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青鸾命魏豹外出四处屯粮。
自立夏以后,洛京连天暴雨,已经下了好几日。
玉珠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打了一把伞进了寝殿门廊下,将满是雨水的油纸伞放在廊柱旁,抖了抖湿了的裙摆,弯腰拧几把。
“这雨下了六七日,连护城河的水都涨满了。”紫玉抱怨道。
“可不是怎的,听外院的管事说,霈阳湖水将周围几个村子都淹了呢。”
玉珠说着,将手里拎着的食盒递给紫玉。
紫玉接过食盒道:“你去换衣吧,别着了凉。”
“嗯。”玉珠攥着湿漉漉的裙角走去偏殿。
紫玉提着食盒进了内室,只见郡主正窝在美人榻上看着书册。
“郡主,过来用膳吧。”紫玉将食盒里的几样饭菜端出摆好。
青鸾抬眼看过来,问道:“霈阳湖涨水的事可属实?”
前世可没有发生这种连着数天暴雨的事。
“应该是真的,今日一大早,城外农庄的管事就进府禀报了,大管家又将农庄几人带到公主那里,说是有几处田地都被淹了。现如今正是糜子出浆的时候,被水一泡,估计今年的夏收要减产呢。”
青鸾放下手中书册,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连洛京的霈阳湖都漫了水,那么与其相通的渭水河呢?它的下游必然不好过。
而寿王的封地就在渭水下游。
她记得,前世的水患是在一年后,那时,她隐约听说,洛京以东千里范围发了大水,冲毁了沿途的堤坝村镇,致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再然后,就是寿王起兵。
……
第二日,雨水终于停了,鸟儿在花园里的树上婉转叫个不停
黎兰最近极为安静,常常待在自己院子里绣花不愿外出。
青鸾一个人坐在水榭旁喂鱼,静静地想着心思。
这时,紫玉跑了过来,“郡主,婢子告诉您一件不好的事。”
青鸾眼皮一跳,问她:“何事?”
“婢子方才在院子里,无意间听到梅姑姑跟那孙御史夫人的谈话。”
紫玉左右看了看,挥手让几个小丫头离开,然后神秘道:“御史夫人说,郡主的生辰八字跟赫连公子不合,两人若是配婚,是大凶呢。”
青鸾蹙眉,“她真这样说?”
紫玉搅着手帕,满脸郁闷道:“就是这么说的,还说礼部三个卜师都卜算几遍,卦象全是一样的。”
所以,郡主跟赫连公子的婚事十有**要黄了。
青鸾有些怔愣,她忽然有个预感,自己恐怕跟谁的八字都是不合的。
记得前世那会儿,是母亲亲自请人给自己跟萧伯言合的八字,那个卜师送来卜算结果,具体是什么母亲并没有跟她说。
但是,那天母亲又来问过自己意思,问是不是一定要嫁给萧伯言。
那时自己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说,要是嫁不了他,就一辈子不嫁人了。
她还记得,当时母亲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难道说,她的八字其实也是跟萧伯言不合?
“郡主,您与赫连公子那么般配,如何会有这种卦象?婢子是不信的。”紫玉叹息,又道:“那些个卦师说不定就是滥竽充数的昏庸之辈。”
青鸾笑了下,心里虽有遗憾,却也不甚难过。
她本不想早早议亲,这回倒是如了自己的愿。
“既然能在礼部任职,哪有昏庸之辈。紫玉,这事不要再提。”
紫玉闷闷地福了福,不再说话。
下晌时分,本该在皇城当值的魏德侯突然回了府。
长公主很是诧异,“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驸马昨日才休沐过,今早刚出府去皇城当值,这时候回来怕不是什么好事。
魏德侯让梅姑替自己脱下公服,换上居家锦袍。
“今日朝堂上有人弹劾我,说我里通外敌,哼!真是笑话!”
魏德侯撩袍在罗汉塌上坐下,端起梅姑奉上的茶水饮一口。
“谁这么大胆!敢在朝堂上随意诬蔑?”长公主蹙眉问。
“兵部侍郎说是接到检举信,检举我跟吐蕃公主有串联。”
魏德侯瞧了瞧妻子的脸色,见她没有恼,便又道:“还有十几名朝臣一起上奏,说我在西疆沙场十数年,身染煞气,在京中久居会冲撞龙气。”
魏德侯冷笑一声,猛饮一口茶水,狠狠地将茶盏往桌上一顿,“这群匹夫!”
长公主连忙帮夫君抚了抚胸口,道:“跟那些人置什么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几大贵族一直明里暗中跟皇室较劲,弹劾咱们又不是第一回。”
魏德侯叹口气,“这次我瞧着他们颇有破釜沉舟之意,一心想让圣上遣我回封地,唉!”
长公主拧紧眉,“那圣上怎么说?可相信了那些人的话?”
“圣上自然是不信的,但耐不住众朝臣异口同声,这不,圣上今日让我先回家闭门思过。”
魏德侯摇摇头,又道:“礼部几名卜师还说,渭水河下游闹了水患,就是因我身上煞气冲撞而起,哼!”
“哪个卜师敢如此信口雌黄?”这回,长公主不禁大怒。
今日上晌刚有人过府说自己女儿命里带煞,是克夫相,下晌夫君就回家来,说他也被人诬蔑身染煞气,这岂不是有人在故意整治她一家?
“明日我就去礼部,会会那个敢信口雌黄的人!”长公主几乎被气得拍案而起。
魏德侯拍拍妻子的肩,道:“算了,我早想过,咱们一家回封地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陛下已经掌管了京中禁卫军的大权,京城这些老家伙也不敢怎么猖狂。”
几个大贵族常年居住在京城,皇帝若心狠一些,直接让禁军抄了他们的家也不是不可。
但皇帝是个仁君,且太过心慈手软。
况且那些贵族之间盘根错节,互相都有联姻牵扯,若铲除他们,就等于将朝臣除去大半。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宁愿委屈姐夫,也不敢轻易动那些权贵的原因。
“菁儿,今日我瞧圣上的意思,也想让咱们一家去江州。”魏德侯黯然道。
毕竟现今国事安泰,皇帝觉得与其因为一个魏德侯惹众朝臣不满,不如让他远离。
长公主默默地沉思一会儿,道:“阿蛮也跟我说过想回江州,若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封地罢。”
她的阿蛮此番被人卜算出克夫相,再想从京中找个如意郎君怕是不易了。
如今想瞒都瞒不住,被那孙御史的夫人知道此事,便是让全京城的勋贵们都知道了。
那些该死的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