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未明,众人就起身出发了。
清瘦的寒山间着无边的旷野一路向前铺展开去,张猎户和张李氏看着眼前与辽东不同全然不同的景色,十分激动,印象最深的便是那越来越宽阔平坦的官道,比辽东的羊肠小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马车在上头走得又快又稳。
果然是京城啊!
等一路穿过商铺林立、车马往来街市时,张猎户夫妻俩更是感叹不已。
不愧是天子脚下,物阜民丰、太平繁华。
远远地瞧见十里长亭处,穿着朝服、威严整肃官员们列着整齐地队伍,不住地朝这边张望,显然是来迎接圣驾的。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蒋义,见状策马掉头至元嘉帝的銮驾,低声禀报道:“启禀圣上,朝臣在十里长亭接驾。其中,似有歧王殿下。”
元嘉帝本来没有在意,毕竟皇帝出巡归来,内阁率众臣前来迎接是惯例,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歧王刘旫竟然也来了。
怎么,是迫不及待地要来看看他“伤重不治”,着急取而代之了吗?
元嘉帝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肃然道:“知道了。继续按原计划前进。”
“是。”蒋义领命,策马向前。
一旁的赵贵妃不无担忧地问道:“歧王不是与瓦剌有勾结吗?怎么还能前来迎驾?”
清楚通敌叛国的逆贼之事,元嘉帝为免赵贵妃担忧,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对于赵太后庇护歧王一事,赵贵妃完全不知情。
“别担心,朕会处理好的。”元嘉帝声音温和,眉眼间却满是寒意。
歧王仗着有赵太后撑腰,非但不因私通瓦剌之事而暂且收敛,反而意图趁着他伤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到他跟前叫嚣逞能,妄图取而代之。
既然如此,不好好地“回报”他一番,怎么对得起他主动送上门来的这番美意!
赵贵妃惴惴不安,却又不愿意露出行迹来让元嘉帝更加烦心,于他的身体无益,只得强笑点头应和,默然候在一旁,随时准备舍命保护元嘉帝。
队伍一刻不停地朝前行去,很快便到了十里长亭。
内阁首辅孙长玉和歧王刘旫,赶紧率领京兆尹周围等众官上前接驾:“臣等恭迎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有宫人上前,撩开车帘,要搀扶元嘉帝下马车。
谁知元嘉帝却昂然立在马车上,指着歧王刘旫,愤然喝道:“来人呐,把这个通敌叛国、意图弑君的东西给朕绑起来!”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歧王甚至连反抗一下都没有来得及,就被蒋义亲自扣押了起来,身边还围着几个面容冷肃似杀神的天子亲卫,牢牢把守,让他插翅也难逃。
至于旁边跪地恭迎圣驾的内阁首辅孙长玉等众臣,更是此时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叩请道:“圣上这是何意?为何要扣押歧王殿下?”
元嘉帝病重难愈的消息早就被有心人传回京城了,眼下歧王刘旫可是元嘉帝驾崩之后第一顺位的皇位继承人,断断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而歧王则在一旁装傻充愣,高声喊冤:“圣上,臣弟犯了什么错,您要让人扣押我?”
马车里的小望之被外头的动静惊到了,连忙要挑帘向外察看,手刚扶上车窗,就听得韩彦在车窗外低声叮嘱道:“别出声,且等着。”
同乘的舒予赶紧拉住小望之,对他摇了摇头。
韩彦跟她说过,歧王刘旫依仗赵太后的庇护逃过一劫,可元嘉帝又怎么会放过里通外国、意图刺杀他好取而代之的敌人。
赵太后之所以庇护歧王,想来是因为元嘉帝重病难愈的缘故。
毕竟,肃王和先帝是亲兄弟,而“膝下无子”的元嘉帝要是不幸故去了,身为肃王之子的歧王刘旫,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这样也好,让元嘉帝先动手把歧王刘旫给收拾了,也省得小望之将来登基后,还得费心对付这个心狠手辣的绊脚石。
小望之不知个中情由,却也明白韩彦和舒予是绝对不会害他的,所以闻言乖乖地坐在舒予身边,抿唇不语。
那厢,元嘉帝见歧王拒不认罪,态度还十分嚣张,冷笑道:“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拿,将赵吉带过来。”
歧王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本来要替歧王分辩的孙长玉等人,见状顿了顿,默契地垂首躬身不语。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官司,人家堂兄弟争斗,他们才犯不着搅进去当炮灰呢!
得益于赵太后的一力维护,歧王私通瓦剌意图弑君的事情并没有散布出去,就算是内阁首辅孙长玉对此也不甚了解。
歧王一见没了替自己“主持公道“的人,而赵吉也被侍卫押了过来,顿时白了脸色,赶忙岔开话题:“圣上,臣弟是奉太后娘娘之命,特地来恭迎圣驾回宫的。圣上如此责罚,臣弟要如何回宫向太后娘娘交差?”
元嘉帝一见歧王将赵太后搬了出来,冷笑不止,冷然笑道:“等朕回宫,向母后禀明了你的所作所为,只怕母后恨不能亲自刺死你!”
歧王缩了缩脖子,还要开口辩解,就听元嘉帝呵斥赵吉道:“谁指使你勾结瓦剌死士行刺朕的,你当着众臣的面说清楚。”
早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只剩下一口气儿的赵吉,闻言哪里还敢迟疑,连忙指着歧王喊道:“回圣上,是歧王,是歧王殿下吩咐罪臣做的,否则就是借罪臣一百个胆子,罪臣也不敢啊……”
“你血口喷人!”歧王脑子转得很快,见状立刻来了一招祸水东引,大声喊冤道,“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赵吉是贵妃娘娘的亲信,臣弟怎么指使得动他!”
言下之意,不是赵贵妃里通外国意图弑君,事后元嘉帝为了维护赵贵妃而把罪名推给了他,就是元嘉帝和赵吉二人做戏,故意合谋诬陷他的。
毕竟,元嘉帝毫无原则地宠爱赵贵妃,甚至纵容她迫害后妃子嗣、插手前朝官员任免升降的事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他作为肃王遗子,元嘉帝对他的猜忌和防备也是众所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