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吟花葬花女(6)
乔南忽地心中一动,击掌道:“十二哥,我与那杨少帮主长相一般,是也不是?”铁十二不明其意,只点头称是。乔南说道:“到时你将我交与丐帮,换得绮丹姐姐他爹爹同意。如此既不算违诺(乔南与杨老帮主订约之事),又可换回绮丹姐姐,岂不两全其美?”
铁十二摇头道:“不可,不可。将乔兄弟你送入险地,岂不是陷铁十二于不义?”乔南嬉笑道:“大哥尽可宽心,小弟数次陷身丐帮牢笼之中,每次都可得脱牢笼,平安无事。此次若再进丐帮,小弟自有办法脱身。”遂将富彩儿之事说与他听。
铁十二听得啧啧称奇,问道:“乔兄弟,你身为天地会香主,为何一直耽于此地?”乔南忆及师父圆通,不觉伤心落泪,哽咽着说了赴洛阳找鳌拜报仇之事。
闻言之后,铁十二不禁感慨不已,沉声道:“兹事体大,关及兄弟之性命,容后再议不迟。”
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天下大势,便即各自回房歇息了。
次晨起来,用过早餐后,乔南对铁十二道:“铁大哥,你居无定所,小弟找你着实不易。不若你也歇宿于此客栈中。”铁十二笑道:“每日里居于客栈,天长日久,颇为破费。”乔南知他手中拮据,从包袱中拿了几张百两银票,递与他手中,说道:“小弟前几日为人诊病,发了一笔小财,尽够你我兄弟用度。”一旁竹鱼儿嘴快,叽里呱啦,早将乔南于黄沙帮“发财”之事言与他。铁十二听完竹鱼儿故事,放声大笑道:“铁十二何德何能?无意中结识一位兄弟,想不到竟医术如神。日后有何灾病,倒不用请郎中了。”乔南回道:“铁大哥身体安康,但愿此生不烦小弟。”二人相视一笑,兄弟之情尽在不言中。
别过铁大哥,乔南领了竹鱼儿,径向侯知府别院行去。
行了多半个时辰,二人到得侯知府别院门前。等得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看院下人走出门来,手执水瓢,洒水之后,便即用扫帚扫地,“嗤嗤”有声。待那下人扫清门庭,欲返回府院中时,乔南上前施礼道:“老伯,你可否给富彩儿传个话?就说有朋友来了,有事相商。”
那下人连眼皮也不抬,说道:“府中无人叫富彩儿。你恐怕找错地方了。”说完便要返身回府。乔南心下暗忖:狗眼看人低。知府家的下人,在这洛阳城中,出外自视高人一等,外人看来便显得趾高气扬。无奈之下,拿出几钱散碎银子,递与他手中,说道:“老伯,还有四位长得相像的姐姐,你告诉她们,也是一样。”那下人接过银子,揣入怀中,提了水桶和扫帚,自回府中通报去了。
隔不多时,门内传来脚步之声,大门开处,富彩儿欢声道:“乔南,难得你来府中一回。今儿个做了好梦,午饭有着落了。”抬眼看到乔南身侧之竹鱼儿,奇道:“哎吆,才几天不见,你便雇了一位书童。”
竹鱼儿见到富彩儿貌美如花,又与乔南颇为熟络,悄声道:“南哥,这位姐姐生得好美,不若给你做了媳妇。”乔南照他额头上弹一个响指,对富彩儿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江湖上人称竹鱼儿。”富彩儿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喂,你才多大?便收了人家做徒弟,还江湖上人称竹鱼儿,没来由笑死了人。”竹鱼儿见她小瞧自己,又用名字‘竹鱼儿’来打趣,心中暗自恼怒,早将乔南所立规矩忘至九霄云外,走近富彩儿身畔,佯装往府门内探望,巧手快疾无伦伸出,已将她怀中香囊收入手中。
待到富彩儿止歇笑声,乔南才说道:“今日来找你,确有一事相求,不知富小姐肯否答应?”富彩儿闻言嬉笑道:“难得冤家相求。只要不是上天捞月,答应你又有何妨?”乔南正色道:“兹事体大,不宜宣与外人,可否到府中再说?”富彩儿见他说得肃然,收起嬉笑之颜,三人径往府院中行去。
入得厅堂中,乔南说道:“前些日子,我于八仙酒楼中,新结拜了一位结义弟兄,姓铁名十二。铁大哥有位红颜知己,家住东城,姓袁名绮丹......”他将铁十二与绮丹情事,一一陈述与富彩儿。富彩儿听至动情处,不禁潸然泪下,听乔南说欲假扮杨少帮主,假手丐帮成全铁大哥与绮丹姻缘,破涕为笑道:“古怪精灵,亏你想得出如此下策。到时你身陷丐帮,还不吃足了苦头?”乔南笑道:“到时你故技重施,还像开封府时一般,将我劫出丐帮。”
富彩儿瞪大了眼,嗔道:“哼,世上偏生你义气,成全什么劳什子姻缘。上次开封府放了你,丐帮刘帮主嘴上不言,心中定对我颇为不满。事后有人找我阿玛告状,阿玛得知后震怒异常,厉言斥责,还罚我十天不得外出。”
听得她如此一说,乔南也觉心中有愧,说道:“富彩儿,我知已欠你良多,若再烦劳与你,实在惭愧得紧。我回去与十二哥再合计一二,另想他法。”
富彩儿俏脸通红,跺脚道:“人家只是心中委屈,又何时说过不帮你了?你......你真是一根实心木头。”
乔南闻言喜道:“我代十二哥谢过你。有何差遣,你尽管吩咐,乔南无有不遵。”富彩儿“扑哧”一笑道:“今日午时,烹一桌八八筵席(八道热菜,八道凉菜),陪我和梅兰竹菊四姐姐用餐。”乔南如得御令,心中畅快,领了竹鱼儿,奔赴知府别院后厨而去。
甫一入厨房,见左右无人,竹鱼儿从怀中摸出香囊,嗫嚅道:“南哥,竹鱼儿一时...心中不服,偷...拿了富彩儿香囊。你...你不会真生气吧?”乔南闻言哭笑不得,说道:“从人家怀中取出东西,是为偷,非为拿。既然破了规矩,便要受罚,罚你每日多练功一个时辰。”竹鱼儿愁眉苦脸,将香囊递与乔南。
乔南接过香囊,见其色暗红,入手但觉绵软滑腻,鼻中嗅得麝香之味,一捏之下,发觉囊中装有硬物,好奇心顿起,轻轻打开香囊袋口,两块晶莹碧绿的玉佩呈现眼前。他将玉佩放在手中,心中不禁一怔,只见一块上刻得一个“乔”字,另一块上刻得一个“南”字,合起来便是“乔南”。一时间乔南怔在当地,作声不得,心中暗道:“刁蛮女,我有什么好,偏要对我用情?”想到她满人身份,其父又为清廷高官,脑海中往事纷至沓来,先是玉儿翠,再是惠子及香凝儿......
晚间回至客栈,陪竹鱼儿练了一会儿功,乔南看到铁十二房间中灯火亮起,便即起身走了过去。
他将白日之事述与十二哥听,十二哥听后沉吟半晌道:“绮丹乃孝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绝无不从之道理。我等与丐帮合作,逼迫她父亲承认我二人姻缘,此事若叫绮丹知晓,却不知她做何感想?若用强行事,恐弄巧成拙,反让绮丹生了嫌隙之心。”乔南闻言驳道:“如若用强,十二哥武功傲视天下,闯入袁府,抢了绮丹姐姐便走,洛阳城虽大,又有何人可拦得住你。只是如此一来,不免伤了绮丹姐姐孝心。与丐帮合作,逼迫她父亲改了初衷,却有三桩好处:一者绮丹姐姐并不知情,定会感恩他父亲;二者你可以名正言顺,择日与绮丹姐姐成婚;这三者么,我代杨朋受丐帮之束,可算得免他一场劫难,黄沙帮与铁大哥之间,或可少一些嫌隙。”
铁十二听他徐徐道来,颇觉有理,又想到那日晚间绮丹所言“体肤受之于父母,还了他们便是”,心中悚然一惊:绮丹对我铁十二之心,日月可鉴,绝无分毫虚情假意。可她恪守孝道,必难以两全,两相逼迫之下,莫要...莫要生了轻生之心。思及此处,铁十二忧心如焚,不再犹豫不决,沉声道:“乔兄弟,哥哥愚钝,全不为绮丹着想。哎,就依你之言,只是如此一来,你若身陷丐帮,凶险万分......”乔南不待他说完,笑道:“十二哥尽可宽心,小弟身后还有富彩儿呢。”
第二日一早起来,乔南便派竹鱼儿赴黄沙帮探听消息,尤其关注少帮主杨朋行踪。之后又嘱咐十二哥,托人探听黄沙帮帮众细节,且越详细越好。
此后几日,每日晚间归来,乔南必细细询问竹鱼儿详情。竹鱼儿此前混迹市井,学得一手偷盗之术,最善察言观色,跟踪他人。如今让他探查黄沙帮消息,可谓如鱼得水,无师自通,各样信息甚为详尽。倒是铁十二“初入此行”,远不及竹鱼儿精明,花费不少银钱,方才探听得一些黄沙帮帮众信息。
时节已入初冬,天气渐冷。这一日午后,竹鱼儿匆匆归来,嬉笑道:“南哥,今日午后,你带了十几位手下,沿官道乘马朝东而去。十有八九,是要赶赴开封府,因为玉儿翠也在其中。”乔南听他言说,知为打趣自己与杨朋相像,不以为意,问道:“离开城门多久?”竹鱼儿回道:“一个时辰后,不见他们返回,我便赶至杨家探听。黄沙帮中一个小喽啰,平时与我颇为熟络,酒喝多了,我问他少帮主去了哪里,如何见不到人影?那人大了舌头道:‘哈哈,少帮主...带了美娇娘,早去了...开封府,你当然见不到他’。”乔南听得竹鱼儿言毕,确信杨朋已离开洛阳,且至少要走三五日才可返回,心中有了计较,只等晚间十二哥回来。
到得晚间,铁十二迟迟归来,眉头紧锁,显然心中闷闷不乐。乔南问他何事忧心,十二哥说道:“前一刻我才见过绮丹,她言笑自如,与往日无异。可我总感觉一丝不安,背了绮丹问莲儿,果不其然,杨家又来催婚,说下月十六是个吉日,宜于婚嫁,欲与袁老爷定下婚日。”
乔南说道:“十二哥不必犯愁,如今便有一个机遇,当可解得十二哥之忧。”遂将杨朋赶赴开封之事说了。见十二哥尚在犹豫,乔南取出包袱,拿了一身长袍华服,穿在身上,又戴了一顶镶玉软帽,活脱脱便是另一个杨朋。铁十二见事已至此,只得依乔南之意,绑缚了他去丐帮交易。
将至丐帮院所之时,铁十二说声:“得罪了,兄弟。”出指如风,连点乔南身上几处大穴,乔南瞬间委顿于地上。铁十二将他挟在胁间,起落间已从青砖墙顶一跃而过,大步行至房门前,沉声道:“丐帮的朋友,铁十二依约而行,捉了黄沙帮少帮主杨朋前来。”
板门开处,出来一位年轻乞丐,说道:“铁大侠请进屋稍候,蒋长老片刻便到。”入得室内,铁十二漫不经心间,将乔南扔在地上。
隔不多久,脚步声传来,蒋长老推门而入,瞥眼间看到地上萎顿之杨少帮主,眉花眼笑道:“铁大侠果然信人也。好,丐帮明日便依约赴袁家,袁老爷当会改变初衷。”蒋长老上前拎起乔南,又掷于地下,知他已被点了穴道,兀自不放心,吩咐手下用绳索将他绑缚了,忽地笑嘻嘻说道:“杨少帮主,贵帮开封分会头目黄旒波,日前已投于丐帮门下,做了一名六袋弟子,不知杨少帮主可晓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