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直直地盯着兰笙的眼睛,望进对方的眼底深处,想看看兰笙是不是只是单纯的为了安慰她才撒谎骗她,可是在那幽若古潭的眸中,她只看到满满的真诚。
原来是真的!她心心念念渴求的爱,竟然真的有实现的时候,只是时间太短,她等不到被爱的那一天,他也等不到爱上她的那一天。
这爱来的太晚却又让人难以放弃。
红绡将头轻轻地靠在兰笙胸口,就像先前兰笙昏迷的时候那样。她拉过兰笙与他十指相扣,然后才轻轻地说着:“兰笙,你这样说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去?你知不知道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把命赔给你,好不好?”
红绡的话说的很轻,即使是离她最近的兰笙都后知后觉才分辨出她话里的含义,更不用说是站在一边的姻缘了。等到姻缘察觉不对的时候,红绡和兰笙已经被笼罩在红色的微弱的光芒中。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都在一瞬间多了红色的一道划痕,兰笙的手被红绡握着,他的整个人被红绡压住,是以他根本不知道红绡如今究竟在做什么。可是姻缘却分明地看见有红色的细如丝线的东西从红绡的指尖流出,直接刺入了兰笙的体内。
细细一瞧,姻缘才惊恐地发现那里面竟然是红色流动的液体,红绡正在用自己的血给兰笙续命!
用人血为兰笙续命本就只是个谎言,为什么红绡会深信不疑?为什么她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况且她救兰笙的目的不是为了两个人白头偕老吗?她死了,救兰笙还有什么意义?
姻缘茫然地看着红绡的动作以及那微微笑着的脸,她真的不明白红绡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是阻止红绡还是眼睁睁看着红绡徒劳无功地死去?
“阻止她!”熟悉的命令声再度传来,姻缘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冲上前想拉开红绡,却没有想到红绡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就再也无法动了!
只那一眼透露出的阴冷让姻缘都不寒而栗,那眼中的警告和杀意是如此的浓重,只要自己敢打破红绡的束缚阻止她救人,红绡一定会亲手杀死自己,没有半分迟疑!
“红绡,那是骗你的!输血救不了兰笙的,姻缘石所设下的惩罚,天下无人可救!。”即使红绡不警告姻缘,姻缘也无法打破红绡设下的束缚。因为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红绡身上所隐藏的能力已经完完全全在她之上!可是若是不能阻止红绡的行为,任由红绡死在自己面前,那个比红绡还要厉害不知多少的幕后主子一定会彻底摧毁她,因为一个她完全抵不上红绡。
“你现在才是骗人呢!你难道没有看见兰笙的脸色正在好转吗?”红绡不满地瞥了姻缘一眼,然后转过头温柔地望着兰笙,片刻之后她欣喜地反驳着。细管中血液的流动速度不仅没有减慢反而越来越快。
姻缘下意识地瞅了瞅兰笙的面色,当下不由得神色微变:兰笙的脸色比之刚才只有更加惨白,甚至已经快要到灰败的地步,红绡是怎么看出这人已经好转的?
看着红绡面上甜甜的笑容,姻缘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红绡疯了,因为兰笙快死了而疯的!
“红绡!你别傻了,他死定了!”冲着红绡大吼大叫,姻缘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够唤回红绡的一丝理智,却没有想到对方冷冷地说了一句:“闭嘴!”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姻缘只能眼睁睁看着红绡和兰笙两个人的呼吸都慢慢微弱下去,尤其是兰笙,她几乎都快听不到那呼吸声了。
一瞬之后,姻缘只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她听不到兰笙的呼吸声、听不到红绡的哭声笑声,就好像连带着红绡也和兰笙一样死去了,然后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红绡死了?姻缘脸上划过一丝惊恐,但下一秒她又很快镇定下来,若是红绡死了,她身上的术法不可能还在?可若是红绡没死,她为什么感觉不到红绡的气息?
正胡乱揣测着,姻缘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让她一听就觉得抑郁的声音以及随后而至不同人的脚步声,光分辨这脚步声,姻缘就知道来的人不少而且各个都是习武之人。
果然有那个女人在,她们就很难逃出禁卫军的追捕。当初真不该流落在外被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捡回去,还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件商品,真是自讨苦吃!姻缘一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暗暗地郁闷,若是之前她倒不介意再回往生阁,只是现在她以认别人为主,往生阁那里早已没了她的位置,再回去也不过是被其余有灵性的物品相排斥罢了。
越想越郁闷,姻缘干脆垂下头不再去看站到自己面前的女子。来者正是彼岸,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江情手下的禁卫军。本是抓捕犯人的行动,可在看清眼前这一对似乎已经死去的情人的时候,一群人都愣在了原地:凶手已经死了?
“红绡,七日的相恋相伴,一生的相思,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你可满意?”漠然地站在不远处,彼岸淡淡看了一眼姻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了然地勾了勾唇。那副样子倒像极了发现猎物时猎人志在必得的神情。
“七日的相爱,一生的相思?”原本被人以为已经死去的红绡闻言却是大笑着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了眼彼岸,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握着兰笙的手,动作轻柔地将兰笙的手放进被褥中,那动作那神情就好像兰笙还活着一样。
将兰笙照顾得妥妥当当,红绡才转过头直起身子,继续盯着彼岸,嘴角却忽然间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活着有时候比死去更为痛苦,而在这其中最为痛苦的却是命不随己,永远承受着无尽的相思,并且眼睁睁看着那一根被自己珍之重之的感情线彻底断裂。
红绡嘴角一直扬着那抹讽刺的笑容,她冷眼看着彼岸,良久才笑着开口:“彼岸,这个世上我不信什么因果循环报应!若是老天有眼,死的就该是我红绡而不是兰笙!他有什么错?害的梨白和子暮阴阳相隔的是我红绡,杀死那些无辜者的人是我红绡。这些通通跟兰笙没有半点关系,那死的人凭什么是兰笙?你说啊,你不是相信因果报应么?你不是说有因必有果吗?你亲口告诉我,凭什么偏偏是兰笙!”
“因为你爱他,因为伤害他比伤害你自身要来的更痛苦,因为兰笙是比你自身更重要的存在。要想彻底伤害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她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存在,而且要由那人亲自去毁。”
“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是我的爱毁掉了兰笙?你想跟我说,我不该爱上兰笙,兰笙更加不应该被我爱吗?我的爱对他来说是灾难?”笑容越来越深,脸上的弧度越来越大,红绡此刻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心情大好。
如此的反常让除了彼岸之外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望着红绡,明明这人的丈夫死了,她却还能够笑得出来,不是疯了就是太过冷酷。
可是只有红绡自己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时候笑着并不意味着快乐,哀莫大于心死,再多的悲痛也敌不过心如死灰,当心死了,表情也就不再是内心真实的反应。
“这该由你自己判断。”彼岸漠然地答道,却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后退一步,站于禁卫军的身后。那动作显然是将红绡彻底推到了禁卫军面前,也就是说她不会再阻止禁卫军对红绡的逮捕行为。
身为杀死十人的凶犯,一群人皆是因为彼岸在前才没有一到客栈就兵戎相见,此刻见对方已然不再插手此事,立刻掏出兵刃,对着红绡冷声呵斥:“红绡,最好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不客气?就凭你们?”红绡对着一群亮出兵器且身手不弱的禁卫军不以为意,她嗤嗤地笑了几声,语带不屑地挑眉扫过眼前的一群人,手指轻轻勾着自己的发丝,随后便笑意盈盈地望向彼岸,眼中闪着意义未明的光芒。
彼岸不经意地对上红绡的眼,眼中神色微微一变。只见红绡瞳色越来越深,一瞬之后就从鲜红变成暗红色,于此同时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根红色的鞭子,用力朝着冲上来的禁卫军挥去。
冲在前方的一位禁卫军只感觉有一根鞭子朝自己的脸打来,往旁一闪却惊恐地发现这条鞭子竟然会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眼见无法躲避,他正打算拿起刀硬拼上去,却只觉得自己猛地被一股力道往后拉去,恰好倒在身后的同伴身上,一群人便这样措手不及地互相往后倒去。
正想站稳身子重新逮捕红绡,他们却看见一道绯色的身影从他们眼前划过,直直地便朝着红绡攻去。红色的缎带恰到好处地缠住红色的鞭子,两个相似的身影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互相争斗起来。
明明看着是危险的打斗,可是周围的一切却好像全部都被隔开了。鞭子和缎带所至的地方竟然连半丝风声都不会传来,更遑论因为这两人的打斗而伤及客栈内的物品了。
一群禁卫军都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两人的攻势皆是相当的凌厉,招与招之间处处都透露着杀意,分明是杀招,可对着周围的物品竟然不产生半丝影响,就像刚才红绡的鞭子明明挥到了一边的花瓶,但是意料之中的花瓶碎裂的场景却没有发生,那根鞭子好像是从花瓶中穿了过去!
这样诡异的场景要说是人为,他们可是完完全全不相信!也就是说这两个都不是人?而且他们进来的时候,红绡好像是处于无呼吸的状态,他们先前还以为红绡已经殉情了,可是下一秒仅仅因为彼岸开口,这红绡竟然还是活生生的模样!
越想越觉得身体发寒,一群禁卫军忍不住拭去额上的冷汗,想着江情跟往生阁关系匪浅,彼岸再如何也不会对他们出手,他们终于强自定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