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蓉有点心不落忍。
六十多岁了,饿着肚子,一个人开车,回去也十一二点了。
再霸道,再言语刻薄,总归也是女儿的奶奶。
正准备追凌母回来,凌向一把将她拉回屋里。
“妈你看她干啥,我要吃鸡腿。”凌向反手锁上门,双手握着颜蓉的肩膀,推她进了厨房。
“还得一会,再等等。”颜蓉掀开锅,尝了尝咸淡。
凌向双手环住颜蓉肩膀,将头靠在她背上,低沉着声音,喃喃道:“有你真好!”
颜蓉忽然定住了,拿着锅盖手被热气烫到了。
她“嚯”的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烫手了吗?”
凌向伸直胳膊,抓起颜蓉的手腕,直接拽到水龙头下,用凉水冲洗。
颜蓉怔怔地看着凌向。
这像是患了精神失常吗?
精神失常反应还能如此敏捷?
还知道烫伤要用凉水冲洗?!
该不会是装疯卖傻吧?!?!
颜蓉正琢磨着该想个什么办法试他一试。
凌向关闭水龙头,拿起来吹了吹,道:“不会做饭就叫阿姨,不是摔了碗,就是烫伤手。”
“去洗手,吃饭。”颜蓉抽出手,关了火,开始出锅。
“我饿,我要吃饭。”凌向双手在床单上擦了擦,伸手从盘里抓一块鸡肉。
“烫,烫呢。”颜蓉赶紧放下盘子,劈手夺下。
凌向一跺脚,哇的一声哭了。
“我饿,我要吃鸡腿。”
“好好好,给你鸡腿。”颜蓉挑出鸡腿放入碗里给他。
凌向抱着碗,往地上一坐,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颜蓉惊呆了。
这还是凌向吗?
过去的凌向,吃鸡腿,不仅要洗手,还要戴上一次性手套。
鸡腿要先去骨,再用刀叉切成小块,然后才吃。
疯了,疯了,真疯了。
凌向几下就啃完了一只鸡腿,又端着碗过来:“我要!”
“好。”颜蓉端起盘子,将另外一只鸡腿和鸡胸肉全夹到了凌向碗里,又递给他一双筷子,柔声道:“慢点吃,小心烫。”
“噢”凌向接过碗,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低头奋战在食物中。
颜蓉鼻头一酸,滚下两行泪来。
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伤害,能把凌向伤害到疯?
又是怎样的打击,会把凌向打击到精神失常?
ry?!
颜蓉正哭着,凌向又端着碗过来:“我还要。”
“好。吃点稀饭好不好?”
颜蓉怕凌向看到她流泪,没往过转身,另外拿了只碗,盛了半碗中午的蔬菜粥,又捡了几块好肉和土豆放在碗里,递给他。
凌向没接碗,探过半个身子似在窥视颜蓉的脸。
“拿着啊!”颜蓉把碗塞进凌向手中,转身快步走进卫生间。
她拧开水龙头,将脸埋在冰冷的水里。
凌向敲着门道:“妈,你怎么了?是不是爸爸又惹你生气了?”
颜蓉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对自己说:“我决不放弃”
是不放弃凌向,还是不放弃婚姻,又或是不放弃生活?
她也不知道。
唯一肯定的是,要想存活,就得吃得了苦,受得了罪。那些心里的委屈、矫情,在吃不饱饭的时候,只能通通抛之脑后,得用一双手撑起生存的空间,夺取生存的机会。
颜蓉拉开门,看着一脸着急的凌向,努力挤出笑容:“饭吃了吗?”
凌向半蹲下身子,瞅了瞅她的眼睛:“你哭啦?”
“何以解忧,唯有吃肉。吃肉去!”颜蓉抓起凌向的胳膊,拉着他回到厨房。
凌向端起碗,夹起一块鸡肉喂到颜蓉嘴边:“啊,张嘴。”
颜蓉怎么也没料到凌向会喂她,生平第一次。
她看看筷子上的肉,又抬眼看看凌向。
凌向笑容可掬:“吃啊,可香呢!”
颜蓉张开嘴接了,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酸楚还是欢喜。
近十年来,从未见过凌向这般关怀过自己。
心中正情意缠绵。
凌向又夹了一块:“妈,你还吃吗?”
“原来是喂老母亲的!”颜蓉“唉叹”一声:“你自个吃,吃完把碗洗了。”
凌向不可思议地看着颜蓉,似乎有点不相信。
“看什么?洗干净了,洗不干净别睡觉。”颜蓉几口扒拉完饭,起身去收拾床。
凌向吃完饭,乖乖地洗碗刷锅,收拾厨房。
颜蓉非常诧异,但马上又觉得特爽。
当妈的感觉真好,哈哈……
凌向我儿!
想到以后可以任意指挥凌向干活,颜蓉心里喜滋滋的,甚至都盘算起,回国以后,安排他去理发店当小工,为顾客洗头。
现在是个看脸的时代,颜值即正义。
美发行业更是流行男造型师,凌向完全可以成为店里的颜值担当。
说不准,店里的生意还能火上两成。
颜蓉一边兴高采烈地幻想凌向手搭毛巾,站在洗发区给顾客洗头,一边洗衣服。
凌向跑进来,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撒娇道:“妈,我困了。”
“困了,洗澡睡觉啊,抱着我干嘛?”颜蓉扭了下腰。
凌向反而抱的更紧了,胸膛紧紧贴在她的背上:“我想和妈妈一起睡。”
他嘴巴里呼出的气,烫的颜蓉浑身一激灵。
颜蓉用双肘撞开他:“凌向,你几岁了?”
她后面是想说,多大了你还要老妈陪着睡觉。
谁知话还没说,凌向又一次将颜蓉揽进怀里。
“妈妈,你好自私!”凌向的脸埋在颜蓉肩颈间,闷声道:“工作比我都重要吗?”
颜蓉咬了咬嘴唇,暂时沉默了。
她想起恋爱时,凌向有一次喝醉酒,曾对她说过,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能有妈妈陪着睡觉。
凌母是九十年代下海经商,特别的忙,经常是半年六个月见不到人。
“好,睡觉。那你先洗澡!”颜蓉甩了甩手上的水,将卫生间让给凌向。
凌向仍不撒手:“妈妈给我洗。”
颜蓉脸一沉:“自己洗!”
“不,你洗!”凌向坚持。
颜蓉:“你不洗澡,就不要睡觉。”
凌向扁着嘴,似乎就要哭了。
“洗!”颜蓉投降,心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松手,转过来。”
“不要”
“不把床单解下来,怎么洗澡?”
“噢”凌向松开手,转身背对颜蓉。
“咦!这结扣?”颜蓉摸着结有点狐疑。
她明明记得,打的死结,怎么变成蝴蝶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