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歌姬唯唯诺诺,只是她们还不知道,这看似平淡的言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平地惊雷。养私军,这是死罪啊!
尤其,还直指人皇最为敬重的长公主!
这还了得?
“胡言乱语,掌嘴!”自入堂后,一直未曾言语的人皇,忽然开了口。
“住手……!”眼见几个差役冲向两个歌姬,两女害怕得瑟瑟发抖。左相那执拗死谏的性质便突然发作了,竟然当堂忤逆人皇,并且大声的吼道:“死刑犯尚有说话的权利,为何不让两个证人说话!”
“陛下,我誓死扞卫他两说话的权利!”左相又加了一句,耿着脖子。
四周一片瞠目结舌,包括牧遥:我去,左相太猛了!
在此之前,牧遥一直有些鄙视左相。榆木、臭美,还脑子不太灵光一般,只知道臭美自己的大胡子。直到此刻当堂顶撞人皇,牧遥才忽然发现了左相的品格,正直、忠义,为求真理不惜死谏。
如此高贵!
为谏言,不怕砍头,正如太宗时出了名的强项令,魏真。
魏真之直谏,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其人胆子之大,竟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私自扣留人皇的圣谕。坊间传言,这家伙还曾指着太宗陛下的鼻子大骂,说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这意思,你得把我当镜子,否则你就是个昏君!
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太不给人皇面子了!
但最奇葩的是,太宗陛下最后,竟然在铡刀下,把这魏真给放了。而且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无奈说道:“不要动不动就拿死来威胁我嘛,你要骂,就骂好了!”
这……!
太宗陛下御军千百万,建立了推翻前朝的不二奇功,连屠城都不带眨眼的。抢皇位更是,连兄弟都敢满门杀绝,竟然无奈到让魏真骂。
这魏真,已经不能用一个‘牛’字来形容了。
简直就是逆天!
而自魏真后,梦家王朝的文臣们,大多就以魏真为偶像了。个个以直谏为荣,一旦发现人皇哪里出错,便一个个抢先亮出脖子来。
左相,便是当朝最敢直谏的人。
人皇不服气?你杀我好了!
人皇此刻,是真恨不得宰了左相。但是当朝风气如此,你能杀掉一个左相,难免没有再一个左相。倒是让这死榆木脑袋得了忠臣的名声,自己成昏君了。但是长公主又是最亲近的姐姐,还扶持自己上位,情谊深厚啊!
人皇一时两难,郁闷之下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左丘明,你这臭毛病,怎么又犯了!”右相第一个冲了出来,指着左相的鼻子骂道:“你看,把陛下都气走了!”
“就是,就是,死倔驴……!”太尉也跟着骂了起来。
随后,右相太尉一党,便纷纷指责起左相来,还包括国师几人。
“陛下生气,咱们也得查明真相吧!”几个耿直文臣,便开始帮腔起来。
一时间,这大理寺的公堂,竟然变成了两方人马打嘴仗的战场,一如往日在朝堂上的争端一般,乱得不可开交。
长公主一声叹息,也是起身就走!
“长公主殿下,请您留步,把事情说清楚!”左相赶紧留人。
“哼!放肆……!”
长公主根本不理会左相,扭头便走了。满屋子的衙役侍卫,却是哪里有人敢阻拦。没见人皇为了姐姐,都发飙啦。
侍卫也是有脑子的人。又不傻!
随着人皇和长公主两位大佬离开,右相、太尉和国师几人骂了左相一阵后,便也陆续散开了。最后,文武百官一哄而散,便只剩下了左相。
牧遥一阵愕然,这案子还审不审?
武重行究竟怎么处理?
牧遥脸色一阵难堪,自己费了好大功夫设计。昨晚还连夜把管家和两个歌姬叫了出来一阵恐吓。甚至还让王胖子出面,用钱、用权将崔老板吊打了一番。好不容易几人都肯出来作证了,犯罪事实也确认无误了,却落得这样的局面。
更有甚者,牧遥筹划让宇文怀南上位的事儿,还没提呢。
一切,都白忙活了?
牧遥无奈,也是准备扭头出门,身后却是啪的一声,左相拍下了惊堂木。
“武重行受贿之罪明确无误,根据帝国律法,革其京兆尹之职,入监十年!”左相一声宣判,随后又再说道:“另,武重行涉嫌豢养私军,这是死罪。先收监,待查明真相之后,两罪并罚。”
“革职入狱么?哈哈……!”牧遥一阵狂喜,看来还有戏。
左相宣判完毕,便有几个衙役上前,当场摘下了武重行的官帽。随后将其拖起,匆匆去了大理狱的临时监牢。
总算没有白忙一场,牧遥欣喜,转身走人。
“牧监市长,请留步!”左相却是唤住了他。
“大人,您还有事?”牧遥转过身来,稽首行礼。左相从善如流、誓死直谏,牧遥此刻很是尊敬,继续说道:“大人真勇士,牧遥佩服!”
“少拍马匹!”左相突然画风一改,竟然不拽文了,而是直接问道:“你费这么多心思算计京兆尹,为什么?”
“呃,这……!”左相突然的直接,让牧遥很不适应。不过,既然别人已经挑明,牧遥也不遮掩了,便回道:“我是真心想把这监市处弄好,京兆尹却老是无端阻拦。我这也是自保啊,情非得已!”
“嗯。”左相点头,不置可否。
“对了,大人直接罢了武重行的官职,恐怕,作不得数吧?”牧遥虽然是官场菜鸟,但他也知道,罢官是需要人皇点头的。便假意关切的问道:“而且,我看陛下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您没事儿吧?”
“少假装关心我!”左相竟然把牧遥这点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怼了牧遥一句后才补充说道:“放心吧,武重行这官丢定了!”
“为什么?我看陛下不想追究长公主母子啊?”牧遥不明所以,甚至还真心的关切了左相一句:“你当面顶撞陛下,小心把自己这官帽搞丢了!”
“嘿嘿,你还真是官场菜鸟啊!”左相却是莫名感叹了一句。
“您,这是何意?”牧菜鸟有点脸红。
“陛下的心思,还能让你看出来?”左相点拨牧遥说道:“作为一个好皇帝,越是难办的事儿,越是要忍着。武重行犯法,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他跑不了。但是突然扯出了长公主养私军的事儿,牵连太大,不便贸然出手啊!”
“既然陛下都不敢妄动,您还这般不怕死直谏?”牧遥一脸疑问。
“嘿嘿,这你就又不懂了吧!”左相竟露出老奸巨猾的样子来,得意说道:“我不死谏,陛下怎么动手?放心吧,直谏陛下想做的事儿,死不了!”
“我去,这就是谏臣?你好阴险!”牧遥愕然,脱口而出。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不阴险活不了啊!”对于牧遥的放肆,左相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随后又一脸感慨:“京兆尹被撸了,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意思?”牧遥没听明白。
“少装糊涂!”左相却是瞪了牧遥一眼:“这可是个苦差,武重行虽然贪污,好歹这几年还算安稳。现在出事儿了,谁敢来接?”
“哦,您和陛下担心这个?”牧遥问道。
“不然呢!”左相丢出一个白眼来:“你以为,谁都能坐这位置啊!”
“嘿嘿……,那当然不是!”听闻左相言语,牧遥忽然心底一阵惊喜。但是面上却是毫无表露,然后貌似随意的说道:
“我倒认识一人,貌似能坐这京兆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