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烟雨江南行(12)
四人下车之后,随了丁英雄,径往府院内行去。头道门并无人把守,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行至二道门时,守门人显然与丁英雄颇为熟络,问道:“丁老三,如何领了生人回来?也不怕帮主怪责。”丁英雄说道:“今日出去望风,路遇一算命先生,颇为灵验,事事皆可说中,故此带回来面见帮主。”那守门人知胡帮主惯信异人,常请来道士和尚做法,请来一位算命先生,倒也不以为。
行至院中正房门前,丁英雄轻叩门环,轻声道:“胡帮主,属下丁英雄求见,有事禀报帮主。”此时天色已暗,室内已亮起灯火,影影绰绰中却看不清室内有几人。
室内有人回道:“帮主有要事相商,你暂且等一会再说。”说话之人显非胡帮主。
四人立于门前,等了约一炷香时分,室中传来适才那人话声:“丁老三,帮主允你进来。”
丁老三“哎”了一声,他前脚迈入门内,白自胜后脚跟了进去。乔南和竹鱼儿按事先预定,站在门外把风,一旦有何不测,随时可冲进室中救援。
门口桌旁椅上坐了一彪形大汉,伸手拦下白自胜,说道:“丁老三,你先进去见帮主,外人在此候着,等待帮主传见。”丁老三止步不前,说道:“这位算命老先生灵验无,可将属下事事说准,帮主说不定愿卜一卦......”他话未及完,内堂中胡帮主说道:“放他进来便是。”
白自胜入得内堂,见室中一张红木茶桌两端各坐了一人,左首之人一张马脸,肤色苍白,年约五十上下,正是江门帮帮主胡一天;右首之人红光满面,身形发福,一副叫花子打扮,白自胜自能认得,却不是丐帮吴长老是谁?他眼见得此情此景,不禁怒从中来,暗忖:“丐帮与江门帮为得朝廷钱财,竟然互相勾结,欲联手对付天地会。江湖中本就信奉弱肉强食,若一味忍让,反倒让对方得寸进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绑了此间二人回去,也好叫丐帮和江门帮投鼠忌器,不敢对陈总舵主一行下手。”
胡一天看一眼眼前算命老先生,见他白眉白须白发,眼睛微闭,颇具仙风道骨之气,喜道:“今日我心中有一事,实难以定夺,不若老先生猜猜如何?”
白自胜双目紧闭道:“阁下既想卜吉凶,又想求钱财,不知老夫猜得可准?”胡一天闻言讶异道:“若是你猜错了,该当如何?”白自胜回道:“若老夫猜错,三十年虚名不要也罢。”胡一天哈哈大笑声中,说道:“好,老先生有气魄。今日有缘,便为我卜一卦如何?”
白自胜从袋中抽出卦签,唯一摇晃,说道:“阁下请抽一签。”胡帮主俯身近前,正欲从竹筒中抽出卦签,白自胜忽地一翻手腕,疾出右手双指,连点他上身几处穴道。与电光火石之际,胡帮主纵有防备之心,又哪里躲得过白自胜此等高手偷袭,口中只呼得一声“你......”,便即跌坐于地上,圆睁双目,却丝毫动弹不得。
桌旁椅上吴长老当白自胜进门之时,便觉他白须白发,似曾相识,只是白自胜来时已然改装,头上又戴了一顶阴阳帽,故此吴长老却一时认他不出。此时见白自胜突然下手,失声惊叫道:“天地会白自......”,口中“胜”字尚未喊出,白自胜早已欺近身来,出掌如风,斜斜斩在他太阳穴上。吴长老突兀间受此重击,软躺于地上,再也作声不得。白自胜与一招之间制服胡帮主,可说出其不意,偷袭而得逞,但其后以雄浑掌力震晕吴长老,乃因吴长老本就武艺低微,能在丐帮中位及长老,混得风生水起,全因他能言善辩,兼又马屁功夫到家,得宠于丐帮刘帮主。
身侧丁英雄眼见得白自胜顷刻间制服了二人,惊得目瞪口呆,呐呐道:“白堂主,你......你言而无信,为何下手......伤胡帮主?”白自胜顾不得与他啰嗦,一指将他点倒在地,回头看时,只见门口那彪形大汉飞扑而来,手中执一把长刀,舞动间霍霍生风。那长刀刀身厚重,他却能将刀使得如此之快,足见他臂力之强,远超常人。
乔南和竹鱼儿立于门外,听得室中传来异响,心知白兄定然已动上了手,二人齐齐破门而入,抢入内堂时,正见到白自胜与那大汉缠斗。乔南见室中地下躺了三人,只剩那彪形大汉还未打发,对竹鱼儿说道:“快,你去门外将那守门人制服,务须不让他开口喊叫。”竹鱼儿得令直奔门外跑去。
竹鱼儿奔至二道门口时,守门之人尚不知发生变故,见算命老先生的小徒弟出来,问道:“小子,才进去怎地便出来了?”竹鱼儿神神秘秘道:“师父给胡帮主卜了一卦,只是......哎。”他叹一口气,故意不再说下去。守门人听他言及胡帮主,偏又吞吞吐吐不说何事,心中急欲知晓事情真相,急道:“喂,小子,你不说出来,休想出得此门。”竹鱼儿走近他身边,低声道:“我只说与你听,千万不可外传。”守门人想着可得知帮主秘密,心下里窃喜,俯身过来,只待竹鱼儿说与他听。竹鱼儿见他双眼微闭,一颗大脑袋伸近前来,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从袖筒中拿出一根檀木短杖,照守门人脑袋敲了下去,那人受檀木棒重击,头一歪软躺于地下,再也动弹不得。
竹鱼儿气喘吁吁,返回内堂之时,只见白自胜立于一旁,袖手旁观,眼神中尽为赞赏之意。乔南赤手空拳,正与那大汉斗至酣处,他辗转腾挪,于那大汉凌厉刀法中进退趋避,看似十分凶险,但那大汉总是慢了一拍,始终不可触及他身形。乔南一忽儿使出风雷拳法,一忽儿又使黄鹤拳法,拳影虚幻中,已然反守为攻,将那大汉逼得不住倒退。
又再斗得四五十招,乔南看那大汉实在再无新招,口中喊声“来而不往非礼也”,身体忽地斜斜纵起,左手掌,右手拳,头下脚上,老鹰扑食般击向地下大汉。那大汉见他出此怪招,心下骇然,本能中不及细想,抬刀便向上斩去。乔南从半空看去,将那大汉手上动作瞧得真真切切,左手掌缘于他握刀手背上猛磕,长刀瞬间脱手跌落于地下,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同时他右手拳堪堪击在大汉胸口之上,“啊要”一声大叫声中,那大汉脸色灰白,跌坐于地上,说道:“我柳明泉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你们要杀要剐,我无话可说。只是不知你们是何来头?或为钱财,或为仇怨,能否让姓柳的死个明白?”
白自胜笑道:“明人不说暗话。看你是条汉子,告诉你也无妨。我等乃天地会中人,得知江门帮与朝廷勾结,欲不利于天地会,今日来此略施手段,以示警告之意。”柳明泉闻言低垂下头去,说道:“前两日朝廷官员走后,我便劝胡帮主三思而行,十万两白银虽好,可我帮素与天地会井水不犯河水,若然交恶......只是胡帮主不听劝。哎,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望各位不要伤害胡帮主。”白自胜感他一心护主,忠心耿耿,也不为难与他,点了他几处穴道,说道:“今日借胡帮主一用,改日定当奉还。你身上穴道两个时辰后便即自解。”
三人将胡帮主和吴长老抬至门外,置于马车篷中,借了夜色,悄然朝古玩店行去。
途中白自胜说道:“乔老弟,适才看你与那柳明泉过招,招法精,以前从所未见,是否你从少林所学?”
乔南回道:“我与少林寺之时,除跟师父圆通学得内功心法外,别无他学。适才所使招式,全为风雷拳和黄鹤拳中招式,只是我临阵有所悟,自创了几招而已,想不到还有几分威力。”白自胜闻言吃惊不已,半晌才道:“你棋艺绝佳,想不到武学竟也融会贯通,实战中便可自创新招,假以时日,必成武学大家。”
默然良久之后,白自胜说道:“你自离开少林寺以来,不过一年而已,现下内力却精进如斯。看你先前与那柳明泉过招,内力澎湃,源源不绝,已与我体内内力旗鼓相当。若假以时日,进境不可限量。”
车中竹鱼儿听至此处,忍不住说道:“南哥自己内力精进,我却没什么内力,丹田中空空如也。与外人过招时,吃亏的总是我。”白自胜问他所练何种内功心法,乔南说正是师父圆通所授内功心法,白自胜沉吟半晌道:“你师父圆通所授内功心法,乃少林高僧所创,当为世间仅存高深内功心法,或许寻常人练不得......”不待白兄说完,乔南恍然大悟道:“哎吆,此中关节,我怎地忘了?我自身内力进境甚快,便自以为是,也叫竹鱼儿练此内功心法,岂知欲速则不达,反而走了弯路。”白自胜听他如此一说,心下了然,只是当了竹鱼儿之面,不便明说。竹鱼儿心性活泼,资质一般,领悟力与常人无异,练此高深内功心法,始终不得其要领,自然事倍功半。自此之后,乔南方始传授竹鱼儿风雷拳内功心法,竹鱼儿习练之后,果然内力修为大增,远甚从前。
马车行至距古玩店不远之处,车夫吆喝声中,马车缓缓停下。打点车夫银钱之后,见弄堂中四下无人,乔南和白自胜各背一人,悄然进入古玩店后院之中。
陈总舵主和郑掌事入得厅来,听闻三人捉了江门帮帮主及丐帮长老,陈永华说道:“清廷不讲信义,和谈不成便下杀手,逼得咱们出此下策。此次返台之后,须与延平郡王详谈,往后若与清廷和谈,当仔细斟酌,不可轻信他人之言。”陈永华本就为主战派,自此之后,力谏延平郡王,表面上与清廷虚以蛇委,暗中却招兵买马,扩充自己势力。
次晨醒来,赵堂主出面租得三艘大船,前一艘船上为赵堂主所率众人,后一艘船上为白自胜、乔南及二位人质(胡帮主和吴长老),中间船上自然为陈总舵主和郑掌事一行。船入大运河之后,其后并无江门帮中人跟踪,有几个叫花子隔岸相观,只可惜丐帮为旱地鸭子,不了江门帮把持漕运之利,过不多时便已看不到几个叫花子身影。
三艘大船入长江之后,顺流而下,一路毫不停顿,直至东海。东海中早有台湾船只等待,待三艘船一到,陈总舵主一行依依惜别众人,从船板上转入海船之上,扬帆而去。
天地会会众乘船依原路返回扬州,船到大运河码头之后,便即放胡帮主和吴长老自行离去,未再为难他二人。
白自胜、乔南和竹鱼儿回归别院后,一连几日之内,江门帮和丐帮偃旗息鼓,再未跟踪天地会会众,且大批丐帮及江门帮帮众撤离扬州,四散而去。
这一日晚间,打坐习练了一个时辰内功心法,乔南起身时,忽地想起应允金无果之事(邀约富彩儿及梅兰竹菊四姝赴宴),暗忖:“鳌拜和忽尔博特已离开扬州,返回京城。只不知富彩儿是否还在扬州?”他悄悄出得门来,径往两淮盐运使衙门行去。
到得两淮盐运使衙门时,乔南依富彩儿所留住址,纵身跳入后园中,借了假山亭榭遮掩,渐渐接近西首一排瓦房。到得近处,乔南正欲轻击窗棂之时,忽闻房内传来富彩儿呢喃之声:“这里两个纸人儿,一个是富彩儿,一个是冤家。他二人已多日未见,富彩儿日也思,夜也想,没一刻不想念冤家;只不知这个纸人儿,可也一样思念富彩儿?”
乔南听闻她言语,心中五味杂呈,手指伸在空中,却久久不愿落下。
正自神思恍惚之时,又听得富彩儿低声道:“原本一对窗花人儿,珠联璧合,怎地多出一位小女子,个子也小,心眼儿更小,原来是小人一个......”听至此处,乔南自知富彩儿口中所言“小人”便是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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