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吟花葬花女(3)
乔南回道:“一个生于洛阳,一个长在山东,二人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为孪生兄弟?”随即他心中“咯噔”一声,想到:爹爹乔三故居可不在开封吗?开封与洛阳同在河南境内,相距却不很遥远。
铁十二哈哈大笑道:“乔兄弟忠义厚道,那杨朋鲜廉寡耻,便打死了我,也不会相信他俩会是亲兄弟。”绮丹羞红了脸,对乔南呐呐道:“乔兄弟,我天生......笨嘴笨舌,不会说话。你不要放到心里去。”乔南急道:“姐姐若是笨嘴笨舌,那全天下的女子,便没有一个伶俐之人。适才听姐姐吟诗,如沐春风,若饮清泉,到如今还未清醒呢。”铁大哥和绮丹二人听后,心中赞他会说话外,却也自觉欣喜不已。
乔南与二人道声别,自去花圃外把风去了。想到他二人只是苦恋,却不得婚姻,不禁心下黯然,暗暗生出一丝忧虑。
此时夕阳晚照,忽明忽暗,天空中景色煞是好看。乔南望着天际火烧般晚云,正自独自出神,忽听得花圃外有人说道:“冯师爷,隔壁王家花农说了,他瞧得清清楚楚,袁家女儿确然进了这个花圃无疑。少帮主人还未到,咱们是否再等等?”冯师爷沉吟道:“不必再等。常言道:捉奸捉双。我等入得花圃后,大伙儿并肩子齐上,任那厮武功再高,也要把他绑回杨老帮主面前去。”那人说声“冯师爷说的是”,领了余人,直朝花圃门口奔来。
十几人掩至花圃门口,相互间使个眼色,正欲破门而入,忽见花圃内走出一个人来,却正是杨少帮主。为首之人抢上前一步,对乔南施礼道:“少帮主,属下不知少帮主在此,望帮主见谅。”说话之时,他心中直犯嘀咕:明明少帮主出发之前还在总会中,怎么一转眼间,他会从柳家花圃中出来,真是叫人想不通。难道少帮主如此做法,是在考验大伙儿不成?
值此之际,乔南本欲直斥其非,将他们撵出花圃,可看到黄沙帮帮众好手尽出,十几人功夫皆非泛泛,如若动起手来,以自己现下功夫,万万不是他们对手。听那人又把自己当作了杨少帮主,索性顺水推舟,计上心来,沉声道:“此花圃我已查过,除一位花农外,别无他人。你们四散开,到周围各处花圃再查查。”为首之人听得少帮主发话,哪敢不依,带领一众高手朝西南奔去。
铁十二和绮丹从花丛中转出,笑道:“乔兄弟,你这一招将计就计,不费摧毁之力,便免却了做哥哥的一场苦斗。”绮丹却兀自盯了乔南看,心中惊疑不定,柔声道:“十二哥,天下真是无奇不有,乔兄弟与那杨朋,生得竟如此相像,连他们帮会中人也分辨不来。”
乔南心中得意,笑而不语,径自往花圃东首行去,留下他二人卿卿我我。
又过得半个时辰,日已西沉,隐约可见天上繁星点点。乔南从东首折返而回,正欲进入花圃,却见一人笑吟吟朝自己走来,身穿一袭藏蓝长袍,头戴一顶镶玉绒帽,,面貌同自己一模一样,却不是杨少帮主是谁?
二人于开封之时,已然几次谋面,今日再相逢,已算得老相识。杨少帮主说道:“乔南,你我真乃有缘,不论到得何地,咱们总是不谋而合。只不知你何时又结识了铁十二?”乔南反问道:“杨朋,玉儿翠待你一片真心。开封之时,为救你性命,无所不用其极,险些便丢了性命。如今你要强娶绮丹,却置玉儿翠于何地?”杨朋闻言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古便有三妻四妾,我杨朋一夫二妻,何怪之有?”乔南只觉他这话大大不妥,实在不妥,可究竟何处不妥,他又一时难以反驳。
“说话好不霸道。以为有钱有势,便可胡作非为了?若想夺人所爱,也要问问姓铁的这对拳头愿不愿意。”铁十二执了绮丹之手,缓缓说道。
杨朋见到如此情形,心中浑不是滋味,说道:“我与绮丹姑娘已有媒妁之约,袁家业已收受聘礼。如此说来,倒是你欲夺人之爱了。”
铁十二闻言不怒反笑,道:“前番你三番五次托人用钱来收买,今次又改为武力挟持。哈哈哈哈,天下之大,莫非已无王法不成?!”
说话之时,花圃外又来了十几个人,正是适才冯师爷所率帮众,将铁十二团团围住。铁十二将绮丹往前轻轻一推,送与乔南身前,说道:“乔兄弟,烦劳你看顾绮丹,送她回家去。铁大哥今日手痒,倒要掂量掂量杨家有几斤几两。”乔南本想说留下与他共进退,又恐他担忧绮丹安危,便不再多言,拉了绮丹疾往后退去。谁知绮丹人虽柔弱,性子却颇为刚烈,对乔南说道:“乔兄弟,今日十二哥若遭凶险,我岂可独活?”她站立于十二哥身前不远之处,再也不愿后退一步。铁十二听得绮丹如此一说,心中爱意汹涌,豪气顿生,长啸声中,身子忽地斜斜拔起,半空中又转折而下,似一头猎鹰般扑向杨朋。
黄沙帮帮众久历江湖,却何时见过此等人物,见他上手便是凶险打法,眼看要击至少帮主面门,齐齐发一声喊,尽皆围攻过去。
掌风腿影中,不及细想,杨朋一个沾衣十八跌避开了去,模样却狼狈之极,朝后看时,心中兀自惊骇不已,自己的玉帽滚落在地上,一块晶莹碧绿的玉石碎为两瓣,若慢得半步,性命已然不保。再看自己手下时,早有三人被打伤在地,疼得呲牙咧嘴。杨朋心下生了惧意,暗忖:“早知他武功高强,却想不到如此生猛,一个照面之下,便伤了三人。若然再打下去,己方虽仗着人多,可也难保不败。”
冯师爷急切间喊道:“五上六下,快结飞沙阵法!”呼喝声中,黄沙帮帮众结成了一个怪异之极的阵法,仿若漫天黄沙,席卷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将铁十二紧紧围于沙浪中心,即称风眼,风眼闭合之时,也即对手灭亡之时。
初时铁十二不以为意,只想寻机各个击破,岂知那阵法愈演愈烈,将自己困在阵心,苦苦缠斗。随时间增长,黄沙阵法中“风眼”逐渐收缩,愈来愈小。铁十二久斗之下,内力渐感不支,呼吸急促,似乎快透不过气来。危急之际,记起师父元山道人临终前遗言,当时弥留之际,元山道人交给他一页图画,说道:“十二,此图所绘,只是本门一式招法,名为‘混元初开’,即从头开始之意。只有毁灭,才有开始,其意不言而喻。因其威力巨大,多有杀伤,祖师爷恐有伤天和,每代只择徒传授一人,且厉言训诫:非遭遇性命之险,发誓绝不可滥用。”作为“混元初开”唯一传人,铁十二此时心中但想:此刻我虽可撑得一时,可若不使绝招,终将落败,落败便要成为他人刀俎下鱼肉,可算得有性命之忧。
冯师爷眼瞧得飞沙阵法收到奇效,逼催之下,阵法愈发收紧,眼看便可困死敌人,心中窃喜,忽听得铁十二一声虎吼,双眼中精芒暴涨,似要喷出火来。冯师爷喊道:“坎位五上,寅位五下,庚位对开!”一侧少帮主目睹之下,阵法中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仿似一粒粒狂暴沙尘,急欲将“风眼”闭合。
只听得“轰”然闷响声中,铁十二双掌齐发,好似击在一张棉被上。瞬间之后,一切皆归于平静,飞沙阵法中人人如泥塑木雕一般,伫立不动。
乔南见到转瞬间攻守互换,又与一招后便即胜负立分,不禁目瞪口呆,心中只想:“铁大哥武功之高,恐当世少有人匹敌。即以本因大和尚较之,也只怕多有不及。若师父圆通在世,单论内力,铁大哥自是不及,可论到招式,他又远胜圆通。”
万籁俱寂中,杨少帮主脸色灰白,斜眼撇一眼远处绮丹,眼神中尽为不甘之色。他挥手命余人扶了受伤帮众,正欲退却,却见暮色中姗姗行来一人,正是玉儿翠。
行至众人面前,玉儿翠轻启朱唇,眼光盯了绮丹,说道:“杨郎,这位绮丹妹妹,生得如此娇美,惹人怜爱,你一并带了回去,面见父母之后,做妻做妾,任你施为。”杨朋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回道:“我与绮丹已有媒妁之言,不论旁人如何想,他总是杨家未过门之儿媳。”一旁绮丹啐道:“少说无廉耻之言。绮丹此生已托付于十二哥,生生死死,总是十二哥的人。”玉儿翠闻言“咯咯”娇笑道:“若绮丹妹妹做了杨郎之妻,我玉儿翠只有做妾了。不过也好,一样物事,拥有了两件,奴家心中欢喜不尽,凭空得来一位天仙一般的妹妹。”
自玉儿翠来至花圃,乔南眼光便一刻也未离开她,此时耳听得她说“一样物事,有了两件,奴家心中欢喜不尽”,一种似曾相识的不祥之感一闪而过,只不知她口中所言“一样物事,拥有了两件”所指何人?或许为自己,仰或为绮丹。玉儿翠来到花圃后,岂能没看到乔南身影,只是她目不斜视,眼中只有杨少帮主和绮丹二人。乔南于开封府之时,巧遇玉儿翠,少年人情窦初开,想要一时间忘怀,却是不易,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
绮丹行至铁十二身边,轻声道:“十二哥,你身子还好吧?”铁十二恶战后再使“混元初开”,几近油尽灯枯之境地,闻言收摄心神,强笑道:“绮丹,有你和乔兄弟在我身边,纵使强敌环视,十二哥也不会畏难。”绮丹不再言语,小鸟依人般执了十二哥手臂,径往乔南行去。
铁十二对乔南道:“乔兄弟,此间事已了,不知你去往哪里?”乔南从神思恍惚中回过神来,回道:“铁大哥,小弟初来洛阳,落脚于南城凤祥客栈。”铁十二抱拳道:“好,你我既已结义为兄弟,今日相助之义,哥哥不再多说,来日于八仙酒楼中谢过。我居无定所,你找我却是不易。哥哥既知你居所,自会去客栈寻你。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乔南心中虽有所不舍,可十二哥话已至此,也只得就此别过。正欲转身离去之时,看到黄沙帮受伤帮众,问道:“铁大哥,这些人所受之伤如何?”铁十二沉声道:“适才无奈之下,我使出了本门绝技‘混元初开’。此招威力之大,连我也始料不及。这些受伤之人,轻者武功尽废,重者...恐性命难保。哎,师父当年说‘有违天和’,我心中还不以为然,今日危急之际,我贸然使出此招...果然‘有违天和’......”身畔之绮丹闻言失声道:“十二哥,这些人助纣为虐,虽然可恨,但若就此送了性命,却是......十二哥你可有办法救救他们?”
乔南闻言也吃了一惊,原想他们不过受了些内伤,或轻或重,总可以诊治,谁曾想一招之威力,竟会致人武功尽失或性命不保。正如绮丹所说,他们虽说可恨,但身为帮会中人,受命于人,却也罪不至死。当下他更不犹豫,快步行至杨朋跟前,说道:“杨少帮主,你这些手下受了重伤,亟需诊治。在下曾习得些许医术,若蒙不弃,愿为他们施治。”
杨朋自小风流成性,兼具他能言善辩,嘴巴乖巧,家势又显赫,颇得姑娘们喜欢,可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少有不顺心之事。可自见到绮丹姑娘后,他一见倾心,遂展开浑身解数,追求于她。谁知绮丹姑娘对铁十二情有独钟,竟对自己漠然无视,丝毫不假以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