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徐老七再次巡查军营的时候,发现军纪已经明显好转。又严厉地对副将叮嘱了一番,这才安心的回去。
八月初十是冉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正逢朝中休沐,文武百官都来贺寿。
从清晨开始,下人们净水泼街、洒扫干净,宽敞的护国大街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宾客。作为嫡亲的孙女婿,墨祁骁和徐老七都十分自觉的早早来到安平侯府门口迎客。
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文武百官,纷纷备着厚礼,陪着笑脸亲自登门拜寿。见到门口的冉卿轩兄弟俩倒没什么感觉,世人便是如此善于拜高踩低,任你小冉探花郎当年何等风光,如今也是草戒一般。反不如年轻的冉子霖受人重视,毕竟是内阁首辅。
见了陪站一旁的摄政王和定国公,更不必多说,自然点头哈腰,满脸讨好的神色。
正厅门口挂上了圣上御笔亲书的对联,上联:年届古稀犹矍铄,下联:时逢盛世春常在。横批:盛世人寿。
众位贵宾落座之后,冉老爷子身穿大红色八团锦的长袍端坐在太师椅上。司仪官高声唱喏:“请老寿星的儿子、儿媳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二拜,祝老寿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三拜,祝老寿星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冉家大爷冉卿辙并大夫人冉秦氏、二爷冉卿轩和续弦常雨薇上前给老爷子拜寿。
冉紫兮瞧着常雨薇已然隆起的小腹,心中百感交集。自从与刘金和离之后,她一直住在冉家,紫兮想给她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再成个家,谁知她却死活不肯。后来才听祖母说起,原来是日久生情,竟然相中了自己的父亲。年岁上的确是差得多了些,不过二人脾性相投,紫兮也乐于看到他们琴瑟和谐。父亲也不过四十出头,不该孤独终老的。
司仪官接着说道:“请老寿星的儿子、儿媳们献寿词。”小冉探花郎高声吟诵了一篇祝寿词,令人回想起天顺十九年,意气风发的冉家二郎。
司仪官接着说道:“请老寿星的孙子、孙媳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二拜,祝老寿星万事如意、晚年幸福;
三拜,祝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请献祝寿辞。“
冉子霖与张飒欢欢喜喜地拜了三拜,夫妻俩互望一眼,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奶娘抱着的女儿。小女娃六个月了,白白胖胖的。冉子霖不想抢了二叔的风头,只作诗一首表达了祝寿的心意。冉子沛自知才学不够,干脆没有说话,由大哥做代表了。
司仪官接着说道:“请老寿星的孙女、女婿们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吉祥如意、富贵安康;
二拜,祝老寿星事事顺心、幸福长伴;
三拜,祝老寿星笑口常开、身体安康。请老寿星的孙女、女婿们献寿词。”
徐老七朝康王使个眼色,示意他说话。康王十分谦让的拱拱手,低声说了一句“长幼有序,七哥你来。”
徐老七脑子转的也十分快:“对,长幼有序,你是长孙女婿,你来代表我就行了。”
文武百官聚精会神的盯着这两位爷,看的津津有味。一个是权倾天下、可以代圣上发号施令的摄政王,一位是掌管全国兵权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兵部尚书。
景安公在一旁笑道:“两位就别客气了,总要有人说句话吧,咱们可还等着呢。”
阿倩捅捅墨祁骁:“你就说吧。”
摄政王得了指令,不得不开口,却又觉着冉家叔侄的文采太好,自己做文章也不行,作诗也比不过他们。只得说道:“多谢祖父养育了两个好孙女,我们这两个孙女婿自当和亲孙子一样孝敬老人,疼妻爱子,扶持冉家。”
“好,摄政王这话说的实在,老夫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把两个孙女嫁给了你们。”老爷子拍着大腿笑,众人面上也都在笑。心中却着实感叹:这话也够实在,五公思乡案那其他四家还在苍狼山流放呢,冉家若没有这两个孙女,绝不会有今日。
“请老寿星的重孙女、重外孙、重外孙女上堂拜寿。”
一拜,祝老寿星寿比天高、福比海深;
二拜,祝老寿星日月同辉、春秋不老;
三拜,祝老寿星吉祥如意、福星高照。请献祝寿词。”
六个月的冉竹萱被奶娘抱着给老爷子象征性的行了礼,莫灏琛、徐战鹏、徐柔确是趴在地上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相投。
徐战鹏起身拱拱小手,像模像样的说道:“恭祝太姥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冉紫兮用帕子掩着嘴轻笑,这一早上没白教,一个字没差。徐老七瞧着儿子也很满意,默默点头。
莫灏琛坏坏地一笑,说道:“恭祝太姥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冉紫倩噗嗤一声就笑了,这个坏小子。
徐柔伸着白胖的食指点点头,嘟着小嘴儿努力的想着这几日母亲教给的词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紫兮想走过去提醒她一下,却被丈夫悄悄抓住了手腕:“让她自己说,这小丫头机灵着呢。”
徐柔纠结的吧嗒吧嗒嘴,确实没想起来,便随口说道:“祝太姥爷天天吃好吃哒,玩好玩哒。”
“哈哈哈……”众人大笑,冉老爷子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嗯,还是柔柔说的最好,太姥爷也是这么想的。”
徐柔得了表扬,乐颠颠的跑到母亲身边。徐老七大手一伸在女儿头顶宠溺的揉了揉,就听镇远老将军笑着说道:“但凡整寿都要博个彩头,今日这彩头就该是徐元帅,就你儿女双全,久未归家,理当来一段祝寿的节目,给大伙儿添个趣儿。嫡亲的孙女婿连句祝寿词都没说,可不能这么糊弄过去,怎么也得作诗一首吧。”镇远老将军朝着同僚们挤眉弄眼,就想将徐永寒一军。这位年轻的兵马大元帅自上任以来就冷着脸,提起军纪就急毛火眼的样子,今日是岳家祖父寿诞,倒想瞧瞧他会不会也暴跳如雷。
徐永寒歪着头瞧瞧这位父亲的莫逆之交,知道他有心调侃自己,却也没恼,低着头冥想。
拜完寿女眷们就该回后宅去了,冉紫兮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丈夫的暴脾气她了解,若是在祖父寿诞上翻了脸……
厅堂中的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几员年轻的武将都了解徐元帅的暴躁的脾气,暗暗的揪心。韩斌在一边瞧着,却是笑嘻嘻的,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翻脸。
果然,徐永寒感受到媳妇担忧害怕的目光,抬起头来朝她温柔一笑,转头瞧瞧各位同僚,说道:“除了练武,我还真不会什么别的,不过既然大家让我做彩头,那就献丑了。在边关三载,学会了一首关西大汉的秦腔,给你们唱两句嗬。”
“好……”全场群情激奋,高冷的国公爷居然肯唱曲儿,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何堪星海浮搓去,月冷天山,哀弦低诉!盟誓三生,恨只恨情天难补。寒鸦啼苦,凄咽断,春光暮。旧侣隔幽冥,怅佳人,倚楼何处?凝伫,望昔日游踪。没入乱山烟树。凤泊鸾飘,算鸿爪去留无据。菩提明镜两皆非,又何必魂消南浦?且天际驰驱,寻找旧时来路。”徐老七声音低沉,把三载思乡情,思妻苦全都融进其中,众人高昂的兴致全都沉入了谷底,默默地陷入沉思。
冉紫兮一双大眼睛泛了泪光,怕自己真的落下泪来不吉利,赶忙抱起徐柔挡着脸,快步出去。
这一日的祝寿酒从午时一直喝到了晚上,回到家,徐老七已经醉的歪在床上起不来了。
紫兮心疼的看着丈夫,让丫鬟把一盆温热的水放在地上,亲手沾湿了帕子给他擦脸、擦手、洗脚。
本来不太费劲的活儿却因为男人不配合累了她一身汗,俯身给他擦脸时他抱着她不放,口中喃喃的唤着“兮儿”。
“嗯,我在这呢,你先放手好不好,还要给你擦手呢。”
“不放,就是不放。”喝醉酒的男人很是任性,不仅不肯放手,反而紧紧的把她箍在怀里,勒得紫兮都快上不来气了。
两个丫鬟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掰开徐老七的手,把紫兮“解救”出来。
“兮儿,兮儿别走……”男人急的脑袋直晃,双手在空中乱抓。“你等着我……等着我回家,等着我……兮儿……”
紫兮洗好了帕子给他擦手,却被他一把抓在手里,把潮湿的帕子捂在心口:“媳妇,我会好的,你相信……信我,说这毒活不了……三年……我不信,不信……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