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夜是喧闹美丽的,正值夜暮戌时,白日劳累一天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在城内四处游逛、休闲娱乐,离翠红楼不远的杜家酒馆早已挤满了客人,此时也是座无虚席。
一英俊侠士坐在杜家酒馆偏僻的一角,独自一人静静地饮酒,他神情专注似有所思。有数位未抢到位子的食客想与他同挤一张桌,皆被放在桌上的那把杀气四溢的腾蛟七星剑惊走了。
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对这把剑并不陌生,它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是一把喜好嗜血的剑,是一把象征死亡的剑,半年来敢于冒犯它的人皆毫不留情地死在了它的主人之手。
因为这把剑的主人便是素有“一剑苍龙游天下”之称的龙长风,江湖传闻“一剑苍龙游天下”无门无派,是江湖新近出现的一位流浪江湖的游侠。其为人冷傲孤僻、少言寡语,行事不拘一格,且淡泊名利,因半年来独自一人连续单挑血魔窟门下八处分舵,而一举成名,是当今武林新秀的翘楚。
今日却出现了例外,触摸过腾蛟七星剑的人竟然未死!不仅未死,而且那人毫发无损,竟然还欲出手给他一记耳光。
龙长风饮下一杯酒,脑海里仍回忆着刚才发生在翠红楼前的那一幕。
这是他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如此不畏惧死亡敢接近他的人,第一个敢出言教训他的人,第一个令他不忍心出手杀死的人。
那人虽是个年纪娇小的青楼女子,可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的却是高贵的气质,那美得动人心魄的面容,那勾人魂魄、明如月光的双眸,还有那举手投足间隐隐现出的王者气息,无一不使得冷血孤傲的龙长风心头为之一震。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小姑娘?她独具一格的神韵魅力、她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她无与伦比的凛然霸气,给他一种空前绝后、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幼善良敦厚、温文尔雅的他便被生父送至一处荒山习武,长期孤身一人的艰苦学艺,使他变得性情孤僻、冷酷无情。他出自何门何派?他的师父究竟是谁?这连他自己也不知——那个黑衣老者每次皆是蒙面出现。
学艺下山的那一日,师父只交代过他一句话便断绝了师徒关系,那是一句使命:帮助杨文广将军做完一件事情,以还清当年所欠的人情债。
杨将军的使命已接下了,他却难以完成,那个叫冯温的知县如同雾气般人间蒸发,音讯全无,他只得到了一点儿线索——与辽人有关、与官府有关、与邪派有关,最后消失在扬州。为此他连挑血魔窟门下八处分舵,又于数日前查到了黑冥教教主任威在扬州六合县的一处秘密据点,似乎那洞穴里还关押着正派的一个神秘老人。可惜他还未看清楚便被任威发现,其结果是——他心脉严重受损,倘若任威的钢叉再多刺入半分,他的心脏便被刺穿了,而他仅仅只伤了任威的一条臂膀。
他的内功刚进入六级早期,又如何是达到七级中期任威的对手?
他有幸逃了出来,可他没有信任的朋友。他又该向谁求助?他又该把这消息传给谁呢?他选择了江湖口碑极好的梁家布庄庄主梁清湖。
当他刚踏入扬州城,便有个蒙着面纱的小姑娘热情地拉住了他,那小姑娘年龄是那样的小,声音是那样的好听,却因为生活所迫沦落红尘……
龙长风轻轻咳嗽一声,带动了胸口的伤势,剧烈的疼痛使他停止了回忆——伤口已经溃烂,急需药草治疗,可他唯一的几两银子已经买了酒,此刻已经没有银子再买药了。
他痛快地饮下一碗酒,想借助酒精的麻醉缓解那些疼痛,可是咳嗽加剧,使他痛得更厉害了。他将酒坛子直接扣在了碗上——这是最后一碗酒。饮完之后他将身无分文的离开这里,难道要他露宿街头?他是堂堂的大侠,他是令江湖败类闻风丧胆的“一剑苍龙游天下”,只要亮出他的名号,或者随便杀几个人,那样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可他万万不会这么做。他表面冷傲,内心却是善良的。他本来有充足的银两可以住在温暖的客栈内,一切都是那位小姑娘的出现而改变了。
他忽然又想起那位小姑娘的话:“哼!败家子,老天迟早会惩罚你,让你穷得身无分文——饿死你活该!”
他没有一丝怨恨,他痛苦地将两个嘴角弯起,浅浅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最后居然成了一个完整的笑脸,然后举起唯一剩下的一碗酒,再次一饮而尽。他一生没有朋友,一生在孤独中生活,没有人愿意与他这种冰冷的危险人物相处,可那位不怕死的小姑娘却敢于直视他,却敢于接二连三的挑战他的忍耐,他有些醉了,心里暗暗想道:“那小姑娘可真美,不仅模样美,嗓音也美。还有她的武功也很美。”
虽然在点她穴道的时候,他用剑鞘代替了手指,但能化解他那几招的人并不多,可她却轻巧地躲开了。连奚落他的举止动作也很美,那是一种天真无邪、淘气顽皮毫无心计的美。
“唉!那小姑娘似乎说过她的名字叫胡晓珊……胡晓珊,我龙长风期待着你的挑战!”
他抓起桌上的腾蛟七星剑,踉跄地走出了客栈,究竟该去哪里,他还未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扬州城这么大,总有容身之处的。
龙长风前脚刚走出去,酒馆里紧跟着走出五个携带包袱精壮的食客跟在其后,尾随追了上去。
珊瑚随着往来的客人溜进了翠红楼,她瞟了一眼正四处寻找翟宝的老鸨子与台上演讲的唐简,然后趁人不备飞速返回到了顶楼与香婉儿会合,商议对策,安排着些什么。
花魁竞选台上,唐简一挥手示意台下安静,挂起一副慈祥的面孔道:“大家不要误会,本官此次不是来办案的。本官只是来助兴……本官身为扬州城的父母官,竟差点忘记了今日是咱扬州城竞选花魁的大事。还好来得及时。本官宣布,今日获得头牌花魁的姑娘将有幸得到本官赏赐的一千万两白银,获得二、三、四、五名的花魁将分别获得五百万、三百万、二百万、一百万白银的奖励。哈哈哈哈……不耽搁大家了,请大家继续尽情欣赏。”
原以为贪婪凶狠的唐大人是来抓人的,当听到他的此番话语,台下的群众不在惊慌恢复了正常。
唐简刚一走下台,便有一位侍卫急匆匆上前施礼道:“报,西边小厢房发现三名昏倒的男子。”
“休要惊慌,封锁消息,速带本官查看。”唐简立即吩咐道。
“是!”侍卫连忙转身出去了。
唐简立即去提审那三个昏迷的男子——从那三人的嘴里供述与现场的痕迹来看,他认为是翟宝带着香婉儿抢劫财物,然后远走高飞。
唐简不再理会这无关痛痒的小事,楼上那道“大餐”还等着他品尝,他可不想浪费时间,他快步来至小厢房与老鸨子会合。
“你们几个全退下。”
屏退左右侍卫以后,唐简一把拉过满头大汗的老鸨子道:“不必再找翟宝,他已经拐着你的香婉儿逃跑了。放心,日后本官会将他们抓回来的。”忽然他又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劳烦你亲自上去查看虚实,若珊瑚姑娘昏迷,即熄灯掷杯为号,若她安然无恙,立刻返回,我们再另行他法,记住,把她当成香婉儿,千万勿惊到她。”
“难怪老娘找不到翟宝……唐大人有这么多人为何不直接上去抓那丫头呢?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你这样做不是太麻烦了嘛!”
“你有所不知,其一,这丫头狡猾,点子特多,上次本官的暗卫皆栽在她的手里。其二,她性子刚烈,若是强行抓她,万一她自尽而亡,本官不是白忙活了?本官可不想弄个,和尚捡梳子——空欢喜一场。”
“大人高见!只是那赏银的事情……”
“真是财迷,嘿嘿,不过本官喜欢你这样爱财的人,拿钱好办事,这是赏你的五千万两。本官在楼下等你的信号,快些去!”
“唐大人真是我的财神啊,谢唐大人!老娘这就去了。”
老鸨子欢天喜地接过银票,扭着肥臀离去了。
唐简则领着五个侍卫在一楼大厅的看台前佯装看表演,实际却是将目光停留在了顶层的一间厢房。
过了片刻,那厢房的火烛熄灭一片黑暗,紧接着“啪!”的一声清脆的杯盏落地声传至了唐简的耳朵里。
唐简欣喜若狂,带着侍卫一溜烟地向顶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