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转头去找寻彼岸的身影,凤墨清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那个出众的女子,诧异地四处找寻,只见彼岸此刻正弯下腰伸手擦去犹在昏迷状态的紫鸢脸上的泪水。
也许是在梦中想起了过往吧,曾经属于紫鸢的过往。
“彼岸,既然已经知道紫鸢等的人是谁,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晃荡到彼岸身边,凤墨清摇着扇子慢悠悠地问着。若是再这样看下去感受着紫鸢的情感,凤墨清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淡漠和无情。
“云默,已经死了。十几年前就死了!”漠然地站起身,彼岸转过身对着凤墨清一字一句地说着,那冷然的语气让凤墨清脸色微变。
云默十几年前就死了?紫鸢也死在十几年前?这是巧合还是因为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死的?”凤墨清摇着扇子的手微顿,他茫然地问着,直到话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嘶哑。
“我不知道。”彼岸却是慢慢地摇了摇头,“我捡到云默的魂魄时,他已经在人间飘荡了多年,若是不带走他,也许他会在人间慢慢堕落。此后他附身于一只花瓶,呆在往生阁,但就在前些时日,他为了救江情消失了。魂魄如今是轮回转世还是飘荡在六界,连我也不知道。”
彼岸深觉无力,为了救治被红绡所伤的江情,为了让画凝能够再次笑出来。云默牺牲了自己安宁和平的生活,任由自己的魂魄无处可去,而曾在往生阁付出代价做过生意的云默已经离开了她所能搜寻到的范围。
最坏的可能就是她永远也找不到云默,而紫鸢也等不到云默的归来。如果这件事情被画凝知道,那丫头还不知道该怎样内疚呢?
彼岸垂眸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可以不在乎紫鸢能否找到云默再续前缘,但是她却无法放任画凝被内疚压垮。
“唉唉唉,先别想这么多。不如我们继续看下去,等到紫鸢醒了,至少我们可以告诉她有关云默和她的事情,这样子也算是一种安慰。”敏感地觉察到彼岸的情感变化,对于忽然产生一丝落寞和无奈的彼岸相当不适应,凤墨清干脆装作轻松不在意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跑到前面去看着紫鸢和云默。
转身的那一刻,凤墨清想也许自己比自己想象得更不愿意看见后面的人有一天露出悲伤而哀愁的神情,哪怕只是露在心里他都不想看见。只是这不想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去探究明白,就这样维持现状就好,这样到了某一天他也可以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那是紫鸢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却仅仅只持续了短短十几日。十几年的人生比不上十几日的快乐,可那么多那么浓烈的幸福却短暂得只有十几日。
看到很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爷爷忽然闯进阁楼,命人将犹在熟睡的自己喊起来,跪在紫家的祠堂被一群人怒目相对,看到自小时候就未曾见过的父母脸上露出的失望与陌生,看到紫金阴沉着脸一脸怒气的样子,紫鸢知道从今日开始她的幸福终于开始走向终结。
可此时此刻的她只想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云默就被带离了阁楼,她想云默看不见自己大概会很着急,她还来不及告诉云默她开始懂了一种她从未尝试和遇到过的感情。
最美好最单纯最诚挚的感情还没有说出口,她却已经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她生平第一次撒谎,骗的竟然是自己最为在乎的人。看着对方失望落寞的表情,她想对他来说究竟是谎言美还是现实真。
紫家的祖宗牌位就立在紫鸢的眼前,只要她一抬头便可以看到那些沉沉得压得人踹不过去的祖宗牌位。落到这般境地,悲剧的是她是紫鸢,幸运的却也因为她是紫鸢。她不谙世事多年,隔离感情多年,对这些人伦教化要比常人淡得多。
她只知道这些人是她的祖先,她必须要尊敬他们,却并不意味着她会因为这些人而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快乐和感情。
“紫鸢,你可知自己的身份!你当我们整个族的族人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待你,若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是必须的,你岂能受到如此看重?可你呢?你非但不回报族人,还跟不知从哪来的下三滥的人纠缠不清!族规你都记到哪去了?”
紫鸢刚刚下定决心,端坐一隅严厉而无情的紫金已经愤愤地开口。紫鸢闻言却是立刻反驳:“他才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人!对你们来说,只要我活着就行了,不是吗?那为什么要干涉我的生活?我跟谁在一起,你们凭什么管?”
她再不懂事也知道“下三滥”这词是何等的侮辱人,她可以接受因为自己不听话擅自和人交往的惩罚,却无法容忍别人肆无忌惮地评判她所在乎的人。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一点都不了解云默,凭什么对云默评头论足?
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因为小灵而对她好的人,他只是因为自己是紫鸢才会如此爱护自己,仅仅因为她是紫鸢。
因为是她才爱护,所以她也因为那人是云默而在乎,所以没有谁可以辱骂云默,谁都不可以,哪怕是紫家权利最大的紫金也不可以!
“放肆!”被紫鸢讽刺又坚定的眼神一刺激,紫金猛地站起身恶狠狠地冲着身旁的几个护卫喊道:“把她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去看她!紫鸢,我告诉你,你活着的使命就是紫家的守护灵,没有那个守护灵,你就什么都不是!失去了紫家的庇护,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跟那个下三滥的人生活下去吗?”
“他不是下三滥!他不是!不许你侮辱他!”紫鸢大声反驳着,想要冲上去一遍遍告诉紫金云默不是他口中那类人,却只能无力地任由自己被几个人拖走,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屋子。
紫鸢安静地躺在床上,她记得这间屋子,确切地说是听丫鬟们提起过。紫家用来惩罚罪人的紧闭室,整个房间固若金汤,三面都被铜墙铁壁封的严严实实,另一面只有一扇仅余一人通过的小门,而钥匙自然只有一把,且掌握在紫金手里。
换句话说她很难离开这里,除非她认错且答应不再和云默来往,可是这却是她最难以做到的一点。
“小灵,我该怎么做才好?”喃喃地说着,紫鸢知道自己不会死,因为小灵承认了她,因为小灵的存在,紫家的人永远不会对她下毒手。
“紫鸢,如果是你期望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达成。”从虚无的空气中飘来的空灵的声音让紫鸢微笑地闭上眼,至少在此刻她的身边还有小灵陪着,至少她还能在这里祈祷云默的平安。
紧闭室本是隔绝外界的声音,安静地除了紫鸢自己的声音便听不到其他。可是那晚紫鸢却觉得自己恍惚听见打斗声,其中还夹杂一声又一声的“紫鸢”,带着满满的忧心与焦急。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紫鸢尚在分辨现实与梦境的差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令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门被缓缓打开,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小小的圆润的脸,紫鸢看了对方片刻才想起这个女子似乎是紫家旁支叔叔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妹妹。
“紫鸢姐姐,那个跟你在一起的男子闯进家里了,现在爷爷正找人围攻他呢!他伤的好重,我担心他快死了,而他如果出了事,紫鸢姐姐一定会伤心,所以我偷了爷爷的钥匙来放你出去。”
看上去娇小可爱的女子笑眯眯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示好。紫鸢愣了片刻才从打击中回过神,她拔腿就要往外跑,可是耳边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制止了她的脚步。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神有些抱歉地对女子说道:“你的身体能借我下吗?”
话音一落,从紫鸢身体里窜出一道黑烟直接冲进了女子的身体。
“紫鸢”慢慢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满都压抑着绝望和悲伤,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子心里想着却是怎么害死自己,明明是自己的妹妹却嫉妒着自己的特别。
小小地叹了口气,紫鸢不再期望与紫家的亲情,她将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后左顾右盼了会才尽量镇定心神朝着外面走去,越是接近外面紫鸢便觉得自己心里越是不安。
她可以确定云默一定在外面,因为他答应过今天会带着她去看夜色下的湖,云默承诺过的从来没有食言的时候,只是她也一样知道找不到自己的云默会有多焦急,又会多么不计后果地只为了找到自己。
加快了步伐,紫鸢干脆努力跑了起来,也幸亏云默的到来将看守紧闭室的守卫悉数吸引了过去,她才能够毫无阻碍地跑到院子里。
喘着气靠着柱子,紫鸢缓了口气才抬起头望向院子,只一眼便让她心力交瘁:身处中央的云默被紫家十几个武功较高的人围着,其中还包括紫家的护卫,明显的以多欺少。
可云默却依旧固执地想要冲出包围圈,哪怕他身上的黑衣已经掩盖不住那嫣红的血色,他也依旧手起剑落,只想逃出围困然后找到紫鸢。
“云……”还来不及唤出对方的名字,紫鸢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她死命地挣扎却只听到耳畔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紫鸢?不愧是我们紫家最为特殊的存在,竟然还能附身!可是紫鸢,你看到没有,那个人是为了你变成这样的。你知不知道是你害了他?身为唯一能够召唤守护灵的你,注定是要孤独一生的。”
紫金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严厉让紫鸢忍不住就心生恐惧,而他所说的话更是让紫鸢如坠冰渊,一下子陷入了内疚和恐慌之中。
紫鸢的思绪太过单纯,也容易受到人的摆布。是以紫金那略带几分诱导的话让她一下子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真当顺着紫金的意认为自己注定要孤独一生,而正是因为自己不肯忍受寂寞,非要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才会害云默陷入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