人瞧见了狼狈,急忙加快脚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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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兰再次下海,找回自己先前丢掉的鱼叉和篓子后,上岸加了件外衣便回去了。到了晚上,海燕过来,递来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说是兆公子叫她带给她的,以表谢意。
温兰打开小匣子一看,里面是一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皱眉啪一声合上匣子递了回去,道:“你帮我还给他。就说我不稀罕。”
海燕一怔,小心问道:“真这么说?”
温兰道:“就这么说,一个字也不用改。”
海燕吐了下舌,接了过来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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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到了白龙城。
因他从前便经常不大在衙门,众人习以为常,所以这次也未多问,只有常宁传了吴三春的话,道:“谢大人,吴直使这两天一直找你,瞧着像有事,叫你回来就就去见他。”
谢原沉吟了下,往太监公馆去。见到吴三春时,他屏退左右,顿脚道:“你可回来了!前些时候去了哪?”
因白龙城向来平安,有事的话巡检司也很快会平定,所以吴三春名为治城,实则甩手掌柜,几乎全权委托谢原。从前对他行踪也极少过问。这次忽然开口,却有些反常了。
谢原见了个礼,道:“上月送我表妹出嫁,直使也知道的。后来出了点事,便耽搁了。”
吴三春道:“我这两天都在等你回,你晓得为何?”
谢原道:“直使有事便说。”
吴三春压低声道:“实话跟你说吧,前日有个人来密报,说海上盗匪头子独眼龙和横海王又起了争斗,独眼龙丧命,沉香岛被横海王接了。这些都罢了,那人告的密便是你,说你便是横海王!”
吴三春说完,便盯着谢原,眼睛一眨不眨。
谢原面不改色,淡淡道:“多谢直使相告。只这实在是无稽之谈。”
吴三春忽然面上露出了笑,道:“那告密之人本是沉香岛的强盗,指天发誓说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还让我赶紧抓住令堂,以此要挟。只是我今日既亲口告诉你这事,自然便不会把他的话当真。你是也好,不是也好,跟我无关。我只要白龙城和以往一样,什么事都没,大家一起发财就行。”
谢原道:“直使这般信任,下官甚是感激。”
吴三春点头,道:“咱们也相识七八年了,有话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这种不全人,女人自然与我无缘,爱的也就是那黄物。我听说州府知州大人暗中便有参股商船生意,一本万利。我却老老实实守着这白龙城,进项实在可怜,背后还要被那些珠民戳着指头骂我祖宗,实在是无奈……”
谢原道:“这有何难?直使大人可听说过宏利商船?”
吴三春双目放光,道:“自然知道。南洋最大的船队商号。只是我听说这商号直接控于横海帮之下。莫非你有门路?”
谢原道:“我哪里有什么门路。只不过凑巧认识个朋友,他或许能帮着引介。我会替直使大人问一声,若有消息,便会回复。”
吴三春大喜,笑道:“好,好,那就拜托你了。我也不是白要红利,自己会出股。”
谢原微微一笑,道:“直使等我回讯便是。若无别事,下官先行告退。”
吴三春亲自送谢原至大门,又笑眯眯道:“那个沉香岛的盗匪,其心可诛,竟敢污蔑你。我这就下令将他正法。”
谢原略微一笑,望着吴三春道:“大人在此地做官多年,虽对珠民诸多克扣,也不算是穷凶极恶之人。有一事,下官怕大人知道了忧心,一直隐瞒。今日顺道便提一下。从前下官曾抓到一个意欲刺杀大人的凶徒。那人责问下官为何为虎作伥。我对他说,只要公馆还在,去了一个吴直使,还会有张直使、李直使。新接任的,未必就一定会比你更好。下官时常在下面寨中走动,见珠民多艰辛。大人方才既把下官当自己人,下官便也劝言一句,人心**,永无满壑之日,死后亦不过三尺之地。大人另辟财路之后,还望多存悯恤之心。否则下次再有刺客,未必就有前次那样的好运气了。”
谢原说完,转身大步而去,留下吴三春一人呆立在台阶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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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入了巡检司后宅,见母亲马氏正一人坐在走廊上,手上正在做一双做给自己的鞋垫,一针一针,慢慢纳线。仔细看去,两鬓白发比前次看时似又浓了许多。心中一阵愧疚。
他真的是愧疚,甚至有些后怕。这一次,自己回来得晚了一步。若不是吴三春贪财,恐怕自己母亲已经因为自己而身陷囹圄。缓缓到了她近前,蹲□去,低声道:“娘,我回来了。”
马氏方才正想着外甥女,又挂念儿子,一时没听见谢原靠近的脚步。现在忽然听见他声音,一个激灵,针便刺到手指上,哎呀了一声。
谢原忙拿开她手上针线,道:“娘,你眼睛看不见,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给我做这些了。做了我也穿不完。”
马氏笑叹了口气,道:“我这不是没事吗?以前你表妹在,如今她也嫁人了,你又不在家,我不找点事做,白日如何打发?”
谢原道:“娘,我这次回来,是要把你接去一个地方,表妹也在那里。以后你们就又一道了。”
马氏惊讶道:“三娘?她不是去广州府嫁人了吗?”
谢原道:“卫大人要务在身离了广州府,短时间回不来,让表妹一人留在那里不妥,所以我又接回了她。”
“哎,那你怎么不把她接回这里……”
马氏话说一半,忽然停住,慢慢道,“原儿,你是不是出事了?这里不能留了?”
谢原见母亲起了话头,只好道:“是出了点小事。不过已经解决了。只是往后我不想再将娘一人留在这里,正好表妹也在那里,便将你一道接去,你们作伴也好。”
马氏虽不过一个寻常妇人,却也不乏聪慧。自她知道儿子做那被官府通缉的事后,便时刻担心事漏。现在听他说要送自己走,知道必定有缘故。立刻不再多问,急忙道:“好,我这就□芳来,咱们收拾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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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离去已经整整第十天了。
自从那天运气不好救了兆文焕后,温兰连下海也没兴趣了。更不想遇到兆文焕,所以每天只在自己住的地方附近走动几下,剩下时间便都闷在屋里了。前几日留在沉香岛的鸿源等人已经回来,他却还没回。温兰等得不耐烦,便开始胡思乱想,唯恐是他被人告发出事了。这样自我折磨实在可怕,前日起便向海燕学编网,今天一早开始,一直坐在院子里编,以此打发时间。快傍晚时,结完最后一格,因坐久了,觉着有些腰酸颈痛,正要起身溜达一下,忽见海燕兴冲冲跑了进来,嚷道:“谢大爷回来啦!”
温兰大喜,丢下手中的梭和网,正要出去迎接,忽然停住脚步,急急忙忙先回了屋,对着镜子照了下,见自己发辫整齐,脸蛋也不错,这才跑了出去,刚出院子门口,就见春芳正搀着马氏过来,急忙迎了上去。扶着马氏进来后,一阵“姨母”“三娘”的见面亲热后,将马氏送到早就收拾好的屋里,让刚在海上颠簸过的她和春芳先休息。等一阵忙乱完了,出来时,见谢原正站在院子里望着自己。他背对夕阳,一双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温兰压下满心的欢喜,到了他面前,很是矜持地道:“姨母接来啦?一路都顺利吧?”
虽然分开不过十天,只在谢原感觉,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他在来时的路上,便一直在想象她见到自己时如小鸟般飞扑而来的情景,没想到却是这样。
她这么矜持,他自然更不敢怎么样,只好像汇报工作一样地道:“是的。都很顺利。”
温兰点了下头,像他上司一样地道:“你辛苦了。那晚上多烧几个菜。”
谢原很是郁闷地看着她转身离去,张了张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闭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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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原有生以来第一次留意自己的相貌。
他以前也听说过女子爱俏的说法,只是一直觉得和自己无关。之所以留一把胡子,一来,是目前这种生活状况下无暇顾及外貌,二来,多少也有点习惯了自己在旁人眼中那个老成持重的“谢大爷”的角色。
但是现在,他好像真的不得不考虑剃掉这一把跟随了他多年甚至已经生出感情的胡子了……
她嫌弃他的胡子,说他不刮掉的话就不再会亲吻他。这话还历历在耳。然后今天,分别了这么久,他想她想得要命,
上岛时虽然便去了大寨里与鸿源等人碰头,但心里却一直记着她。好不容易脱身见面了,她却是这样的态度。
真正的郁闷加失望。
一边是她的亲吻,一边是他那些手下可以预见的反应……
虽然决定很艰难,但必须要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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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初来岛上的春芳被海燕带着逛了一圈,意犹未尽地回来。
两人因年纪相近,很快便好上了,海燕答应等明天她有空,再带她去逛别的地。
春芳经过谢原住处的门前,借了皎洁月光,看见他正背手出来,吓了一跳,忙停住脚步,自己道:“三娘子叫我出去逛的。她说她陪着老太太。”
谢原嗯了一声,问道:“怎么样,到这里还习惯吗?”
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原本并未打算带春芳过来。只是她自己苦苦哀求,说老太太去哪,她也一定要去。她娘知道后,也特意找了过来,说无论去哪都比留在寨里强,谢原这才将她带了过来。
春芳忙道:“这里好。我喜欢这里。只可惜我爹娘不能来。如果他们也能来,那就更好了。”
春芳应完,见他不再发话,便慢慢挪了一步,道:“那谢大人,我先回去了……”
春芳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他叫道:“等等!”忙停住,转身道:“还有事吗?”
谢原踌躇了片刻,终于问道:“春芳,你觉着我多少岁了?”
春芳吁了口气。原来问这个。虽然觉着他和平日不大一样,有些怪,却也老老实实应道:“谢大人你应该三十五六吧。”
谢原怔住,不自觉伸手摸了下脸。
春芳等了片刻,见他不吭声了,忍不住问道:“谢大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原这才如梦初醒,摆摆手道:“没什么,你去吧。”
春芳哦了声,摸摸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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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兰和马氏分别后又这样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马氏虽觉着那个外甥女婿这样办事不靠谱,只人家确实有皇命在身,抱怨了几句后,也就过去了。温兰陪着她到了约莫戌时末,服侍她睡了下去,这才替她关门出来。方才在屋里时,她听春芳在门口打过招呼,知道她也回屋去睡了。正也要回自己的屋,脚步迟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谢原这时候会在等着自己。没什么理由,就是一种感觉而已。想起傍晚时两人见面的情景,扭头看了眼院子门口的方向,决定去看下。
她踏着月光往院子门口去,透过门的缝隙,隐隐约约竟真的看到门外有个人影,贴近了看,果然是他,正立在墙边的月光暗影里,忍不住暗笑起来,伸手轻轻拔去方才被春芳闩上的门闩,打开了门,探出个头,轻声道:“表哥,你在这里等谁?”
她还在往这里走时,谢原隔墙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紧张得几乎想要掉头而去。现在见她露出了头,还问这样一句,伴了怦怦的心跳,慢慢从墙影里出去,朝她转过了身,道:“小兰,我……刮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漩涡绿、冰冰凉呐、eieix1投的雷和梵高的耳朵扔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