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双颊通红,狠狠瞪向眼前的男人,然而,不论她恨得有多用力,她仍旧不能伤他分毫,更反而处处受制于他。
心中怒恨交加,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怒极而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滚!”
唇上还残留这方才旖.旎的滋味,苏墨弦有片刻的失神,见她如此激怒,他反倒没了方才的果断决绝。轻叹一声,他道:“你好生休息吧,我先走了。”
倾城别过目光去。
苏墨弦又凝了凝她,方才抬步离开。
“等等!”
刚走到门边,又被身后清冷的声音叫住,苏墨弦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
倾城问:“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今晚这一切全是我的计?”
苏墨弦眸色微凝,负于身后的手紧了紧。
倾城见他迟疑,唇角微弯,双眸却是冷得透骨,“你若不是生而高贵,倒是可以凭演技吃饭。明知这是我的计,却跟着我演了一场好戏。不顾性命深入大火救我,若不是我知道你早已将一切看透,我都要被你感动了!”
苏墨弦眼底尽是苦涩自嘲,“你何苦说这种话来气我?我会不会不顾性命去救你,你不知道吗?”
倾城脸色乍变,苏墨弦的话,每每似是而非,总让她心中没底。
他真的信了她如今的身份吗?倾城再一次怀疑。
倾城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决定这事过后,她一定要弄清楚。若是……她不敢想,然而,若情况果真如她惧怕的那般,那她绝无可能再按照最初的计划行事!
为了复仇,她可以让自己以另一个身份重新回到苏墨弦身边,却断然不可能以倾城的身份再嫁给他!
见倾城目光微乱,苏墨弦顿觉失言,淡道:“你总是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份相识我已经不可能再拥有,所以如今,即便只是似曾,我也绝不会再放手。”
倾城心中这才略略松了松。
苏墨弦又道:“若这份似曾相识是你刻意为之,那么,你成功了。方才的事必定会传入皇上耳中,皇上问起时,我会顺势请求他赐婚,为你的清誉负责。”
呵呵,清誉……想到方才的事,倾城只恨不得抓起旁边的花瓶狠狠砸到他头上去。
“至于我是何时发现的……”苏墨弦顿了顿,叹,“不要太高估我,我没有那么厉害,在你生死关头,还能将一切细细去揣摩,运筹帷幄。那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你婢女来求我之时,我想到你身上旧伤未愈,怕你有任何不测,便将甘露丸随身带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直到方才我接到府中下人来报,书房被窃,这才将一切联想开来。”
倾城冷笑,“倒是个好巧合,连几乎乱真的假甘露丸都备好了!”
苏墨弦闻言,眸中倏尔含了笑意,凝着她,道:“那倒是我一早备好的,为你。”
他刻意加重的最后两个字让倾城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拒绝我那日,我便知道你会暗度陈仓。”苏墨弦说到这里,嗓音淡下去,“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儿戏,这么不知轻重。”
……
苏墨弦出去时,外室四人,两名医女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夜阑沉默垂眸;下凡神色泰然。
苏墨弦淡淡看向夜阑,“你进去,为公主梳妆。”
夜阑欠了欠身,领命进去。
苏墨弦不疾不徐离开。
下凡望着苏墨弦的背影,眉头微皱。
倾城梳妆好出来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天已经亮了开来。
倾城由夜阑扶持着,清朗日光之下,整个人除了精神稍有些不济,却是看不出什么不妥。
下凡领了两名医女上前行礼,说了武帝的旨意,倾城便大方地将手腕递出。两名医女先后上前探脉,只探出她受了些许惊吓,精力衰弱,别的,倒没有什么不妥。
从头到尾,内侍下凡一直恭敬立在一旁,到医女收了药箱,下凡出声问:“之前公主为睿王所伤,身上的内伤如今可还有什么不妥?”
医女答:“回公公,从脉象上看,公主身上的内伤已经痊愈。”
下凡沉吟,“那日公主似乎伤得有些重,皇上为此还颇为感愧。”
倾城一笑,“倒是不必感愧了,那一日本宫也使了些性子,想到你们睿王竟当众让本宫难堪,便做得夸张了些,其实没有你们以为的那般严重。公公应该知道你们睿王的性子才是,听说他是极为知道轻重的,怎可能真的将本宫伤成那般模样?”
下凡点头称是。
“再者,”倾城说着,从夜阑手中接过一瓶药,“还有母妃独门的内伤灵药。如此说起来,那内伤还没有本宫今夜受的神伤来得重。”
下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倾城手中的药,道:“请公主放心,今夜之事,皇上必定会给公主一个交代。”
倾城心知下凡在怀疑她的药,便顺势大方地说:“如此,本宫便静候了。对了,今夜劳烦公公跑一趟,本宫听闻公公是大内高人,保护大周皇上还是要小心为上,这药便当是本宫的心意,送给公公防身吧。”
说着,倾城将药交给夜阑。
下凡目光动了动,背脊微弯,双手接过夜阑送来的药瓶,“奴才谢公主赏赐。”
倾城笑,“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倒还有些作用,若是好用,公公只管来拿便是。”
下凡再次行礼告了谢,方才领着两名医女回去复命。
直至所有人都离开,倾城浑身一软,坐回椅子里。
夜阑遣退了所有侍女,回身到倾城身边,斟酌着正要开口,倾城支手撑着头,有些疲累地朝她挥了挥手,“你也下去吧。”
饶是夜阑心中满腹疑虑,也不好再多说,只低声问了一句:“那药……没有问题吗?会不会弄巧成拙?”
倾城摇了摇头,“放心吧。”
夜阑这才退下大殿,将门带上。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倾城一人,她有些无力地阖上眸子,想起苏墨弦离开前交给她那瓷瓶时的光景。
……
“这是什么?”
“这是你母妃的独门秘药,你就是因为服用了这个药,所以内伤痊愈得这么快。”
“什么意思?”
“甘露丸药效厉害,你只需等得小半个时辰出去,御医便再查不出什么,却是连你的内伤也查不出来。但下凡常年伴君,为人谨慎细致,你半点伤也查不出来,他反倒生疑,到时你便按我说的,将这个药给他。”
“为何是我母妃?”
“皇上对南诏了解得远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多,只有你母妃刚刚回朝,并不在他掌握之中。”
……
大殿之中忽地传来动静,脚步极轻,却又是刻意留了些气息让她知晓。
如此做派……
倾城此刻心累得厉害,连眼睛也懒得睁,淡道:“你又回来做什么?到底还要去而复返多少次?何时才能走得干脆。”
空气中传来一丝轻嘲,“你如今的确不需要我,但我却不能狠下心不管你的死活。”
听得这声,倾城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殿中,一身深衣,身形清俊颀长的男子,正似笑非笑望着她,大约眼神里别样的意味,使得他原本美丽的容颜此刻看起来有几分妖美。
“慕珏……”倾城低叫了一声,站起身来,解释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
慕珏看了倾城一眼,没理会她的解释。
倾城有些尴尬,“你不是北上了吗?这次怎会这么快回来?”
慕珏冷哼一声,“多亏我回来得及时。”
倾城想起微雨所说,在睿王府幸亏慕珏及时赶到,否则微雨便……当下,心中黯然。
慕珏瞥了她一眼,叹,“否则,我还不知你如此胡作非为,不知轻重。”
不知轻重……
倾城苦笑,“为何连你也当我是不知轻重?”
她如今也是不想死的,怎可能真的将自己弄死过去?一切,不过都是掐着算计好的而已。
慕珏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关心则乱吧。若今日在火海中的是夜阑或是微雨,我便不会觉得你不知轻重了。”
倾城脸色变了变。
慕珏也不再继续下去,只伸出手去抓过她的手腕。
小手臂上缠着纱布,慕珏便要撕开,倾城连忙挣扎要抽回手,“只是烫伤,并没有烧到。”
慕珏用了力,没让她挣开,却见她目光难堪,竟隐隐带着几分乞求,心中轻叹,这才作罢,将她放开。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倾城沉默,没吱声。
慕珏深深凝了她片刻,叹,“你便那么确定我若助你是因为甘心为你所利用,而不是你我各取所需?”
倾城抬眸,望着他。
“倾城,没有哪个男人不爱权势。我怕你我再各自为政,我每每因你分心,你会坏了我的事。”慕珏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告诉我,太子和睿王,你原本选的人是谁?”
倾城听得这里,苦笑,“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经过方才……除了苏墨弦,我已经不能再选别人,否则,我便是让兄弟阋墙的女人,苏瑜第一个便会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