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容逸已经在唐仑那里听到过,是以并不是非常惊讶,但杭道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为惊讶。
“这件事一报上去,肯定会引起朝廷,乃至元帝本人的注意,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找你。不过我想提醒一下,最好别去。”
“这却是为何?”容逸凝眉道。
杭道远看着他,神情十分严肃:“因为,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容逸重复了一句,有些惊疑的问道:“兄台这么说,是因为当年三位皇子造反的事吗?”
杭道远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容逸越发好奇:“这事我也曾考虑过,不过真的有这么严重么?那毕竟是亿万年前的一场变故,别说物是人非,连物都不是了。元帝真的会警惕到这种程度?”
杭道远摇了摇头,神情里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意味:“如果仅仅是因为当时的反叛,元帝当然不至于如此。不过,有件十分隐秘的事情,如果你知道的话,恐怕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什么事?”容逸连忙问道。
似乎是要述说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杭道远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才道:“当年三位皇子死后,大约过了一千年,当时的元都,有一位德高望重的符轮术大师,叫做裴汾,因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缘故,被元帝秘密处死了。”
“符轮术大师?”容逸一听到这句话,心头便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杭道远见状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他是为什么被处死的?”
容逸眉尖一挑,好奇道:“不是说,其中的缘故不为人知么?”
“终究还是有人知道的。”
“比如兄台你?”
“那是当然。”杭道远淡淡一笑:“不然我坐在这里说半天,又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一顿,低头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缘故,就是他曾经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做了一个规模极其庞大的符轮推演,得出了一个预言式的结论。”
容逸听道这里,心头那种莫名的紧张越发的明显起来,他几乎是冲口而出地问道:“什么预言。”
杭道远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预言是,帝血重现之日,就是元帝宾天之时。”
一瞬间,容逸的神情便凝固了起来。
对方的话说的很明白,如果不是他编造的话,那么自己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这个预言的前半句,帝血重现。
那么后半句的结果,自然就是杭道远警告自己的原因。
既然因为这句话的预言,让裴汾丢掉了性命,便说明元帝对此事非常重视,并没有当作神棍的胡诌而嗤之以鼻。
他信了。
那么,元帝该怎么对付自己,便几乎没有悬念了。
然而,这还仅仅是他骇然震惊的原因之一,而且是相对不重要的那一个。
他更为关注的,是这个预言,和作出它的那位预言家,与教授之间的关系。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联想到了,符皇和秀山道院那位孙若无的预言。
符皇为了实现孙若无的预言,刻意地去按照预言的轨迹,耗尽毕生精力,几乎完成了一次灭世的壮举。
那么教授呢?会不会也是类似的原因呢?
裴汾在亿万年前作出了一个预言,而在亿万年后,教授将元帝的血脉,注入了自己的体内,再用种种手段诱导着自己,一步步走入了元帝的视野之中。
比起自己之前作出的简单推想,这一个,显然更加完整,更加合理。当然,仍然有一些矛盾无法解释,但至少,已经看上去很像了。
容逸的全身都有些发冷了。
“他会是裴汾的子孙?学生?还是他的转世?”
容逸当然不会把这句话直接问出口,而他凝重的表情,看在杭道远的眼里,却是十分的满意。
“看来容兄弟已经听明白了。此事十分隐秘,几乎不为任何人所知,若不是可能影响到容兄弟的性命,我也不会轻易将其透露给你了。”
容逸静默了半晌,才暗暗点了点头,望向了杭道远:“我明白兄台的意思,多谢告之。可此事既然如此隐秘,兄台又是如何得知?”
杭道远哦了一声,微微一叹,道:“其实,这已经很容易猜到了吧?我这一族,当然与裴汾有些关联。他的首徒,正是我的前辈高祖。”
“原来如此。”得出结论的同时,他也立即心念一动,如果教授也如自己所想的话,那么说不定真可以从杭道远这里入手,打听到那位的真实身份。
还在他沉吟着,考虑要不要立即开始打听,还是先放一放,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时。对方再度说道:“容兄弟既已知晓其中的问题所在,不知打算如何应对?”
容逸瞬间怔了怔,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与教授相关的问题上,倒真是没有考虑眼下的麻烦。这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元界的只是一个投影,对生死并无所谓。是以在潜意识中,就没把这当回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倒是有些好奇,元帝会不会真的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我给杀了。”容逸淡淡笑着说。
“哦?”杭道远对他的反应很是惊讶,似乎没有理由,可以如此淡定。元帝的铁腕统治,在元界之中无人不知,很难想象,他会不对容逸这个皇族血脉的出现作出任何反应。
容逸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其实,我还正想去见一见元帝,他要是来找我,倒是合了我的心意。至于危险么……”
他轻吁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继续说道:“该冒还是要冒一下的。”
杭道远闻言更加惊讶,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话来,一旁的那名叫做谢言的女子,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怎么?你还想去见元帝?这却又为何?”
容逸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事牵涉的麻烦很多,一件件解释起来,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必定要将教授牵涉进来。他现在还吃不准,要不要将事情全盘告知这个刚刚认识了才不到半个时辰的陌生人。
片刻之后,他才决定暂时采取保守的作法:“此事说来话长,大致上,是打算去和他打听一些事情。以后若有空,再慢慢聊吧。”
对方都是看得清眼色的人,一听他这么说,便知道暂时他是不会如实告知了。不禁都微微有些失望。
“既然容兄弟执意如此,在下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杭道远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果真的遇上什么麻烦,想要暂时离开的话,倒是不妨考虑一下去青云世界找我们,对于容兄弟这样的人才,我们是非常有兴趣结交的。”
“青云世界?”容逸暗暗点头,对于对方的身份,他也在这一刻中,有了更深一步的想法。
对方看出了他眼神中意思,也含笑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青云世界,那个叛军盘踞的青云世界。”
在送容逸离开房间之后,这一群人,也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了客栈,看上去形色匆匆,似乎是打算远走。
容逸回到自己的房间,忽然间身旁红影一闪,却是烈焰焚神现身了出来。
投影术除了本人和随身的物品之外,无法将任何生物投射出去,但是烈焰焚神的身份有些特殊。她并非生命体,而是一把刀,最多是有了灵性,可以幻化人形。所以,容逸投影到元界,便把她也复制了一份送过来。怎么说,出门也得带把刀啊。
而她这一次现身,仍然是一脸的忧郁,比起之前在东都时,甚至还要更严重一些。
“怎么了刀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段时间,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在东都之时,容逸一直没有捞到时间来询问她,此时终于将问题提了出来。
“你……我……”她犹豫了再三,才终于定下了心神,幽幽的说道:“我是很烦心,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知道该怎么做?”容逸很是不解,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烈焰焚神用力跺了跺脚,道:“我是很难受,明明已经知道你和大帝的关系了,可就是无法摆脱对你的想法。我是不是,也变成个坏女人了?”
“啊?”容逸一阵好奇,忍不住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你终于搞清楚我和神炎大帝的关系了?”
“你别笑啊!”烈焰焚神愁眉苦脸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在欺骗自己,不想承认自己变成和秦沐雨那个贱女人一样,对大帝变心了而已。”
容逸越听越糊涂了:“刀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呀。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神炎大帝了,为什么还要像对他那样对我呢?”
烈焰焚神焦躁不安的在屋中走来走去,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盯着容逸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道:“因为你真的继承了大帝的魂魄,而我,是大帝用他的魂魄炼化出来的刀灵,只要他的魂魄在你身上一现身,我就会立刻无条件地失去抵抗力,全心的顺从你,喜欢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原来,我身上的第一道闭锁的生命密码里,封锁着的,是神炎的魂魄。”容逸点了点头,看着烈焰焚神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怜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