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大概四十岁模样,头发乌黑,但是眉毛中却夹杂着一点白色,他的嘴唇很薄,按命理上来讲,这是尖酸刻薄冷酷无情的面相。
不知为何,他刚一开口叶明便觉得,他对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存敌意,放佛这再坐的并不是来听他说话的老师和学生,而是他的敌人。
凌天说完第一句话停顿了一下,他的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个弧度,只是那深邃眸子里的丝丝寒意,让这个笑容没有一点温度。
“我知道你们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很奇怪,为什么从学院建设之初,空了十几年的副院长之职会由我来担任。”
“我知道你们很奇怪,昨天晚上我没有死。”
从他上台起,只用了四句话,全场哗然。
在坐的大多是学院学习的这些学生,他们虽然不是军人,但由于学院要求严格训练得当,其素质都是很高的,就算是像叶明的三位学长这样的差生,也都具有相当的能力,然而此时所有的学生都被这位新任副院长的话给惊呆了。
“他刚才说什么?咱们学院副院长职位空了十几年,却交给他了?”
“看样子是的,听他的意思,昨天晚上他还遇到了危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岛咱们又不是第一天来了,诡秘莫测,发生什么怪事都有可能,遇到危险很正常,我看他是小题大作,你看他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这倒也是——嘘,少说两句,免得拉了仇恨。”
渐渐地,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场面有些控制不住,而始作俑者,他们的副院长凌天此时却好整以暇,饶有兴致地望着台下,放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正台下的坐在特等席的学院老师和高层领导们一个个都面色铁青,但谁也没有站起来说些什么,看来他们在先前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的默契,此时只能任由凌天胡来。
叶明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副院长,觉得有些奇怪。
从他的话中不难得知,他和叶明一样,也是个外来户,不同的是,叶明是来学习,他是来当领导的,而且是大领导。
一般来讲,一个学院的副院长名头虽然不小,但因为头上还有院长和党委书记压着,手中并不会有什么实权,反而一些脏活累活都得由他来干,给院长擦擦屁股背背黑锅那是家常便饭,所以一般政治嗅觉敏锐的人,是不会接这个职务的,更不会这么猖狂。
然而叶明所在的学院,当然和一般大学的学院有很大不同,不是说职务不同,而是情况不同。
无论是楚钟寒还是任立兴,都曾经跟叶明说过,学院早期是在中央某领导人授意下建设而成的,其最终目的尚且不知,但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为国家好好管理这些能力者。
领导人们显然十分清楚,能力者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是利器,用不好便是凶器,所以学院的领导者,一定要由非常重要的人来担任,他可以没有能力,但一定要忠心。
学院建成十几年,院长一直都是由那位小个子领导人的心腹来担任,并且那位领导人好像十分信任这个心腹,不仅让他担任院长,便是学院的党委书记也一同兼任,没有再委派其他人前来,真真正正将整个学院交由院长一个人来打理,这种层级的信任,可谓前无古人,这是何等样的荣光。
然而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那位小个子领导人去世了。
从那一天开始,学院院长便不问世事,将所有的权力下放给学院其他领导,自己则深居简出,消失在公众的视野当中,甚至有的学院老师也好几年不见他的踪影,只在学院校庆的时候露了一面。
这位院长是拥有大智慧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十分清楚,他知道这所学院对于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新的领导人不说什么,他也要摆出自己的姿态来,告诉坐在紫禁城里的那位,他并不贪恋这个位置。
然而能当上领导人的自然都不是一般人,加之与前面那位小个子领导人有着特殊的师生情分,新任领导人所以并未撤掉院长的位置,甚至在他上任以来,除了在学院里选了几个人作为警卫,从来没有和别人提到这座岛屿,依旧让院长继续兼任两职。
然而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老院长依然没有回来,便如一个富贵闲人般,见首不见尾。
一转眼,又一代领导人接任了,老院长更加低调,到了这几年,不说如流水一般的学生,便是资历浅一点的老师也没有再见过他。
由此种种,在没有正院长和党委书记的情况下,副院长的职位和权力便很高了,一下子变成了学院一把手,除了党委副书记,他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叶明知道,他这一番话自然不是针对院里的学生,他说昨天晚上遇到了危险,叶明这个天生的阴谋论者,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转向了讲台下面不改色的党委副书记谢光波。
叶明来到这里两天了,对学院的组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位党委副书记谢光波也是学院建成初期的那一批人之一,资历十分之老,深受国家领导器重,他在常务主任的位置上熬了近十年才做到了党委副书记,加之这些年来院长大人根本找不到人,所以一应事务全都是由他来做主,此时空降了一个如此年轻的副院长来,的确会对他在学院的地位产生相当大的威胁,如果说他会做出一些过激的应对,道理上也能说得过去。
但叶明却并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这些大佬们不是傻瓜,他们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恐怕比那黄河的九曲十八弯还要多,他们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各自身后的一方势力,不可能因为个人意气做出什么不容于国家和民族的事情。
最近国家的换届选举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央集团的领导班子又进行了一次轮换,新老交替本是自然规律,那些为上位者自然想得开,可是这些在底下勤勤恳恳做事的人却并不能接受,他们辛辛苦苦半辈子,难道临了要让其他人窃取了自己的劳动果实?
谢光波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新任领导人还没有继任,接他班的人却已经到来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佩服老院长的政治眼光。
老院长如果还不退休,这将是他效忠的第四任领导人,能在这么多年的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这本身就是一种能力,老院长果非常人。然而他是如何取得一任又一任领导人的信任,一直将他安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十几年不变,这便不得而知了。
凌天便这样站在讲台上,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冷笑不已,叶明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出场就将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来“篡权”的,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远交近攻,拉一个打一个,差别对待,这才是正道,像他今天这般恨不得将所有师生在内全都得罪一遍,殊为不智,非但不像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倒像是一个被人打了的孩童,恨不得马上回家叫上自己的亲戚朋友来找回场子。
凌天的眼神十分锐利,如同鹰隼一般,再次扫过观众,那样子就仿佛他一个人便能杀掉在场的所有人,等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才道:“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死。”
凌天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人不希望我来到这里,但是我依然来了,我成功地来到了黄珂岛。”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次的任命,我都不知道在茫茫地大海大海当中,竟然有这样一座岛屿。”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昨天晚上,当我乘船靠近这座岛屿的时候,我全身的汗毛竟然在一刹那,全都颤栗起来了。”
“因为我看到另一只全副武装的船只,他们拿着武器,疯狂地向我们进攻。”
“他们拿着枪,拿着手雷,拿着火箭炮,我呢,我只有一把匕首。”
“我的船要沉了,我的部下全部阵亡,我望着手上的匕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是我的警卫员,他将我推下了海,开着船撞向了暗礁。”
“嘭地一声,火光冲天,船沉了,我得救了,他却死了。”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
同学们俱都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个全身上下充满了戾气的副院长,难以想象几个小时前他正在生死的边缘挣扎,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老师和领导们也都十分诧异,他们只听说副院长被袭击,并不清楚细节,此时听闻凌飞如此说话,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叶明眯起了眼睛,此时他终于知道这个副院长为什么这样气愤了。
黄珂岛地处黄海渤海交界处,距离大陆的距离十分之近,在这里去上任的军用船只竟然会遭到袭击,而且是正规军的袭击,这无异于是直接向国家宣战了。
凌天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阴狠道:“在这里,我要向那些袭击我,杀死我部下的人说上一句,如果你们不怕死,我不介意陪你们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