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点轻轻地走上前,抚着黑芍的前额。
“傻孩子,别这样。”
黑芍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我给你讲一个关于弃婴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孩子,他是个弃婴,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他一生下来他的父母就把他遗弃了,他从小生活在养父母家里,虽然养父母对他也很好,可是他总感觉平空隔着一种生疏,他总是把自己躲起来,让别人找不到自己,他认为他是多余的,他认为天弃地嫌不该降临到这个人间,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原来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她们生来就是公主,衣食无忧,过着人人羡慕的人上人的生活,被父母宠着被同龄人仰望着被世人观望着,但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成为族人的祭品,原本疼爱她的父母为了整个家族的祸福牺牲了她,要她以身侍狼吻,要她以色相去讨好所谓的天神。
从那时起我心中就有一个信念——世界还是公平的,他给你一样好的必然要从另一样中扣除,他给你一样坏的必然在另一样成为你的优势。人各有缘,莫漾他人。你长得丑,这不是你的错,放纵自己,以丑自怜并以之加为别人的痛苦才是最大的错。你要相信自己,凭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小雨点轻轻地诉说,黑芍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采,小雨点在一刹那看向黑芍的目光,发现她的眼神是那么美丽,好像一个天使,一种来自恒久的慈爱和优雅的光亮闪过,让他感觉好像不是从这个身丑如猪的人身上发出的,而是从一个优雅高贵从容美丽的公主身上发出的。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话,他们只是嘲笑我,怪我不该出来吓人。”
“没有人天生愿意这样,也没有人天生愿意吓人,听我的话,好好的活,天生我才必有用,至少我们还有健康的体魄可以自由的呼吸新鲜的空气。”
“我知道了,谢谢你,你叫什么?”
“我叫苏小雨。”
“谢谢雨哥哥。雨哥哥我可以有一个请求吗?”
“你说!”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小雨点没有说话而是张开了双臂,虽然他感觉他的双臂是那么孱弱,可是面对心本如死灰的人儿,他愿意给她希望。
小雨点紧紧地抱着黑芍,就像抱着一团死肉,恶臭扑鼻,可是在一瞬间他发现他抱着的是一个高贵香甜的公主,那么优雅,那么可亲,就像一个刚晨浴的玉人儿。
“好了,谢谢你。”
“你现在到哪里去?”
“你们到发里去?”
“自然是找生还的路,长期在这里饿也要饿死了,闷也要闷死了,你呢?”
“我和你们在一起。”
孔雀脸上忽然闪过恐惧的光,一下走到三人中间把二人生生的隔开。
“好了,我们走吧!”
他们绕着瓮谷走了一周又一周仍然是走投无路,他们就像三只瞎老鼠在风箱里没头没脑地乱撞,可是走了如许久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个杯底,四壁是光滑的杯沿,无从攀援我们可能困死在这里了。”
孔雀最先沉不住气,小雨点虽然也感觉到古怪却下意识地表示出一种不慌不忙,黑芍重新找回了生的意义又是和大恩人在一起就是连天塌下来也心甘情愿甚至希望就这样不断地走下去。
“黑芍你和他们三人是从什么时候失散的?”
小雨点停下来看向黑芍。
黑芍也看着小雨点却是置若罔闻,只感觉一种祥吉的光从小雨点的眼睛里射来。
“黑芍!”
孔雀一下拉开黑芍。
“什么?”
黑芍似乎如梦方醒。
“你和另外三个姐妹如何失散的。”
“啊,就在这里,我们一起跳下来,可是等我醒来就发现她们三个人都不见了。”
“我们找一下脚印看有没有发现。”
他们用心地找,虽然地上有些泥泞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他们耐心地寻找发现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还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无数的脚印,只是被风儿吹动落叶遮住了。
“这是红梅的!”
小雨点轻轻地说。
“你怎么确定?”
“凭着一处感觉,你站在这里别动,有没有一种粉红色的迷梦自心底升起?”
“没有啊!”
二人齐声说。
“没有也好,有也好,总之她出去了,我们也一定能出去,跟我来!”
二人跟着小雨点,小雨点跟着芳踪,忽然发现这是一条曲径通幽的路,有时候他们要拨开杂草,有时候他们要搬开石头,有时候他们要钻过山洞,有时候他们要走到阳光底下作些阳光背后的事。他们突然意认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迷宫,虽然他们走了很多路,转过很多弯,可是周围的景象还是和他们刚跌下来时一模一样,可是芳踪指引着他们,他们在走一条新的路。有些路看起来一模一样,可是走起来却大向径庭。
“怎么不走了?”
小雨点轻轻地停下脚步,似乎想察觉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察觉什么,似乎闻到了危险又似乎闻到了芳香。
“就是这里了。”
“什么?”
“芳踪不见了!”
“那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孔雀又要哭起来,黑芍却显和坚强得多。
“不,恰恰相反!”
“怎么?”
“这说明柳明花明了,花落红结果熟蒂落。”
“我们再仔细找找。”
这时正是正午,太阳光正直直地从天上躲下来,一切显得是那么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太阳光忽然没有了,天变成灰蒙蒙的,慢慢的变成黑漆漆的,好像天被一个巨大的黑布遮住了,对面不见人影。
“我怕!”
孔雀一下子抓住小雨点的手,小雨点抓向黑芍的手,却抓了个空。
二人处身在黑暗中好像到了世界未日。
“别怕!”
小雨点轻轻地在孔雀耳边耳语着,而小雨点自己却怕得要命。
“我不怕了!”
孔雀轻偎在小雨点怀里,内心一片澄静,真的不怕了。
“天亮了吧!”
“这时候是正午!”
“你看那鲜润的草饮含露珠,你看那娇艳的花吐蕊倾芳,你看那自由的鱼儿吐着水泡,你看那是我们来时的路,你看那是白人鲸我们睡觉的地方,还有那会花语的花……”
孔雀梦呓般地说。
“不错,那是我们的家,我们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一定能回到我们的家。”
二人双手紧握,好像世界全都不存在了。
天亮了!
二人轻轻地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七彩斑斓的世界,只见这里人来人往,情意缠绵,繁华风流,富贵枕藉。他们正相拥着靠在一起坐在一个蒲团上,周围的人你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他们。
“这是谁啊?”
“不知道,忽然从天上闪过一道白练这里就有这两个人。”
“不羞不羞,看起来还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连衣服都不穿真丢死人了。”
“哪有不穿衣服,那不是穿着玉肉色丝质的衣服吗?”
“怎么穿着衣服就像没穿一样?”
“他们一定是在做苟且之事被佛祖惩罚光天化日暴尸街头。”
小雨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身和孔雀发现经过刚才劫难他们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浸透贴在身上就像穿着透明装,忙一面替孔雀遮着羞处抱起他夺路而逃,身后是窃窃私语的人群。
“那两个是女的吗?”
“你只会想女人,怪不得一辈子找不到女人,那两个明明是男的。”
“你眼睛瞎了,那是女的好不好。”
“老三,你看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好像的女的,不然为什么皮肤那样白?像牛奶一样,像缎子一样。”
小雨点抱着孔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不知道能到哪里去,到哪里都是窃窃私语的人群。
正犹豫间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家成衣店“女人花”,便乱头苍蝇一样直撞进去。
“店家!”
没有人!
“店家!”
还是没有人。
小雨点抱着孔雀从前门走到后门,从楼前走到楼上,仍然找不到一个人。
“呆子快放我下去,我的骨头都要被你跌碎了!”
“唔,对了!”
小雨点才意识到怀里抱着一个人,忙放他下来。
“这里没有人,又有这么多衣服,我们就随便换一件吧?”
“好吧,你到外面去!”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我喜欢一个人换衣服,别人看着我换不来!”
“你怎么这么麻烦?”
虽是这样说,小雨点还是走出去,心里想着这个孔雀儿透着古怪,至于古怪在哪里却想不清楚。
“好了吗?”
小雨点随意把湿衣服拧了拧又穿回了,他实在穿不惯别的衣服,这衣服穿了十多年,是花茹根据抱他的襁褓改缝的,可是他长大了,他的衣服也跟着长大了,这块小小的流苏竟是历经岁月而不损坏,就像传说的天衣一样。
“好了!”
孔雀走出来,他换了一件白衣服,和原来的那件一模一样,不知道他是怎么挑的,也许所有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是一样合身一样舒适,就像天生为他订做的。
“怎么了,不好看!”
“好看,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问!”
“你刚才在换衣服吗?”
“在换啊!”
“可是为什么还是穿原来那一件?”
“这是另外一件啊!”
“唔,也许吧!”
“有什么不妥吗,是哪里不入你的法眼么?”
“没有,只是我感觉好奇怪。”
“哪里奇怪?”
“我不知道奇怪在哪里,就是感觉奇怪!”
“只有你自己才奇怪,少见多怪!”
“是是是!”
小雨点每次和孔雀斗嘴都主动败下阵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委屈反而感觉到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甜蜜。
小雨点看向孔雀,孔雀不知道怎么就低下头去,忽然全身发抖,脸庞变和飞红。
“你怎么了?”
“我,我……”
孔雀没有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小雨点怀里,小雨点似乎受了感染也一下子瘫软在地,好像孔雀是一个巨大的迷香全身上下是一个巨大的迷毒。
小雨点慢慢地苏醒,发现他全身上下仍然是酥软无力,就像一滩水,怎么提也提不起。
孔雀呢?
小雨点第一个念头是孔雀在哪里?伸手入怀,暖暖的,还好,孔雀还在。
轻轻地睁开眼,忽然意识到怀里毛绒绒的,待定睛看时大吃一惊,原来怀里抱的是一个布娃娃,看其眉眼正是孔雀的模样。
啊!
小雨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叫把布娃娃一下子扔得好远。
“骄客醒来无恙?”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就像春风吹动少女的芳心,让人自然生出一种甜蜜。
小雨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花装的女人正摇曳着身姿走过来,全身上下充满了花瓣,在风中舞蹈着,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向她的猎物。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女人花’,我是这里的主人花魁!”
“我怎么在这里,我的伙伴呢?”
“就是你口中说的孔雀吧?她是我们的顾客我们自然要好好的照顾她,完成她的心愿。”
“他的心愿,他有什么心愿?”
“你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你和她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女儿身!?”
小雨点好像受到晴天霹雳击打一样一下子懵了。
“她是女儿身吗?”
“我们这里的客人只有两种,每种都各有待客之道。”
“哪两种?”
“男人和女人!”
“哪两种待客之道?”
“其实是一种,就是满足他们的愿望!”
“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人有什么愿望?”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人花!”
“不!”
“成人店?”
“不!”
“哪是什么?”
“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这里没有一个顾客?”
“是啊,我们原本也很奇怪,这里货色齐全,可以满足不同年龄阶层的需求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顾客?”
“因为我们这里的衣服不要钱!”
“不要钱?”
小雨点忽然想到白人鲸,暗叫不妙。
“不要钱!”
“为什么不要钱?”
“因为女人花是舍利寺的产业,来此的顾客都是成就大功业修大德行的人。”
“我不懂!”
“来这里的男人和女人都决意舍却尘缘,舍肉身而喂圣鹰的虔诚信佛。”
“喂鹰!?”
“不错!”
“我们没想到要成就什么大功业,也没想到要喂鹰只想找件衣服穿。”
“你没有听说过一句佛偈?”
“什么佛偈?”
“三月叟,开花柳,穿我衣,跟我走!”
“何解?”
“就是即使三月大的婴孩只要到了这里就是成熟的老叟就是虔诚的信徒,就是一生中花儿柳儿最灿烂的绽放,穿了我的衣服,就要跟我走,听从我的意旨。”
“我指谁?”
“花魁!”
“如果不愿呢?”
“穿我衣就要跟我走,没有不愿!”
“我没有穿你衣不必跟你走。”
“也要跟我走!”
“为何?”
“因为你的心上人穿了我的衣,在你心中她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她在哪里,你在哪里,她跟我走,你自然要随着!”
“她在哪里?”
“喂鹰台!”
“在干吗?”
“喂鹰!”
“什么!?”
“我现在去喂鹰台,你来吗?”
“你不怕我砸场子?”
“也许是你自喂鹰口成为圣鹰的圣粪也未可知?”
“喂鹰台在哪里?”
“就在女人花下。”
“为什么在女人花下?”
“女人花下死,喂鹰成风流!”
花魁说着轻拍了一下手掌,这本来是一间花房子,外形就像一个花苞,随着手掌的轻响,花苞慢慢地绽放,就像初浴的少女展开她的浴衣裳,周围洁白一片,四围的光射进来,照到一个洁白圣润的玉石上,那石头是一幅雕像,漆发洁肤,妖娆若鬼,虚幻若仙,眉若远山,鼻若清泉,含情脉脉。就像一个睡美人。
“孔雀!”
小雨点心下发紧,口干舌燥,他突然发现那个少女正是孔雀。
他一下奔过去,抱起孔雀,孔雀却如一块玉石,默默无语,眼睛发滞,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又好像被人喂了极烈的幻药。
“孔雀,你醒来!”
小雨点脱下袍子为她穿上,可是任他发何呼唤就是不见孔雀回应。
小雨点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他不怪她为什么骗他隐瞒他的女儿身,也许她一直都没有骗他,只是他太笨,也太傻,他自责自己早该想到了。
“她怎么了?”
小雨点怒目横眉地看向花魁。
“她是我们的圣女!”
“圣女?”
“我们每天都会选一位最美丽的处女作圣女作为呈献给圣鹰的礼物,能够作为圣女喂鹰是这些处女最大的愿望。”
“呸!”
“你不相信?”
“鬼才相信你们的鬼话!”
“俗云‘不魔怔不成才’,不是魔怔成鬼哪来的鬼话连篇,世界上正是因为有人相信有鬼才有仙有佛有得道成仙!”
“别胡扯,她怎么了?”
“没事,她只不过吃了我们的圣药!”
“快给她服解药!”
“你要救她?”
“自然!”
“救她也不难!”
“怎么救?”
“我说过来到这里的客人有两种人,一种男人一种女人,我们实现他们最大的愿望,女人的愿望是成圣女喂鹰,男人的愿望是成圣子喂鹰!”
“圣子?”
“能够成为圣子当然得是处子,男人也可以是处子。”
“这是对男人的侮辱!”
“世界上有处女就有处子,这是相对的,阴阳相融,山河相交,男女有别,自然天理有什么侮辱不侮辱,我看你是大男子主义泛滥。选对的圣子圣女不能更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替赎身!”
“怎么赎身?”
“自然是作她应该做的事,她要喂鹰,要救她只有代她喂鹰。”
“我替她赎身!”
“你想好了!”
“这事不用想,她死了我如何独活?”
“好,这是解救,三天后来女人花找我!”
花魁说完就不见了。
小雨点赶忙把花喂在孔雀口中。
“这里是哪里?”
“喂鹰台。”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你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是休养身体。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雨点说着就轻轻地抱起她,感觉她是如此轻盈就像一个最轻的幻梦,曾几何时,小雨点也作过这样的梦,梦起成真,却要生死分离。
小雨点抱着孔雀走出女人花,刚走几步,抬头看时却发现又一个女人花,再走几步,又碰到女人花,这里到处都是女人花,似乎永远走不出来,小雨点信步走入一家女人花。
这是一家女人花的饭馆。
“店家!”
小雨点大声地呼喊,似乎想把心中所有的怨气发泄出来。
没有人回答。
“店家!”
仍然没有人回答。
明明后厨里飘来饭菜的香气,可是却没有人应答。
“你怎么了?”
孔雀轻轻地说,自知女儿身份暴露,也不好再扮男声,说出话来就像在甜蜜里沾过,却是吴侬软语,温润要亲。
“没什么!”
小雨点不愿意心爱的人儿伤心,自是不愿提及伤心事。
二人静静地对坐,就像两座山,不言不语,万语千言都在不言中了。
有人来了。
却是一个绿衣女子,就像一个绿莹莹的梦,勾起所有正常人对梦的回忆,怀疑曾经在最私密情况下作的幻梦怎么变成了真的。
她就像一阵香风,轻飘飘地飘在一张桌前,就那么随便一坐,万千风姿俱现,姹紫嫣红,绿透人的眼。
如果是孔雀是天下花之王后,那么她就是天下花之碧玉,自有一番小家小户的美丽端方,令人见之忘俗。
小雨点正恍神间,绿莹少女就不见了,十刹那就端出一盘热腾腾的菜,慢慢地咀嚼着,旁若无人。
二人看着她吃不由饿起来,小雨点最先忍不住几步走到厨下,发现里面的厨窗里密密麻的摆着各色饭菜,厨上还在做着新菜,却是没有大厨,似乎是菜自己在炒自己,炒完又自己飞回到盘子里放飞到橱窗上。
小雨点一口气端来了十来盘,鸡鸭鹅鱼虾兔蛇龟牛猪,每一样都色彩鲜艳,勾起人的食欲。
“吃吧!”
二人刚拿起筷子,却发现桌子上明明是大鱼大肉一瞬间变在青菜豆腐甜酒也变成了白水。
“气死我了!”
小雨点一摔筷子,表示愤慨。
“哧!”
孔雀忽然发了少女的娇笑,小雨点忍不住多看几眼,发现天下之美若如少女之羞笑了。
“你笑什么?”
终于看够了,小雨点轻轻地说。
“我笑你发火!”
“发火有什么可笑?”
“我从来没见你发过火,第一次见你发火所以感觉可笑,不过感觉你发火的样子好可爱。”
“你笑起来的样子也好可爱!”
小雨点由衷地说。
孔雀忽然敛起了笑,板脸不说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你哪点不好?”
“我,我不知道!”
“哪你为什么倒歉?”
“你不高兴就是我不好!”
“那我现在高兴了!”
“我只想说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贫嘴!”
孔雀忽然破涕为笑,感觉小雨点也不是整天很闷,了无生趣。
“其实你应该想得到!”
“想得到什么?”
“这里是舍利寺,自然供应的伙食只有青菜豆腐,若嫌清苦莫入空门!”
“他们清苦我们管不着,为什么连累我们一起青菜豆腐?”
“这就就入乡随俗!”
“你们吃完了吗?”
小雨点抬头看时发现绿衣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吃完了!”
“请跟我走!”
“你是谁?”
“我是光明使者。”
“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带你们走向光明!”
说着绿少女就走在前面,二人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只见她若一道绿蛇般绿油油地在前面游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花,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了。
“这是你们最后的家!”
“我们的家?”
“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佛光会指引你们走完最后的圣路。”
“你叫什么?”
“我是光明使者。”
“光明使者也是有名字的啊?”
“我是佛祖的女儿。”
“佛祖还有女儿?”
绿少女没有说什么就化作一团绿光消隐在空气里。
二人轻轻地推开门,一股沐浴的香气从中透出来,刚进来门马上自动关上了。
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去,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浴池,浴池上浮游着各式各样的浴盆、浴具、花瓣。刚看清这里只感觉脚下一滑,二人一下子跌入浴池,浴池很深,浴壁很滑,要从这里攀爬上去几无可能,无事可做,只能沐浴。
小雨点看着孔雀身旁一朵朵花瓣飘散开来,好像花儿也自羞形秽远远的避开,孔雀就像一朵娇羞的含苞待放的女人花。
天似乎慢慢的暗下来。
二人一人占着一个浴盆慢慢地睡着了。
“小雨点,小雨点!”
睡梦中小雨点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喊他,轻轻地睁开眼,发现还在浴盆里,再看身边的孔雀却不翼而飞。
“孔雀!”
小雨点大声地喊叫。
没有人应。
“孔雀!”
小雨点忽然想到她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现在一人独处万分危险,悔不该睡觉时分开。
“孔雀!”
小雨点喊了一声又一喊仍没有人应,精疲力竭地进入梦乡。
“小雨点,小雨点,小雨点……”
小雨点真切地感觉到有人在喊他,轻轻地睁开眼发现声音来自于墙上的一幅画,轻轻地用手把浴桶拨到墙前。墙上的声音马上消失了。
这是一幅石刻画,年代久远,已经发黄,脱落,但还是可以看出大致轮廓:这画上在讲佛家的一个故事,佛祖当年遇到一只鹰在追赶一只兔子,兔子躲在鹰身后求其庇护,佛祖护住了鹰,鹰却说,你们佛家讲求度人济世,万物平等,你救了兔子,我却因找不到食物而饿死,救一命害一命,算什么济世度人?佛祖便割身上肉喂鹰,鹰言兔肉重,人肉轻,佛祖就找来一个天平把兔子和自己的肉放在天平两端,不断地割自己身上的肉,直到两边平等才罢休。天乐齐鸣金,天女散女,以赞佛祖济世救人之心。
小雨点看着看着,感觉画中的人好生熟悉,正看间,忽然发现佛祖目光流转,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花魁!
小雨点心底里刚喊出她的名字,古画就生发现一个巨大的吸力把小雨点吸了进去。
“你好啊,准时的圣子!”
“这是哪里?”
“这是洗心池!”
“洗心池!”
“要以身喂圣鹰,身子自然是要干净的,所以要斋戒沐浴更衣,还要洗心革面,清除杂念,干干净净,纯纯洁洁的去作圣子!”
“谁要做什么狗屁圣子?”
小雨点说着祭起书形剑对着花魁狠命的刺去。
花魁只一躲就化解了。
小雨点又举剑横刺。花魁轻抖花袍,只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从花魁身上传来,香浓入怀,直销人的魂。
“啊欠……”
小雨点打了个哈欠一头栽了下去。
“想跟我斗,你还嫩点!”
花魁说着就去解小雨点的衣带。
“原本吃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个通吃。”
花魁的手刚触到他的衣带,一种尖处的刺痛从手中传来。
“啊!”
花魁大叫一声,再看手时,发现葱白色的手指上已经是血红一片。
“怎么样我的书形剑的滋味还好吧?”
小雨点轻轻地抚着剑柄站在花魁面前。
“你没晕过去!”
“我从小是在花丛中长大的,这点花粉自信还迷不倒我!”
“没想到你是花茹的儿子,这个贱人!”
“不许侮辱我妈妈!”
“我就侮辱了看你怎么样?花茹这个贱人,这个**种子!”
“你……”
小雨点气冲斗牛,刚举剑要刺却一下子跌倒在地。
“我就知道花茹的道行虽深却是大发善心,那些对付恶人的手法她学了却绝不会传给你,好人好报,见鬼的‘好人好报’,你这个小雨点今天就用你来洗澡了!”
说着一把把小雨点扛在肩上就像扛着一个空袋子。
小雨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这里有十张床,每一个床上都有一个人,抬眼看时却发现这是一个白色的世界,白光从窗外射进来,洁白的被,洁白的被单,洁白的褥子。小雨点看身畔床上正是自己夜思暮想的孔雀。
他看向孔雀时,孔雀正看向他,二人眉目传情,万语千言,只要对方平安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唯美!”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小雨点看到靠门的一张床轻轻地动了,床上是一个少女穿起了洁白的圣处女衣裙,戴上花饰,光彩照人地走出了房间,似乎是赴最心爱情人的约会。周围的目光齐集房外,充满了羡慕和嫉妒,似乎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锦绣前程。
小雨点看向孔雀。
时光像流水一样,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如心!”
外面又传来一声喊叫,房中靠门的第二张床上又有一个少女离开了。
门关上了,一切又安静了。
第三个是谁?
所有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答案是不知道。
焦虑和等待中过了艰难的一天。
外面的门开了。
“孔雀!”
小雨点心猛地跳了一下。
孔雀就像一个机械人,机械地做着动作,轻盈地走出去,不忘回头深情的回眸。
“不!”
小雨点在心中大声地呼喊,而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力气,他就像被压在一座山下的石块,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任命吧!”
小雨点轻轻地闭上眼,等睁开时发现自己翔飞在空中,再看身下另一个自己正看着自己。
小雨点一个纵跃就飞出了房间。
孔雀正在不远处走着,小雨点轻轻地飞到她的耳边,对她说。
“别怕!”
孔雀却没有反应,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很快就到了喂鹰台。
孔雀像个木偶一样躺在那里,听凭命运的摆布。
一切都在静静地过着。
“恰!”
天空中响起一声尖利的鹰鸣,天空骤然变得昏暗,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天鹰半个翅膀遮了半边天,从远远的天边直飞过来。
“恰!”
天鹰看到食物发出欢快的鸣叫,一个俯冲直扑猎物。
孔雀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小雨点擎起书形剑直刺过去。
“恰!”
天鹰的喙刚接触到猎物的一角,胸膛就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
“畜牲!”
小雨点拔出剑,却发现天鹰的血瞬间冻结了,天鹰变成了一块天鹰石雕,栩栩如生。
小雨点轻轻地抱起孔雀。
“傻孩子你为什么不躲?”
孔雀深情地偎在小雨点怀里。
“因为我知道我的情郎是个大英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若不来呢?”
“那就是你不要我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傻孩子,你死了,我岂能独活!”
“所以我们要好好的,幸福快乐的活着!”
“这个圣鹰怎么了,怎么变成了石头?”
“因为圣鹰不是圣鹰。”
“他是什么?”
“他是别人借以玩弄女人假作幌子的工具!”
“我明明看到他从天边飞来,甚至还能真切地感觉到他的翎羽触到我皮肤的感觉!”
“那是幻觉,真正的天鹰躲在后面,你看不到他!”
“我们怎么办?”
“我们房里还有七个人!”
“六人,你不是在这里?”
“这是我的精魂,我的肉身在房里。我们要解救她们,天鹰一天食一个处女,天长日久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被他们戕害。”
他们重新走进了房子,小雨点睡回到自己的身上,六个人看着他们,不解为什么喊出去的人还能回来。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洞房!”
六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洞房?”
“花魁说的。”
“花魁还说什么?”
“她说十万个里面才选中一个圣处女,可见我们是多么幸运,我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时机,不要错去。”
“她错了!”
“错了?”
“这里不是洞房。”
“这里是哪里?”
“屠宰场,青春的屠宰场,一生幸福的屠宰场,人生的屠宰场,从这里出来就再也不能有幸福,再也不能过正常人的幸福快乐美丽的生活。”
“我不懂!”
“你们再也不能喂鹰了。”
“为什么?”
“因为天鹰变成了石头!”
“你胡说!”
“你,你告诉我们你刚才说的是假话。”
“不信你们可以随我去看。”
六个人一起来到天鹰石刻前。
“它是怎么变成石头的?”
“被我杀死后就变成了石头。”
“你,你天杀的。”
六个温柔的少女一下子变成了六个泼女张着大口咬小雨点披散着头发缠小雨点张着双手抓小雨点,一时间小雨点被六个无搏鸡之力的弱女子欺负得转眼就变得灰头土脸。
“住手!”
孔雀一声大喝!
众人停了手,还不解恨,用目光杀向小雨点,孔雀扶起小雨点,爱怜地说。
“你怎么不还手?”
“我从来不和女人斗,因为无论输赢你都是输的。”
“你还我们幸福!”
“你们的幸福就是脱离此处无边无际的苦海!”
“如何脱离,二十年来我们惟一的信念就是能够喂鹰,为了优雅地喂鹰,我们学习女红,我们学习弹琴,我们学习厨艺,我们学习插花,我们学习游泳,我们学习美丽,我们学习化装,可是现在你告诉我们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都是错的,我们的幸福在哪里?”
“按我说的做,一定能找回原本属于你的幸福!”
“好吧!”
当夜,月光如流水一样撒在喂鹰台上,一切是发此的圣洁和美好,没有声响,一切都沐浴在月光里。
有声音!
一种细若蚕食的声音从天鹰石刻上发出,接着声音变大,本来石头的坚硬一点点软化,也开始有了光泽,在月亮的照耀下天鹰慢慢的回复了原来的模样,抖了一下羽毛,轻轻地把从翅膀里伸出一双手一下子把头拿下来,像变魔术一样,天鹰变成了一个娇艳无双的美人。
“啊,可闷死我了!”
美人儿轻轻地走下喂鹰台。
小雨点听到这句话是如此熟悉,仔细一分辨,正是花魁。
几步上前一擎收形剑。
“花魁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往哪里走?”
身后六个少女也围成圈怒目相向。
花魁瞪着一双明艳绝伦的眼睛看着众人。
“花魁你怎么不说话?”
待仔细看时发现花魁已经变成了一棵会开花的树,树的枝枝杈杈上都开满了娇艳无双的花。
“这是怎么回事?”
孔雀走上前不解地问。
小雨点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再看那六个人也变成了六棵会开花的树,一树的花朵,在月光下尽情的绽放,好像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在新郎的软语情话下尽褪裙装。
忽然天空中响起一个声音。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身,身即是空,你已堕入魔道,若得脱,到还魂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