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颜不甘不愿地站起身,拉着芳清茹与张玲往暖阁外走。
芳清茹回头看一眼萧侯,满脸幽怨委屈。
朝阳郡主却没有走的意思,直接在座椅上坐下,眼睛骨碌碌地在嘉宁与萧侯身上转,那意思,你们谈啥尽管说,我来做个见证。
萧伯言:“……”
因着朝阳郡主在旁,萧伯言一时竟不知跟青鸾说什么了。
“朝阳,你带祝姑姑出去,我跟萧侯有话说。”青鸾缓缓道,面色平静,与先前娇嗔判若两人。
朝阳郡主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嘟囔道:“有什么不能让我听啊。”
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打量嘉宁,见她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得带着祝姑姑出了吉瑞阁。
“伯言哥哥,”青鸾抬眼直视着面前如雕如琢的俊美男子,将心里的恨意压了又压,“爹爹在西疆病了,你可知道?”
萧伯言垂眸看她,眼里情绪不显,“兵部有消息传到京城,朝臣们都知道,想必陛下也知道了。”
“伯言哥哥,你说他会死吗?”青鸾的眼圈泛着红,强撑着不让自己给他一刀。
“嘉宁,世事难料,我也不知……”
“不!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他会不会死,对不对!”青鸾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萧伯言一怔,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认为嘉宁能探知他的布局,她这般失态,有可能忽然听闻父亲病重,向自己求助来了。记得她小的时候便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会跑来找他胡搅蛮缠地告状求助。
伸出修长手指替她揩去泪珠,柔声道:“嘉宁,我真的不知……你别难过,咱们想想办法。”
“伯言哥哥,你别让爹爹死,求你……别让爹爹死。”青鸾抽噎着,眼眸里满是祈求。
萧伯言叹口气,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嘉宁,我认识一位医术极好的医师,明日便让他赶去西疆可好?也不知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的。”青鸾现在只能隐晦求他放过爹爹。
她像只受伤小兽般依偎在他胸口,脑海里却一幕幕回想起前世种种。
他似乎从来都是如此,温温柔柔的说话安慰自己,却一件都没做到。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要来求他,求他放手。
萧臻,你千万别害死爹爹,不然,我魏青鸾一定会让你全家为他陪葬!
萧伯言拉着青鸾的手走到罗汉塌边让她坐下,蹲在少女面前用丝帕轻轻为她试去眼泪。
此时的嘉宁是如此的乖巧,恳求自己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忽然就有种想满足她心愿的念头。
她若是一直这样乖巧多好,他可以如约娶了她,至于以后如何,他相信自己可以摆平一切。
“嘉宁,魏德侯不会有事。”萧臻心里充满柔情,向她保证着,捧起少女的脸,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青鸾僵直一下,任他揽自己入怀。
眼见少女如此温顺,萧伯言突然有些心疼,喃喃道:“嘉宁,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父亲有事。”
新年伊始,
洛京上空飘飘摇摇又开始落雪,这是新春的第一场雪,昭示着今年又会是一个丰年。
刚过完初五小年,长公主府终于接到西疆的来信。
信是韩再派亲信送回来的,上面说魏德侯已经康复,不日将启程回京。
“阿蛮!你爹爹好了,他下个月便能到家了。”长公主兴奋的像个孩子,拉着女儿的手让她看信。
她都好几年没见着丈夫了,此时知道他就快归家,忍不住雀跃狂喜。
青鸾展开信看着,心里一阵酸涩。
爹爹能平安回来当然很好,可是,西疆的军权眼看就会旁落他手,她怎能不担心。
难道还是躲不过前世的结局吗?
“娘,等爹爹回来,咱们去老家看看可好?”魏德侯的祖宅在江州,那里也是他的封地,离洛京逾千里,爹娘若是在远离京师的地方生活,也许能避开祸端。
长公主点头,“你与萧大郎注定不能成婚,咱们一家去江州避避风头也好。”
一名闺秀被退婚毕竟会被人诟病,人言可畏,她的阿蛮留在洛京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就这么一个孩子,若不是为了女儿后半生着想,都舍不得将她嫁到别家了。
见母亲毫不犹豫同意了自己的建议,青鸾稍稍安心。
去江州之前,她要尽力为皇帝舅舅将几个大隐患除去。
十五元宵节,
青鸾与朝阳黎兰相约往朱雀大街逛夜市灯火。
元宵这三日宵禁,洛京城里各家各户携子带女,往一年里唯一一次开放的夜市游玩。
各种做生意买卖的,都会在这一天被允许于宽广的朱雀大街两侧摆摊售货;待夜晚降临时,更有无数灯盏在这条街上点亮,照映得整条街如天上银河般明亮美丽。
皇帝与内宫妃子们也会在这一天出现在皇城朱雀门的楼阁上,一边观看灯市夜景,一边遥遥与民同庆。
“嘉宁!快来看!这里的花灯甚是奇巧,咱们来买一盏。”朝阳郡主身穿火红胡服,拉着青鸾和黎兰往一处售卖彩灯的摊点挤进去。
人群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叫道:“挤甚么!”
青鸾听着这声音极为熟悉,稍想一想,便知道是谁了。
她转头悄悄向身后的魏十四使个眼色。
此时的魏十四与魏七俱是一身文弱书生装扮,头戴皂纱幞头,面上罩着昆仑奴面具,见郡主发指令,瞬间隐入人群里。
“混账!敢跟本将抢东西!你有几颗脑袋!”
芳肖身穿一身华服,寻常贵公子的打扮,正指着一名年纪不大的世家公子呵斥。
“喂!你是芳府少爷就了不起啊,老子偏要这盏灯了!来人!给我抢过来!”红袍小公子招呼自家仆人去抢那盏十二屏的琉璃美人灯。
这盏灯做工的确精巧,更难得的是,琉璃屏上绘制的十二美人图,会在缓缓转动灯盏时,她们的表情动作都有不同变化,如同活了一般。
红袍小公子的几个仆人将聚集在摊位前的人一阵推搡,抬脚就要跳上高台去抢挂在架子上的琉璃灯。
站在高台旁的芳肖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他们踹出丈许,跌进人群里。
一时间,人们呼痛尖叫开来。
芳肖身边还偎着一位相貌妖艳的娘子,被此情景吓得华容失色,颤抖着叫道:“肖郎,咱们不要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