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七抢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徐永安:“大哥,别冲动,杨玦是朝廷命官,你先忍一忍,要杀也要杀的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跟杀一条狗没什么两样,可是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呀!”
徐老大气的青筋暴起:“老子忍不了,要是你,你能忍吗?”
徐老七沉着脸说道:“忍不了也要忍,你想想祖父,祖母,你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当初既然是你做下的孽,强娶了人家,现在就该承担这个责任。”
徐老大吃惊的瞪圆了双眼,死盯着老七道:“老七,你是我亲弟弟,连你也觉得是我设计陷害你大嫂的?”
徐老七一怔,没想到大哥会说出这样的话,仔细观察一下他的神色,确实不像说谎,心里就翻腾起来:“难道大嫂在土地庙遇到劫匪的事,不是你设计的?”
“你不信?”徐老大怒目圆睁,把拳头攥的咔咔响。
冉紫兮见他们兄弟两个你揪着我,我扯着你,互不相让,怒火滔天,就怕他们动手打起来。走近几步,拉住自己的丈夫:“你们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可是我听着这里面好像有误会,所谓旁观者清,不如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找到误会呢。”
徐老七怕伤到媳妇,马上松了手,揽着妻子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徐老大看着人家夫妻两个亲昵和美,心里越发酸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闷声道:“当年我对你大嫂一见钟情,两次去甄家提亲被拒,我就打听到她和杨玦青梅竹马,那时候我就打算忍痛放弃了。却没想到在土地庙救了她,当时她衣衫不整,我只能把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送她回家,正遇上甄府老太爷见我抱她进去,就做主让她嫁给了我。”
徐老七面色凝重:“大哥,你说的话我都信。可是,大嫂却未必信,四月二十那天我们一家都陪着祖母留宿白塔寺,只有你冒着大雨回家,又那么凑巧在土地庙救了大嫂。你当时为什么要回家呢?”
“我……我发过誓不能说。”徐老大皱着眉垂下头。
徐老七与媳妇互望一眼,苦笑道:“大哥,你真傻,为了一个承诺,背了十年黑锅,难怪大嫂不肯原谅你。”
紫兮理清了思绪,缓缓说道:“大哥,心病还需心药医,看来大嫂对你有误会,还是说清楚了吧。而且那首《十年诀》中也提到了白塔缱绻日,竟成永诀时。如果把那天的事情说清楚,大嫂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徐老大凝神盯着地面许久,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发誓不说,就绝不可提起。我先回去了,劳你们费心了。”
徐老大起身就走,老七夫妻俩面面相觑。
“我觉着可能是有一个人在暗中作祟,十年前的四月二十,正好是我和母亲遇到那个可怕的恶人的时候,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冉紫兮问道。
徐永寒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这里面确实有玄机,大哥守承诺,不肯说,先不要逼他了,等我想想办法再说吧。”
这件事暂时搁置了,没过几日就是冉子霖大婚的日子,紫兮自然要回家热闹一下,初月,初画带着十几名丫鬟仆妇紧紧护在她身边,确保不能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因为七爷已经明确说了,若七夫人伤了一根头发,就要她们的脑袋。
紫兮回来以后,却跟丈夫说了一件怪事。
“我无意中听姐姐说起一件事,就是最近坊间盛赞的那本新诗集,也就是大哥撕碎的那一本,前几天,九公主竟然让康郡王定制了一本镶金边的,说是要等月底到长公主坟上祭祀时用。我打听了一下,长公主去世刚好十年了,而且是四月二十从白塔寺回来就生了大病,没过七日就去世了。你说这会不会太巧了?”
徐老七脸色凝重起来,皱着眉想了想,低声道:“看来这件事很复杂,涉及的人也不少,不过我觉得最大的嫌疑还是杨玦,可是他与长公主,与你们家又有什么牵扯呢?”
夫妻俩商量良久,也没有好的对策,最终老七决定找大哥问个明白。
听说此事可能涉及长公主之死,徐老大再也忍不住了,叹道:“当日就是长公主冒雨找到我,让我速去山下的土地庙救人。并要我发誓,不能说出她来。当时我没有多问,就火速冲下山去,到了才知道竟然是你大嫂遇到了歹人。后来我想找机会去问问长公主,她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是否有人故意设计害甄嘉,谁知过了没几天,长公主就病逝了。”
“如今死无对证,要查出真相可就难了。”徐老七在屋里来回踱步。
冉紫兮缓缓站起,道:“我有个办法,不知能不能行,既然夫君怀疑杨玦,何不来个请君入瓮,设计一个方法,让他原形毕露。”
四月十八,从辽东传回了消息,定国公世子病重,徐永安和徐永寒马上向兵部请假,到辽东探望父亲。四月十九,老太君忧心儿子也病倒了,却不肯让两个孙媳妇在家侍疾,让她们到白塔寺烧香,给公爹祈福。
甄氏和冉紫兮安排好家里的事,四月二十中午到了白塔寺,烧了一柱平安香,就到徐家专属的居士寮房住下,等着晚上颂平安经,第二日早起烧头香。
午膳后歇了晌,冉紫兮就到大嫂房中邀她出去走走。甄氏穿戴整齐,本想自己出去,见弟媳相邀,也不便拒绝,就同她一道出去了。甄氏带着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心腹大丫鬟、也是如今徐老大的两个小妾湘琴和瑶琴,冉紫兮带着初月、初画,一行六人沿着平坦的大路向后山走。
路过一条岔路时,甄氏忍不住扭头张望,冉紫兮便道:“大嫂,总是走大路也很无趣,不如我们沿着小路走走吧。”
“这……你怀着身子,若是不小心摔倒了,我可如何向七弟交待。”甄氏为难道。
“无妨,让初月、初画扶着我,不会有事的。”紫兮淡笑。
一行人走上绿草如茵的小路,暖风袭来,舒服惬意。冉紫兮跟随着甄氏的脚步走在后面,很随意的聊着天,说说晚上要颂的《平安经》,又担心了一回各自丈夫,公爹和祖母的病情。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当冉紫兮看到那一尊赑屃的石雕时,心中一震,越发觉得徐老七的猜测是对的,这些事之间有关联,而且很可能和杨玦有关,不知能不能在这里遇到他?
“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进去瞧瞧吧。”紫兮迈步朝小院里面走,甄氏身子晃了一下,默默垂头跟了进去。花木依旧繁盛,小路上的青苔湿滑,初月和初画紧紧扶着冉紫兮,生怕她滑了脚。甄氏好心的说道:“弟妹,你走在后面吧,我在前面也好探探路。”
说着,甄氏已经从旁边绕过,走到了前面,湘琴瑶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越往里走,甄氏的脸色越发苍白,十年了,她不敢面对这个地方,却又十分期待能回来一次。从前来白塔寺都要陪着老太君,她给自己足够的理由不来这里怀旧,可是今日却忍不住了,因为祖母、丈夫都不在?因为他写了那首《十年诀》?因为期待在这里偶遇他?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间屋子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她,让她失魂落魄的往里走。
“啊……”甄氏胡思乱想之际,脚底一滑,身子朝左前方摔了下去。
“小心。”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稳稳的扶起她。
甄氏心中一抖,难以置信的抬头,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是她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是她十年的牵挂。她怔怔的瞧着他,眼中情不自禁的涌起一汪甘泉,嘴唇颤抖不能言。
“多谢杨大人。”懂事的瑶琴在旁边扶住甄氏,向杨玦屈膝行礼,顺便挡住了冉紫兮的目光。
“是啊,夫人,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只怕您就会摔倒了。若是惊扰了七夫人可就不好了。”湘琴也反映过来,凑过去委婉提醒。
“大嫂,你没事吧。”紫兮轻柔问道。
甄氏回过神来,却没敢回头,怕冉紫兮看到自己的失态,只淡淡道:“我没事,多谢大人。”
杨玦淡然一笑,在四月的阳光中分外明朗:“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师妹小心。许久不见,咱们都不是当初二人一曰读书时了,年纪大些了,更要多留心细小的事情,你们留神走路,我先走了。”
杨玦一身白衣胜雪,飘然而去,恍若谪仙。甄氏没敢回头,怕目光粘到他身上之后就再也挪不开。只直挺挺的往里走,进去瞧着赑屃的石像发呆,回想着那日欢喜的约定,却横遭徐老大破坏,对徐家的怨念又多了一分。
冉紫兮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问题,直到一更天颂平安经时,才恍然大悟。“二人一曰”竟然是两个字,“二更”,这是让甄氏二更天见面吗?
她是孕妇,不可久跪,只颂了一段经文,就说累了,要回去早早睡觉。甄氏自然没有阻拦,让她安心回去休息,且不用等着自己,自己要颂到三更天才回去。祈愿殿里人不少,自然是安全的,只让护院们三更天来这里接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