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龙可以化成人形是真的，莉莉斯对此倒是有些概念。
电影和小说中都不缺少这样的情节，所以她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是在他亲口承认之前就已经猜到了。
“以后不要在家附近随地大小便。”莉莉斯扒拉着兜里的果子，“要解决问题走远一点。”
“我没有！！！”
劾罗里克简直不可置信地叫起来。
莉莉斯斜瞅着他，“那你躲在那草丛里偷偷摸摸的干嘛呢。”
小家伙表情又垮下来，捏着裤脚支吾着，“因为……我没有衣服穿……”
不过现在有了，他现在穿着的，是莉莉斯用自己厚布睡裙下摆扯下的一块布料做成的小裤头。
“你这么屁大点的小东西还挺有廉耻心……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你这才出生几天，又没什么好看的，怕个屁。”
“……”
莉莉斯鼓着腮帮子闷了会儿又突然想起件事，偏过头来。
“你说你叫劾罗里克？”
小正太点头。
莉莉斯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你叫这个，我还没给你起名字呢，出去一天自个儿给自个儿起的？”
“……不是。”幼龙小心翼翼地看着莉莉斯，瞧她那撅嘴瞪眼的模样显然是还没有消气，“因为……龙族的历史是以血缘为媒介传承的，幼龙在能够化形成人时就会得到从父母那里传承的记忆，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名字。”
还能这样？！莉莉斯仍然板着一张脸，心里却不禁想，这个设定太厉害了！那包不包括一些什么幼龙不宜的记忆啊？
“不过我好像没有任何和父母本人有关的记忆，基本上……除了我自己是谁之外我什么都不记得。”幼龙看起来有些沮丧。
哦，但是还记得人类要穿裤子是吧。
“莉莉斯……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担心，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早就化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突然这样难看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吓着你……”劾罗里克本来就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蚊子哼哼。
“那你还回来干嘛，晚上回来就不会突然吓到我？”莉莉斯翻了个白眼，鼻子狠狠地哼出一通气。他哪里难看了，明明都害她看痴了，小混蛋一本正经的尽胡说八道。
劾罗里克的脸蛋已经成了一块红布，他抿了抿嘴说：“因为天黑了。”
哈~看看，一条龙还怕黑。
“每天到这个时候，森林就会降温……我怕你找不到我，会觉得冷。”
莉莉斯停住了在用果子玩儿叠罗汉的手，转过身来。
男孩子离他很近，正仰着小脸望她，金色的眼瞳倒映出她的面孔，眼底是说不出的纯净清澈，她感觉自己突然有点开心。
蚊子哼哼般的嚅嗫又传入耳中。
“……你每天晚上都会冷得发抖，不搂着我就睡不着觉。所以我想，我不回来还是不行……”
“闭嘴！！”莉莉斯听到这跳着脚尖叫起来，手一抖就将一颗果子扔了出去，“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是混账！小小年纪就开始耍流氓，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
谁说她不搂着一条龙就睡不着！莉莉斯忿忿然地纤手一指：“我困了，我要睡觉！窝给你，我去那边，别来烦我！”
即使是气急之下，她倒也没忘记要照顾劾罗里克还是只幼龙，于是只能气冲冲地跑到洞穴角落里和果子们躺在了一块儿。
硬梆梆的地面冻得她咬牙切齿，但她还偏是赌着气睡着了。
劾罗里克委委屈屈地坐在原地，额头上顶起一个小包，无语凝噎。
洞口的银叶柏与狗尾巴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弯钩一般的月牙从高高的树梢间缓缓升起又坠下，四下寂静，万籁无声，洞穴中的人儿闭眼便是一觉天亮。
眼睛感觉到了光的温度，少女并未睁开眼，只是打了个浅浅的呵欠。身下是铺得厚厚的草堆，怀里是热乎乎的暖炉，这是一个相当平常的宁静早晨。
真的很平常吗？莉莉斯醒来，望着熟悉的洞顶呆了一阵子，低头，一团熟悉的黑乎乎的小动物正缩在自己怀中呼呼安睡。
揉了揉眼，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这和之前的每一个早晨都别无他样。不过她昨晚不是和果子们一起睡在旮旯里的吗？为什么她会在温暖的草窝里醒来，难道一切都是梦？
莉莉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看见一条灰色厚布做成的小裤头平整地叠在一边。
“……自作主张的小坏蛋。”
低头看着幼龙蜷缩熟睡的模样，莉莉斯嘴角禁不住泛起一丝甜甜的微笑。到底是个心软的小姑娘，睡了一夜好觉的她气早就消了。
遇见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其实她真的好开心。
“你还是变成人形吧，这样我们出去如果遇见人会方便很多。”莉莉斯从溪边洗漱回来，就看见如同大型犬一般的黑色幼龙正趴在洞穴门口等着她。
除了体型还很迷你以外，他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龙模龙样了。
刚出生时的那两颗奶白的小尖牙如今已经延伸到了下颚，连着满口鳄鱼般的利齿一起暴露在外。
布满尖刺的尾巴盘在身侧，那些看起来很帅的黑色鳞片泛着微光，布满全身。这让他抱起来的手感依旧温暖炽热但却已经不软乎了。
此刻看他趴在那里，倒真有点绘本故事插画里那些守着宝藏的恶龙的派头，只不过他身后守着的洞穴里没啥宝藏，只有几颗不好吃的青果子而已。
“今天你已经没吃的了……”莉莉斯宣布了一个残忍的消息，“实在饿得不行就和我一起吃果子吧，好歹能填下肚子。”
幼龙上下晃了晃脑袋像是在点头，转头走进洞里，银色的光芒凭空出现而后又很快散去，接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子从洞里走了出来，身上仅穿着一条用灰色厚布和树皮搓成的绳子做成的裤头。
“走吧！找吃的去喽！”
两人小队终于踏上了旅程。
莉莉斯凭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往南，大约个把小时之后终于走到了森林的尽头。
她此时很是庆幸那天晚上翻身下床的时候没有忘记穿上这双软底鞋，而身边的劾罗里克当然只能是赤脚走着。一路上踩过各种咯人的枯枝干桠，莉莉斯总是忍不住担心他那看起来很柔嫩的小脚，劾罗里克腼腆一笑，脸上看起来并不在意，他说，放心，一条龙的皮肤不会那么脆弱。
出了森林又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没有路，也没有任何建筑可以当做路标。
莉莉斯一路上得非常小心谨慎的从太阳所在的方位判断他们的走向是否有太大偏差。
身形小只的人形幼龙从来不说休息，也没有吃他们带着的果子，只是一路迈着小短腿努力地跟着她。
在这仍然算不上温暖的天气里，吹来一阵风就能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劾罗里克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极短的裤子，鼻尖却沁出了薄薄细汗。
黑龙真是一种火热的生物呢，莉莉斯笑了笑。
荒原上也并非是什么都没有的，除了正在沉沦的夕阳和被浸染上粉色的绵软云朵，不时还会出现一些莉莉斯从未见过的奇特植物。
像是眼前这一棵，杨桃一样的外形，上面布满尖刺，有点像是仙人掌，但又是黄色的。
那乍一看美味多汁的模样让莉莉斯经过它时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能不能吃呢。”在森林里吃了那么多天石钟森林的特产野果——以后就叫它石钟果吧，她已经腻了那寡淡的味道，但又无可奈何。现在出来了，就开始盘算着能不能开发点新的食物。
劾罗里克：“不能，蝇黄果直接食用是有巨毒的。”
莉莉斯悻悻地收回目光：“哦。”
已经走了快一天的路，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龙，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除了自己以外的动物，对于劾罗里克，确切来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这些动物充其量也只有一些蝴蝶爬虫之类连牙缝都没法塞的小玩意儿，这让莉莉斯相当沮丧，她的烧烤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施。肚子空空的幼龙也悄悄地沮丧了一下，但始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人类要穿裤子，蝇什么果不能吃，还知道些什么？”一路上单调的风景早看腻了，莉莉斯走得无聊，就想找龙聊天。
劾罗里克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不知道，一时想不起来，但看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又会想起来点。”
莉莉斯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临走前就应该带他去看看他的妈妈，也许能帮他想起些跟亲人有关的记忆？
不过想来那应该并不是一些很好的记忆……至少她已经亲眼见到了他母亲的遗骸。也许现在的幼龙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对龙对人来说，他都还只是个小不点儿。
莉莉斯清了清嗓子，开始转移话题。
“话说起来多亏了你能化形我才确定了你是个男孩儿。你们龙的身体构造是不是和别的小动物不太一样？你出生以后我研究了两天都没研究明白。”
“大……大概吧。”似乎是忆起了被少女反复翻看揉捏的两天，劾罗里克的额头也开始沁出汗来。
“那你能从嘴里喷出火来吗？”莉莉斯歪着头想，这是个很重要的技能，“如果你会的话，以后我们要烧烤就不用费劲弄什么钻木取火啦。”
“我没试过，不知道……”
“那等会儿要是找到柴火了就试试，我猜龙应该都是会喷火的。”
“……”
劾罗里克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会是个话唠。
因为当他还是一颗蛋或者一只幼龙的时候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好像自从他成为一个人开始，就在接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喋喋不休。
不过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讨厌。她讲话时那所有悲伤的愤怒的，喜悦的好奇的神情，他都很喜欢。那些丰富的表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好看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