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呀。”阿倩急的站了起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日思夜想的姑娘,几日没见,脸上略丰盈了一点点,肌肤白里透红,气色不错。看来这几天心情好,不再为宋家的事纠结了。
“看来你是真关心大哥。”墨祁骁平静道。却不知什么时候,她关心自己能超过大哥。
“那当然,他是我唯一的大哥。”阿倩急的想跺脚。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大哥了?”康郡王眼神落寞。
阿倩此刻站在他面前,背对秦氏,就不怕姨母看到表情,朝他嘟了嘟红唇,嗔怪他小心眼儿。可落在他眼里却是说他们是亲嘴的关系,是情侣,自然和大哥不一样。
康郡王眉眼温柔的笑了:“告诉你吧,我看到了应天府送来的《题名录》,高中第一名解元的就是大哥冉子霖。”
阿倩怔楞了一瞬,似乎不信:“你不是说大哥出事了吗。”
“是呀,中了解元还不是大事吗。”他满脸无辜。
阿倩知道自己被他打趣了,就不再理他,转身去给姨母报喜。
“姨母,你听到没,大哥中了解元呢。”
秦氏自然听到了,喜不自胜:“太好了,子霖果然是个有出息的。”
“大哥很快就会进京了吧。”阿倩欢喜的双眸明亮。
康郡王为了吸引心上人看过来,抢着答道:“应天府会举办几日的宴会,然后大哥回翠屏山报喜,告别两位老人家,十月底应该就能到京了。”
果然,阿倩回眸一笑,让他受了冷落的心漾起一丝温柔涟漪。
管事婆子进来跟秦氏说九月二十去白塔寺上香之事已经安排好了,康郡王听了,心中暗暗欢喜,扫了一眼,没人注意这边,就朝阿倩飞快的眨了一下左眼。阿倩心思玲珑,马上明白他是要在白塔寺找机会见面。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两朵红云,低下头抿着小嘴偷偷笑了一下。
康郡王真想冲过去好好亲上一口,可是……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毕竟屋里还有丫鬟婆子,还有防他如防狼的秦氏。
想想九月二十也没几天了,心情大好,康郡王不再纠缠,起身告辞。
秦氏本就觉得自己对待王爷的态度不合规矩礼法,只不过是为了外甥女不得不端着冷冰冰的架子,免得被他占了便宜。如今见他报了喜讯就要走,反倒心下不安。连连道谢,又留他吃饭。
康郡王自然明白这是虚让,若真留下了,必定讨人嫌,只得云淡风轻的告辞,出门时终究忍不住回头看了心上人一眼:“等大哥来了,我就省心了。”一语双关,他盼着冉子霖来,到那时,想见阿倩就容易的多了。
秦氏也盼着冉子霖来,那时就不必自己费心耗神的同这康郡王周旋了。
最盼着他快点来的当然是阿倩,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大哥来了才会有安全感。
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欢喜的事,客气道别。
白塔寺每年有两大庙会,四月二十和九月二十,前两天来烧香的多是官宦之家,普通老百姓要等二十二以后才来凑热闹。
徐府老太君觉得自家的男人们杀戮太重,每逢庙会必然要来烧香,而且是提前一天晚上住在后院禅房里,就等着早起去烧头柱香。
康郡王随着定国公府的车队提前一天来到白塔寺安排好住处,就四下溜达寻找有力地形。发现了几个能藏人的妙处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去歇息,却在花木掩映中看到了一个糟心的身影。
宋逸?他怎么也来了?
宋逸扶着一个老太太小心的往大殿后面走,看来也是提前住下,等着明早烧香的。宋老太太要烧香拜佛保佑孙子明年春闱高中状元这在情理之中,只是明天阿倩也来,会不会遇上?
康郡王脸色一沉,快步回房。
九月廿日的头香被宋老太太抢了先,她一心要给孙子求个好前程,几乎一宿没睡,就等着天不亮起来烧香。
徐府老太君出现在大殿门口的时候,宋老太太刚刚从蒲团上起身。见自己抢了徐家的头香,宋老太太脸上很是不安,连连告罪。老太君不太在意此事,宽慰几句,就去烧香了。出了殿门,宋老太太心中的得意才显露出几分,孙子考状元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自然要抢得头香。凭什么头香年年让徐家得到,说不定徐家世代的富贵就跟这头香有关。嘴角一翘,就联想着也许自己家以后也能过上徐家那样的好日子。
徐老太君烧完香,就带着两个孙媳和徐老七到了东面的菊园赏花。白塔寺的两大庙会为什么要选在四月和九月呢,就是因为四月西园的杏林盛开,九月东园的菊花绽放,都是不冷不热的季节,适合踏青出游。为了赏花,姑娘们就不能戴帷帽,偶有花海中相遇的青年男女,看对了眼的,事后男方就会托媒人上门提亲。也有家里长辈替儿孙着急的,就带着自家孩子来相看别人家的孩子,老太君就是这么打算的。
菊园入口处是九曲回廊,只过了第一曲,老太君就坐在不走了。摆明了是要占据必经之路,一个姑娘都不能放过。
两个孙媳被老太君招呼着坐在了两侧,徐永寒侍立一旁。
第二家进菊园的是景安侯一家,侯夫人见了老太君赶忙过来行礼,寒暄了几句就走过去坐在了第四曲上。他们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子,老太君没太在意,侯夫人只带了十六岁的韩斌过来,可见是想给他选媳妇了。
第三家是内阁首辅杨阁老的老夫人带队,人还没到近前,徐老七就用眼角的余光去扫自家大嫂。
大夫人甄氏脸色越发白了,今日略施薄粉本就比平时更显动人,此刻她紧张的用右手握着左手,正襟端坐,双眸下垂。眼角的余光揣度着徐家的人有没有看自己,杨家人是否快到近前了。
老太君起身与杨老夫人寒暄,趁此档口,甄氏屈膝行礼,在起身时貌似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杨玦,马上低下头,佯装镇定,却还是红了脸。
徐老七一双大手攥成了拳,藏到身后攥的嘎嘎直响。从未见她在大哥面前如此娇羞,亏得大哥对她那么好。找女人万万不能找心里有人的,哪怕你再喜欢她也没用,女人心狠着呢,八年都捂不热一颗心。
杨玦复杂的目光与甄氏对视一眼,就瞥向了别处。
对甄氏来说,这一眼就够了。母亲早丧,父亲在有了继母之后就与后爹无异,丈夫又是她不喜的。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年能在元宵灯会或是庙会上偶遇他一次,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足够了。回廊本就不宽,今日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元香幽幽的香气,那一瞬仿佛又回到八年前,他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
甄氏努力把泪水咽进了肚子里,恨苍天无眼,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名动京华的白杨状元,二十八岁了,尚未娶妻,不就是因为她么。可他为什么那么傻,自己已经成为徐家妇,不可能嫁给他了,他又何必苦苦熬着自己,也苦苦熬着她。所以她更恨徐永安,若不是他设毒计坑了自己,怎么会有这八年的痛苦。
杨家人过去,跟在后面的杨睿看到了苦着脸坐在母亲身旁的韩斌,两个同窗好友笑嘻嘻的凑到了一起,挤眉弄眼的互相猜测此来的目的。
甄氏的脸色刚刚恢复,就听到一声“姐姐”。她不情愿的抬眸,果然看到了继母带着十四岁的妹妹甄仪和十二岁的弟弟甄垣过来了。
“母亲。”再不情愿,她也不会做失礼的事情。
甄夫人笑着给老太君请安,笑容温暖的像四月春风。
论容貌,甄仪不输给同父异母的姐姐,论才学就要差一些了。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甄仪最不服气的就是姐姐运气好,当年姐姐出嫁时,祖父还是内阁首辅,所以她能嫁给定国公长孙,长房长孙呀,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只可惜姐姐没福气,八年无所出,姐夫没休了她,已经不错了。现在自己也到了定亲的年龄,可是祖父早已去世,父亲是个四品官,恐怕自己不能嫁的像姐姐那般好了。
在外人看来,八年前,徐家两次向甄家求亲被拒,第三次求亲成功了,是徐永安的痴心打动了甄家。可是,只有他们两家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才貌双全的甄嘉为什么被迫嫁给徐永安。
甄仪偷偷瞄了一眼,半截黑铁塔一般的徐老七,默默移动眼光,似乎看到了第四曲坐着的景安侯世子。她不认识韩斌,但是对侯夫人似乎有一点印象,知道是公侯之家。
这些公侯府邸本来不必如此,只因今年春天选秀了,出挑的大都被皇族选了去,有些不乐意进皇家的就早早订了亲,原本他们心中那模糊中意的小姑娘,没等长大就被别人吃走了,如今不得不重新筛一遍。
终究都是大家族,只过了几个姑娘都不中意,他们就没耐心坐在那里了,目的太明显,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还不如想想那些看着长大的世家姑娘有没有合适的。
徐老太君却是岿然不动,她是铁了心要在年前给徐老七把亲事定下来,每过一个姑娘就扫一眼孙子的脸色,问他是否中意。大大小小的姑娘过了十来个,徐老七那张万年冰山脸就没出现一丝裂缝。气的老太君直叨叨这名字起错了,永安永宁多好,非要起个永寒,这下死活热乎不起来了。虎子坐不住了,要七叔带他去后山看白塔,老太君就让三夫人带他走,派了几个下人跟着,却不放徐老七。
秦氏不敢跟那些达官显贵们争头香,只在二十这天早上出发,不过却要在白塔寺住上一晚,晚间到祈愿阁诵经到子时,给远在苍狼山的姐姐、姐夫祈福。
冉紫倩和冉紫兮进京之后,第一次被姨母带着出门,知道在白塔寺会遇到一些官宦之家,八年没有回京,不知大家见了旧日的安平伯孙女,会是什么态度,恐怕多半不会很友好吧。
两个姑娘心中担心,脸上自然也没什么笑容。倒是白白胖胖的卫媛在马车里偶尔说几句趣话,逗得母亲和两个表姐忍不住笑。
同样长着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的卫煜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十二岁的男人了,父亲没来,自己有义务保护好母亲和表姐、妹妹。
在大殿里烧了香,姐弟四人随着秦氏到东面的菊园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