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达齐醉梦”是北艾尔顿街最著名的酒吧。这个酒吧建于十五年以前,金融危机以后进行过一次全面装修,那段时间北艾尔顿街另一边的“贝克帝国”生意异常火爆,不过当“马洛达齐醉梦”再次复活的时候那些顾客就像被**好的猎犬一样重新回到了自己崭新的小窝。吊灯,墙纸,还有各种装饰,一切都变了,墙上的海报不再是八十年代的007电影,酒保都身穿酒红色的衬衣,胸口别有“马洛达齐醉梦”的标记,他们很敬业很热情,拿着常春藤盟校的毕业证明来酒吧工作绝对是很好的选择。前任老板莱西?斯诺去渥太华定居以后比尔?伯伦克接管酒吧工作,最近他雇佣了三名来自墨西哥的年轻女钢琴家,她们的演出精彩出色,但偶尔还显得缺乏时间的磨砺。
全身潮牌的年轻人围在一起发出狂笑,他们喜欢迫使自己的血管里充满酒精,第二天早上他们的躯壳会在沉睡中离去,从来都毫无拘束,欢迎来到马洛达齐醉梦,醉梦在马洛达齐。那些穿紧身的女性在这里很受欢迎,她们会对你微笑,主动向你招手,紧贴在衣服上的那些金片开始闪闪发光,如果和她们拼酒你绝对不会赢,而且也不会想去赢。这里的潜规则简单却又致命。
艾米丽的桌球技术一直很烂,她没有兴趣去分析那些彩色球体运动的轨迹,即使拿起球杆也只是为了发泄压力。学校的比赛艾米丽的分数总是垫底,不过她在赛场上深受欢迎,虽然理由让她感到气愤,“只要有艾米丽,我们就不用担心会摘取最后一名的特殊荣誉。”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记得很清楚,在她的回忆中没有多少令人愉快的东西。不过艾米丽仍然很喜欢这个酒吧,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她告诉约翰她的愿望就是成功醉倒在马洛达齐。
贝克尔?道尔顿在吧台前面摇晃酒杯,他喜欢看威士忌里迷人冷酷的球状浮冰,然后假装咳嗽同时盯着艾米丽。
“你猜我今天在办公室里看到谁了?”
“谁呢?”艾米丽反问。
“格雷森。”
“格雷森?安迪?”
道尔顿打了一个响指,“就是他。那个傻小子又回来了,但愿他在南非工作站过得愉快。”
“他在这里待不长的。最多一个月,你信不信?”
“真不明白这几天你是怎样挺过来的。这是真的?你直接就出现在了比伯的办公室里?这里和布里斯班时差十四个小时!”
“是十五个小时!”艾米丽纠正。
“为什么不打电话?”
艾米丽喝了一大口白兰地,“因为我不想回来,但是我和比伯之间有些问题需要处理。我想帮黛米,她不应该死在自己家里,她还很年轻。”
黛米以前告诉过艾米丽,三年以后她会离开丹卡星桥,她打算和大学时期的伙伴合伙经营酿酒厂。艾米丽很支持黛米,因为她年轻漂亮而且努力上进,她的事业才刚刚起步。
“你和比伯是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我不信,你应该仔细看看比伯在会议室里看你的表情。”
“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那是狰狞的。”道尔顿故意把声音压低。
“就像是金刚?”
“金刚?”
“听着,我和比伯之间完全是私人问题,和你无关。”
“约翰知道吗?”他问。
“什么?”
“约翰在哪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们肯定在计划什么对不对?”
艾米丽摇头否认,“他去加勒比海度假了。”
“这种时候在加勒比海度假?我认为你至少应该编一个好的理由,艾米丽。”
约翰和艾米丽一起做过很多计划,但不包括这一次。艾米丽可以随便撒谎,她知道道尔顿不会相信,最重要的是她清楚道尔顿不会像她在比伯面前那样把一个问题重复很多遍,所以不会有负担。
“那段录像有结果吗?”
“录像是真的。”
“我指的不是这个!毫无疑问,录像肯定是真的。”
“你说是,上传者视频的人?”道尔顿看着她。
艾米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回答。
“那段录像被转载过很多次,媒体,黑客,疯子......上传者肯定在尽力隐藏踪迹,他可以远程操控很多服务器,要从复杂的网络系统中找到他的身份并不是容易的事。”
“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道尔顿自信地说,“只要选择网络就等于主动放弃了隐私,那些在社交网络上讨论保护隐私安全的家伙很傻,他们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屏幕后面盯着他。“
乌鸦旅的归来意味着什么呢?那段录像又代表了什么呢?艾米丽皱紧眉头,这就像一个宣战词,或者是一个广告,告诉所有的人乌鸦旅就在他们身边,最黑暗的时代就要来了。真会这么简单吗?乌鸦旅消失了两年,两年可以做很多事,甚至可以在非洲策划一场民主政变。“你害怕乌鸦吗?”“乌鸦的生命顽强吗?”“你了解乌鸦的习性吗?”假如约翰知道什么,那会是什么呢?艾米丽从来都猜不透约翰的想法,她知道的一切都是约翰教的,无论约翰选择把她握在手里或者是把她抛出去她都只能去做,巴格达就是证据。
道尔顿看着挂在墙上的帆船油画,“布里斯班很漂亮,我一直想去黄金海岸冲浪,但是我没你幸运。”
“不过那里的酒吧不如这里。”
“酒吧是很神奇的地方,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收纳箱,可以让你遇到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或许我离开中情局以后也会开一家像这样的酒吧,我相信可以遇到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孩。”
“我独一无二。”
“艾米丽你一点都没变。”
艾米丽笑了,“有很多人像这样说过。”
“你反驳了?”
“我没有反驳。”
艾米丽的特长就是反驳,不过她承认自己从来都没有改变,她是独一无二的,这句话是一名阿拉斯加的牧师对她说的。
“我在上学的时候一直想要做侦探,我很喜欢小说里的情节。《犹大之窗》,听说过吗?”
艾米丽摇摇头,“我很少看小说。”
“虽然手法很完美,但侦探总能看出破绽,他们总会在最后的时候指出那个最意想不到的角色才是罪犯。”
“我不怀疑。”
“但是你知道现实中的侦探都在做些什么吗?”道尔顿有些不满,“调查某个父亲是否花钱贿赂了公司里某位优秀的技术员来帮他的儿子完成毕业论文,或者是帮某个患有帕金森综合征老女人寻找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臆想出来的情妇。但假如发生了谋杀案人们就只会想到警察或者联邦调查局。侦探都在做些什么呢?他们会悠闲地坐在事务所里的看那些媒体胡编乱造的报道。”
“这的确令人失望。”
“所以我选择放弃。”
“所以你转行做了黑客?”
“我给你解释过,这绝不是我的初衷。”
“初衷从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道尔顿一边笑一边摇头,“我并不担心别人会怎样看我,我认为我做得很棒,即使他们都不这样想。”
“他们是谁?希尔顿?”
希尔顿是很优秀的特工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上司,他比不过约翰,这一点艾米丽很清楚。比伯没有给他安排外勤任务,希尔顿在办公室待了七个月,发生在七个月以前的那场意外让他很后悔,艾米丽亲眼看着他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从直升机上抬下来,原因是小腿被一个绑匪的手枪子弹打折了。
道尔顿继续摇晃空空的酒杯,“希尔顿总是抱怨,自从你去了布里斯班他就没有停过。”
“他找你麻烦了?”
“我不明白比伯为什么喜欢希尔顿,他在办公室里的样子就像一个十足的蠢猪,我认为比伯应该直接把他送去疗养院。”
“这一点我很赞同。”
“希尔顿说我就像坐在电脑前面的傻瓜。”
“啊哈!如果他不像这样说,我们就应该怀疑他是否被调包了。”
“我知道希尔顿受到了打击,也祝愿他把一切都忘掉,但我不想再听他抱怨。”
“拉迪呢?”艾米丽问到。
“拉迪怎么了?”
“他也像这样说拉迪吗?”
“不,他很喜欢拉迪,我可以看出来,尽管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情侣。”
艾米丽叹了一口气,“希尔顿很后悔,他只是在发泄。那个绑匪的出现把计划打乱了,事情的发生很突然,我看过那段录像,他没有时间考虑。事实上希尔顿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他应该放弃追踪任务,但那时候他犹豫了,所以绑匪才会把他误认成警察,于是手枪走火了。那时候联邦调查局已经控制了局面,无论如何绑匪都会落网,无论希尔顿是否中枪。”
后来希尔顿受到过谴责,他们的工作从不会盲目地怜悯受伤者。放弃和继续应该如何取舍?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很难选出答案,在最后的那一秒钟降临以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被模糊地标注了概率的假设。子弹穿透身体的后果绝不是电影中演的那样,艾米丽一直都认为很可笑,难道导演们都拥有钢铁之躯?她很像知道那些导演中弹以后是否还能继续奔跑。估算很简答,如果希尔顿意外中枪,无论他选择的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肯定无法再继续工作;假如他幸运地躲开了子弹,放弃代表任务结束,继续代表有可能获胜。约翰以前说过:“无论是任何人,无论他正在遭遇的是哪种情况,获胜的机会都只有八分之一,这个数据无法被逾越,所以不能乐观也不需要胆怯。”这个结果比薛定谔的小猫显得更加不公平,在最后的那一秒钟过后,八分之一既是百分之百也是百分之零,他们的选择无法用正确、错误、甚至是正义或者邪恶这些词语来进行定义,所有的概念都被无情地包括在八分之一和最后那一秒钟里。
艾米丽停下来,她以前向自己承诺不在酒吧里想这些东西,她的大脑需要放松,也必须放松。
道尔顿轻轻晃动酒杯里的冰块,他看着艾米丽说:“你听说过黑冰吗?”
“那是什么?”
“就是冰。”
“黑色冰?”
“是非常透彻,光线穿透率极高,所以在强光下显得颜色泛黑的冰。”
艾米丽装作认真地说:“嘿!可以在我的酒杯里来点黑冰吗?”
“去南极,艾米丽!那里有很多黑冰,而且容易滑坡冲锋艇。”
“北极呢?”
“北极只有北极熊。”
艾米丽笑了,她拿出手机,“时间不早了道尔顿,我们该走了。”
“我发誓以后会开一家酒吧,然后拉拢很多可爱的异性舞伴。”
“我想警察会找你麻烦。”
“没问题,我就告诉他们我是警察局局长。”
“噢,我认为你应该告诉他们你是第一夫人!原来希尔顿说的没错,你就是傻瓜,傻瓜道尔顿!”
道尔顿继续摇晃酒杯,“今晚去你家?”
“什么?我家?”
“你从没邀请过我,不是吗?”
“噢!”艾米丽停住了,她想了想然后又继续盯着他,“我想没问题,可爱的第一夫人男人。”
“你有五个月没有回家,那里还能住吗?”
“离开五年都没问题!”她说,“不过冰箱里没东西,所以别想着要偷我的香槟。”
“我只喝威士忌,不喝香槟。”
从马洛达齐醉梦到艾米丽家只需步行要十五分钟,转过前面的红绿灯路口就可以看到挂在她家房子屋檐上的星条旗。艾米丽第一去酒吧直接因为年龄太小被拦在外面,她解释只是想进去找一个朋友,不过没人相信,小孩子总是喜欢窥探大人的生活是怎样的。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都还和她住在一起,不过在艾米丽二十一岁的时候他们搬走了,他们感觉艾米丽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
德瑞姆家的金毛犬安静地趴在栅栏后面的草坪上欣赏空旷的马路。狗的角膜容许较多的光线进入眼中,它们的视觉细胞比人类的两倍还要多,这让它们更容易在夜晚察觉到危险。
草坪的颜色没有发生变化,这一切都归功于半年前新装的智能灌水系统。艾米丽以前从不相信通过网页联系到的廉价施工队,但是这一次他们的服务的确为她节省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艾米丽习朝门口台阶上的地毯看过去,她以前总喜欢把钥匙藏在地毯下面。那把钥匙现在就在她的手中,上面还套了一根浅蓝色的橡皮筋。她看了看信箱,里面没有报纸和信件,去布里斯班以前她给报社和邮局都打过电话,信箱塞满了东西的房子最容易被小偷光顾,可以想象如果某个小偷进入了一座房子却发现冰箱是空的会感到多绝望。
艾米丽转动钥匙,门锁发出熟悉的脆响,这声音她听了很多年也没有感到厌倦。
她打开灯,然后愣住了。
那个人缓慢地睁开眼睛,她用手挡在眼前,光线忽然变亮让她感到很不适应,从沙发上站起来以后,她惊讶看着艾米丽的道尔顿。
艾米丽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她差点叫出声来,妈妈在她家里。
“艾米丽你在家?”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妈妈。
“上周你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你在布里斯班!”
“那时候我的确在布里斯班,不过今天早上我回来了。”
“上帝!你至少应该给我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封邮件。”妈妈有些不高兴。
“下次我会注意的,女士黛安娜?琼斯。”
从上大学开始艾米丽就喜欢像这样称呼妈妈,女士艾米丽?琼斯,这样称呼显得很高贵又不失情切。
“你还去布里斯班吗?”
“我不知道。”艾米丽回答。
“不知道?事实上你比所有人都要清楚对不对?”
“这是我的工作,女士黛安娜?琼斯。”
“工作,工作!让工作都去死吧!”
艾米丽在沙发上坐下,“我不明白,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以为你会和爸爸出去度假。”
“你太久没有回家了。”
“我现在回家了。”
“噢,是的!冰箱里空荡荡的,还有药片落在地板上。我真想象不到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就如你所看到的一样。”
“糟透了,艾米丽。实在是糟透了!”
妈妈一直摆手,艾米丽知道她感到失望,这里的一切都和妈妈的想象差别太大了。妈妈以前对艾米丽说的话她都没有遵守,很明显黛安娜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凌晨两点的时候从外面闯进来扮演自己屋子里的不速之客。
“爸爸呢?”
“他在家里,今天下午一直在和沃伯顿下棋。最近这几个月沃伯顿总是来找他,还给我们带英国产的花草茶。”
艾米丽抬起手臂,“这是道尔顿,我的同事。”
“只是同事?”
“只是同事。”
黛安娜看了看道尔顿,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到艾米丽身上,“无论你们打算做什么,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能永远都像这样,至少我不想看到。”
“我明白。”
“把握自己的时间艾米丽,你从不欠任何人什么。”
这一句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妈妈说了,艾米丽对妈妈笑了笑,她没有说话。
妈妈叹了一口气,“晚安,艾米丽。”
“晚安。”
道尔顿跟着艾米丽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他们关上门一直等到不再有光线从外面通过门缝透进来。艾米丽不希望妈妈感觉住在这里像是煎熬,搬家以后妈妈很少回来,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来,今天很巧合,很意外。
艾米莉看得很清楚。妈妈老了,她已经很久都没使用薰衣草味的香水了,头发必须依靠药剂才能维持二十年前本有的颜色。每个人都一样,皮肤会变得松弛,额头上会显露皱褶。艾米丽很少陪在爸爸和妈妈身边,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艾米丽都可以察觉到很明显的变化,就好像每次翻书都跳过几十页不看一样,她很想有做出改变但是抽不出时间。
艾米丽用手触摸被打扫干净的窗台,“她竟然就在这里,我应该提前想到的。”
“这不能怪你。”
“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房子里看不到任何灰尘和污迹,衣服和被褥也都叠放得整整齐齐。我很喜欢欣赏这样的屋子,但是我不适应,从来都无法适应。”
“你不需要适应。”
“我建议他们去海边度假,但是他们从来不听。邻居沃伯顿是一个好人,你刚才听到的,他们离不开他,就好像有某种力量把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你告诉她我们是同事?”
“我们的确是。”
“你应该说我们是朋友。”
“是吗?这样我们的距离就显得又近了些是吗?”
道尔顿没有说话,他拿出手机,在所有的动作都被凝固以后忽然提起头,“我的上帝!我们找到他了!”
“找到了?”
“上传录像的家伙叫‘红海章鯊’!”
艾米丽朝他靠近,“什么?”
“红海章鯊。”
“社交网络上的账户假名?”
道尔顿拿出电脑,他开始输入密码。红海章鯊的面具很快将会被卸下,肯定还会留下痕迹,答案已经很接近了。道尔顿还很年轻,有时候他会把很多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他会激动,会犯错,也容易受到蒙骗。
艾米丽坐在床头上,“谁是‘红海章鯊’?有线索吗?”
“还在调查。”他说。
“还有什么吗?”
“有一封邮件。”
“什么邮件?”
“蒂利亚发来的。”道尔顿开始抱怨,“真该死!蒂利亚肯定会把我杀了,她的短信在三十分钟以前就发来的。”
“蒂利亚?我昨天没有在会议室里看到她,她还好嘛?”
“她棒极了!”
艾米丽站起来,“邮件上写了什么?”
房间里只有黑暗和沉默。道尔顿盯着屏幕,他没有回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
“内容被加密了。”
“破解它!”
“啊哈!已经搞定了。”
由于道尔顿的身体挡在屏幕前面,艾米丽只能尽量朝屏幕凑过去。她忽然感到眼角干涩所以闭上双眼,她听到道尔顿正在说话。
“这是什么?”
道尔顿盯住屏幕,他的右手捂在嘴唇上。画面上的马赛克斑点开始发生变化,每隔半秒钟图像上那些模糊的方块就会跳动、缩紧,然后越变越小,就像某种正在逐渐溶解的金属。图像开始变清晰,画面还在继续变化,可以粗略地看出一个女性的轮廓。道尔顿睁大眼睛,同时提高音量。
“艾米丽?”
“什么?”
“该死!”道尔顿转过头来,“真该死!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马上!”
艾米丽就站在旁边,她看得很清楚。图片上是一具女人的尸体,上半身没有衣服,喉咙上有一条很长的划痕,应该是被某种利器划伤的,那张扭曲变形的脸说明她在呼吸停止以前肯定经历过极大的恐惧。这个可怜的女人被强奸了,这是艾米丽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图片很清晰,可以看到地面上的血迹,旁边还有一副镜架折断的眼镜。
“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道尔顿揉揉眼睛,“什么想法?”
“图片上的女人是谁?”
“八爪女?”
“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蒂利亚说了什么?”
道尔顿耸耸肩,“也许是新闻图片?”
“这不是新闻照片,报社老板都不愿承担舆论的批判。”
“蒂利亚的备注,你是否听说过‘蔚蓝色魔法’?”
“蔚蓝色魔法?”
蔚蓝色魔法是一个非法网站,上面可以看到各种黄色、暴力的视频和图片。他们雇佣黑客闯进医院和警察局的系统,搜集到很多凶杀案现场、医学手术或者解剖实验的影像资源,然后放在网页上作为给VIP客户提供的特别付费项目。成年人喜欢这样的网站,欲望的力量难以抵抗。不过没有人想到蔚蓝色魔法的创建者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父母离异,还患有轻度抑郁症,两年前因为酗酒后过失杀人而被逮捕。
这张照片在蔚蓝色魔法上的标题是“骗子的下场”。
道尔顿点开页面,进度条开始缓慢移动,他黑进了蔚蓝色魔法。
秘密总是隐藏在照片中,但是没有人可以看透照片里所有的信息。图像的魅力很强大,使用上千个文字不一定可以将一个人的长相描写清楚,但是一张很小的图片却可以做到。艾米丽相信如果某位无聊的作家把一张照片里的信息完全翻译成文字,市面上肯定又会多出一部口碑极差的巨作。
“这是他妈的什么?”道尔顿保持惊讶,“照片里的女人是凯萨琳?艾森?”
“所以呢?”
“这上面说凯萨琳?艾森就是‘红海章鯊’。”
“账号信息比对过吗?”
贝克尔?道尔顿一边敲打键盘一边说话,“录像的确是通过名叫凯萨琳?艾森的人所注册的‘红海章鯊’上传的。”
“有很多人都叫凯萨琳?艾森不是吗?”
“但不是每一个凯萨琳?艾森都曾使用这个账号实施过诈骗。”
“诈骗?”
“一年前诈骗案里的账号红海章鯊就是这次上传视屏的红海章鯊。”
“页面可以放大吗?”
艾米丽跳过前面的图片。
凯萨琳?艾森是电机工程师,毕业于拉特华大学,死因是被利器划破颈动脉。备注说凯萨琳?艾森曾经和另一个名叫瑞丽?波佩的女孩一起被指控使用假名“红海章鯊”实施网络诈骗,但最后因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
艾米丽继续想着,凯萨琳?艾森在一年以前遭到谋杀,而那个时间正是乌鸦旅消失以后一年。艾米丽咬紧嘴唇,因为什么也无法说明,她现在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只是“蔚蓝色魔法”胡编乱造的,她只知道乌鸦旅在两年前从中情局的眼睛里消失了,所以这一次出现也不可能是偶然,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红海章鯊’已经死了?”他问。
“‘红海章鯊’可能是任何人。”
道尔顿的手指停在回车键上,“我们现在告诉比伯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对‘红海章鯊’一无所知。”艾米丽指着屏幕,“你看这些血迹,这照片是在现场拍的。”
“现场照片?”
“打电话给蒂利亚。”
道尔顿尝试了,然后回答:“蒂利亚没有接电话。”
“没时间等她了,把那封邮件发给我吧。”
“我已经发了。”
“能查到当地警局和联邦调查局的资料库吗?”
道尔顿立刻把屏幕切换到另一个页面上,他在等待艾米丽说话。
“查凯萨琳?艾森,我要知道她的身份,这张照片肯定是黑客从警察局的资料库里盗取的。”
“没有凯萨琳?艾森。”
“什么?”
道尔顿提起头,“没照片个女人。”
“这是不可能的,继续查好吗?”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查凯萨琳?艾森?”
“你想告诉比伯我们的线索都是从蔚蓝色魔法上找到的吗?一个色情网站?”
“没有记录,没有凯萨琳?艾森。”
“报社新闻呢?”
“没有。”道尔顿说,“我刚做过面部比对,除了蔚蓝色魔法,都没有照片上这个人。”
艾米莉想了想,“瑞丽?波佩呢?”
“瑞丽?‘蔚蓝色魔法’的备注中和凯萨琳一起使用假名‘红海章鯊’实施网络诈骗的那个女人。”
“就是她!”
道尔顿又低下头盯着屏幕,“瑞丽?波佩死了。”
“她也死了?”
“瑞丽?波佩在一年以前死于天然气爆炸事故,火警发现她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烧焦了。”
“这太奇怪了。”
道尔顿不停摇头,“蒂利亚是怎么找到那张该死的照片的?她还登蔚蓝色魔法?”
“而且是高级贵宾。”
“蒂利亚?”
艾米丽的鼻腔发出“哧”的一音,“嘿!你别想通过我打探她。”
“我的上帝!我一直以为她很听话。”
“听话的人可不会做这个。”她用手指着屏幕,“把天然气爆炸案的资料打开好吗?”
道尔顿照做了。
艾米丽拖动页面,她停住了。
瑞丽?波佩在茅斯顿街区经营一家五金店,毕业于拉特华大学,享年35岁,死于天然气爆炸。备注是瑞丽?波佩曾被指控和凯萨琳一起使用假名“红海章鯊”实施网络诈骗,但最后因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
其他内容几乎一样,她们甚至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不过凯萨琳的死因是遭利器划破颈动脉,而瑞丽死于天然气爆炸事故。但这能代表了什么呢?她们一起注册了“红海章鯊”,而且都已经死了。
不过疑问还远远没有解决,他们不可能把“蔚蓝色魔法”上的一段话当成证据。现在凯萨琳?艾森的资料不见了,警察局和联邦调查局的资料库都找不到蒂利亚发来的那张照片,这让艾米莉感到很疑惑。如果是约翰会做什么呢?艾米丽想着,约翰知道“红海章鯊”的存在吗?
她坚持刚才说过的话,“红海章鯊”可能是任何人,乌鸦旅重生的录像可能是任何人上传的,但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瑞丽?波佩和凯萨琳?艾森是否和“红海章鯊”有关呢?或许她们都无足轻重,因为她们都已经死了,即使还活着,艾米丽认为她们还不至于傻到又用当年注册的那个帐号上传录像。但她必须承认,疑问越来越多了,
艾米丽看着页面上最后的那一排。
负责探员:亚历山大?奥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