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姐彻底怒了,指着陈华遥一字一顿的说:“瞧你也不长记性,知道云槎区是谁的天下吗?白龙会!会长就是我老公,你要是愿意,我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云槎区离这里不远,开快车一下就到。”
正吵闹间,邵舟一脸黑雾的走了出来,低声道:“你们吵什么?都干扰到我们剧组的正常工作了。”
那学姐忙装起可爱,吐吐舌笑道:“邵导,是这个小瘪三。”虽然号称是黑社会的情妇,可大明星的前程还捏在这位导演手里呢。
邵舟朝那学姐点点头,便指指陈华遥说:“你哪里冒出来的?赶紧滚蛋,不然我叫保安了。什么世道!真惹人厌!”
“给个面子嘛,大家都是混口饭吃。”陈华遥手里夹着烟头,流里流气的说:“是骆主任让我来的。”
“什么骆主任驼主任的,你从哪来就往哪滚!”今天海选不太顺利,还和一个电视台的记者起了几句争执,邵舟的火气大得很。
突然,门外一阵骚动,夹杂叫喊声与相机快门声,一伙人脚步匆匆,不停挤开那些疯狂的女学生:“请让让,请让让。麻烦让让。”
邵舟一拍脑门,哎呀一声,“是学哥,他刚打电话说要过来的,光顾着教训小瘪三都忘了这回事。你他妈的快滚啊,别阻碍李导的路线。信不信我抽你?”赶紧抢到门口。
一行人正在几名保安的簇拥下谈笑风生走进形体室。为首一人身量中等,面皮枯瘦,戴着大号的墨镜,遮去半张面孔,但从那熟悉的脸部轮廓中还是可以看出,这人正是当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导演李季学。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西装革履,说话昂着脸,很有气派,右手边是一个俊俏得过分的年轻人,三人并肩行走,不相上下。
那学姐一见到那年轻人,不由脸色大变,上次陪白龙会会长断牙良赴宴,断牙良屁颠屁颠向那年轻人敬酒,那年轻人还爱理不理。末了,有几滴酒洒在裤腿上,断牙良跟灰孙子似的替他拂擦,那来头得有多大?以前只道断牙良可以横行象京,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季学见到邵舟,大声笑道:“老舟,今天的海选搞得怎么样?”
邵舟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还在进行中,演员不太合适,估计是比较好的还没露面,就等您了呢。”
李季学摘掉墨镜,笑道:“老舟,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市广电局的副局长秦云,我们的投资方都在象京市,以后影片审查可得靠秦局长了啊。还有,这位是象京市区和谐管理委员会的雷主任,只要有雷主任一句话,以后在象京市取景拍戏,什么小痞子都得靠边。”
邵舟上前握手,尤其好奇那什么雷主任,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竟也身担要职,和大导演、广电局高层领导平起平坐。
象京市乃是我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阵地,最大的经济特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全世界各国都在这里设立了领事馆,跨国集团的企业机构都在这里设立了办事处,鱼龙混杂,社会治安管理混乱,帮派林立。
电影公司每次在象京拍戏,都要遭受那些帮会的敲诈勒索。便是报警也没用,公安局警力严重不足,有时候来的警察甚至打不过来收保护费的小痞子。
即使抓得了一批,还有另外一批会继续骚扰滋事。
像以前那种勒索不成,派人去剧组放火,一下造成几十万损失的事还少得了去?是以邵舟所在的电影公司每年都要向地头蛇们缴纳大笔保护费,比聘用员工的资金还多。
以前有个二流明星因为出演过几部电视剧,受到部分影迷的追捧,心气高傲,有次在象京拍戏,肆意辱骂围观群众,结果被人捅了几刀,凶手直到现在也没抓到。
那二流明星从此一蹶不振,从此混迹在地方歌舞团,只能去小县城走穴混口饭吃。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象京的混乱程度。据说很有一些帮派大佬还是广电局的座上宾。
然而象京太过繁华,经济极度发达,却是所有娱乐公司都绕不过的市场。虽说远离象京能避免不少麻烦,可当今社会,谁愿意和钱过不去么?
公司高层为此头疼不已。
雷主任穿着非常简朴,一件衬衣一条牛仔裤,气质出众,俊得好比电视明星一般,嘴角微微挑起,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二十来岁年纪,就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这样一个年轻人,他所在的什么委员会,能让那些帮会大佬靠边站?
但李季学既然能说得出这番话来,就有他的根据,千万不要得罪了大爷,邵舟忙点头哈腰,伸手道:“雷主任好!”
雷主任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随即越过他的身边,一声惊喜的叫道:“哥,你怎么来了?”
“我也就随便看看,正被人赶呢。这位邵导演可把我列入不受欢迎的黑名单了。”答应的正是先前被邵舟训得狗血淋头的小瘪三。
这、这怎么一回事?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玩。
邵舟突然感觉一股森森寒意从尾椎骨蔓延到头顶,浑身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往外冒。
雷主任快步走了过去,“哥,又来巡查象大治安环境了?”本来想说“又看上哪个妞了”,不过这里人多眼杂,乱说话对主任身份影响不好。见到他身后的许苏杭,心中又是一片赞叹,心想哥哥的眼光是越来越高了。
陈华遥接过他递来的香烟,说:“带朋友来看看大闹天宫剧组的海选情况,想不到这里挺严格的,不让闲人乱闯,我还是先回去吧,你忙你的。”
经历了艰难的创业打天下阶段,如今的螃蟹委员会进入相对平缓的发展期,陈华遥索性做起甩手掌柜,把大部分事务交给雷辛等人打理。这次他们与大闹天宫剧组接触,陈华遥并没有事先得知。
李季学忙笑道:“雷主任,你这位朋友既然来了,不妨到处看看吧,我们海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已听到雷主任的朋友说邵舟要赶人,这可让双方面子不大好看。雷主任是投资方叶氏财阀请过来的大神,刚到没两天,那些打过来恐吓要钱的电话纷纷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段十分强硬。李季学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对雷主任越发小心翼翼,得罪不起。
“李导,秦局长,这是我哥,我们委员会的委员长。”雷辛介绍道。
委员长?那不是比主任还要大?李季学吃了一惊,忙上前握手:“你好你好!欢迎委员长来我剧组指导工作。”
“李导你好,我叫陈华遥,你们不用管我,我这就走。”陈华遥有心要给邵舟使坏。许苏杭心思转了几圈,暗想:“这人怎么又是什么委员长了?他不明明是社会学系的学生么?”不过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呆在陈华遥身后,保持着善意的微笑。
李季学恨恨瞪了邵舟一眼,你没事得罪这种太岁干嘛?还嫌剧组事情不够多?满脸堆笑道:“陈先生说哪里话呢!我们剧组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步,还请陈先生多加包涵。老舟,你让海选暂停一下。走走,大伙都到里间喝杯茶。”
雷辛也是个机灵角色,低声道:“李导,我哥暴力倾向比较严重,上个月象京银行持枪抢劫杀人案的案犯,就是被他三刀砍死的。”
秋老虎还在肆虐的天气,邵舟一边汗流个不停,一边全身发寒,用比先前谦卑了一万倍的姿态赔着笑脸,凑到前边说道:“陈、陈先生,我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说错话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陈华遥这时就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摆摆手笑道:“是我唐突了,不要放在心上,李导、秦局长,走,进去喝茶。”
邵舟马上叫过助手暂停掉海选,在前头领路。
经过那学姐身边,陈华遥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说:“邵导演,你们十多亿的投资,近年来罕见的大制作电影,可不要降低了水准。像这种阿猫阿狗随便都能来参加嫦娥选角,也太拉低电影的档次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是三级片现场呢。”许苏杭忍不住扑哧一笑,宛如夏日娇艳盛开的玫瑰,让李导、雷辛等人为之一呆。
那学姐柳眉倒竖,正要反唇相讥,李季学瞪眼道:“邵舟,你怎么搞的?纵使是海选,也得有个准入标准。这个同学,以后不得再在剧组出现。”
邵舟还能怎么样?唯有对那学姐说道:“阿琼,你先回去吧,以后我再联系你了。”
那学姐见过雷辛在晚宴的威风,怎敢做声?但一句话被人否决,前头所作的努力、自己的大明星美梦岂不是通通落空?看邵舟的样子,分明是以后不想再与自己联系,叫道:“邵导,你明明答应过我的,那天晚上……”
雷辛冷森森的眼光直扫了过去,道:“让保安把这个娘们丢出去,不要给我们委员长污染眼球。”他这还是给剧组留了面子,如果按照螃蟹委员会的作风,首先不管有错没错,先把人抓起来抽耳光,以抽脱四枚牙齿为准,然后才到对话时间。
那学姐花容失色,不敢答话,灰溜溜往外就走,免得到时候保安来了,只能自取其辱。
许苏杭又是暗暗咋舌:“陈华遥好像不止是身材出色那么简单。”越发感觉他的神秘。
里间是临时改装的剧组办公室,杂物堆得乱七八糟,邵舟亲自收拾干净,请众人坐下,洗好茶具,泡好茶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