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的肩膀处有个很深的伤口,可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伤的。
她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清澈眸子瞧着岳无伤帮她换药。
“疼么?”岳无伤柔声问。
“嗯。”青鸾乖乖点头。
“一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男子微微蹙眉,为她抹上药膏。
“无伤哥哥,我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岳无伤换好药,将少女的大袖放了下来,道:“被弩箭伤的,你放心,伤你的人已经死了。”
青鸾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对先前的事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我带你去外面透透气。”岳无伤抚了抚少女腮边长发,弯腰抱起她,走出房间。
这是一个极其幽静的庭院,绿树萋萋,还有好多花卉,其中一株坠满累累果实的杏树分外惹眼。
他将少女抱到紫藤亭下,放在一张铺着锦缎褥子的竹椅上,吩咐侍女端来一盘切好的金黄色甜瓜。
“这是本地的香瓜,很甜,尝一片好不好?”岳无伤揉了揉少女的手腕道。
青鸾微微点头。
这两天,她已经能稍微活动一下肢体了,可还是没有力气下地行走。
岳无伤拿起一支银叉,戳了瓜块喂到她嘴里,看她吃的香甜,自己也跟着吃了一些。
“无伤哥哥,我爹娘呢?为何不见他们来看我?”青鸾忽然问道。
岳无伤愣一下,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爹娘现如今都在江州,离这里数千里呢,他们让你在此安心养伤。”
青鸾心里瞬间平静下来,虽有诸多疑惑,但此时脑子里像塞了浆糊,想不了多少事情。
她抬起手臂指着头顶上的紫藤花道:“我想要它。”
岳无伤站起身,伸手摘下一串紫花递到她手边。
青鸾拿着紫藤花串,脑海里突然划过一段画面: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少年采摘下许多紫藤花,与她一起跑进厨房,用紫藤花制作点心,结果将面粉弄得满身满脸。
她似乎能隐约记得,做好的点心味道很奇特也很美味。
“这个可以做花饼。无伤哥哥,你还记得是怎么做的么?”
岳无伤瞅着她手里的紫藤花怔了怔,半晌点头道:“记得,我这就去做给你尝尝。”
青鸾立刻笑得两眼弯弯,“嗯。”
岳无伤让侍女拿来竹篮,自己亲自动手摘下一篮子的紫藤花,然后笑着俯身捏捏青鸾的腮帮子,提着竹篮去了小院外的厨房。
他将花篮交给厨娘,“拿这些做花饼,做好了有赏。”
厨娘立刻眉开眼笑应声,“您放心,奴婢最会做糕饼点心了。”
岳无伤转身又去不远处的药庐寻找那位年轻的医生。
“于吉,阿蛮体内的毒什么时候能解清?”
于吉头也不抬道:“此毒霸道,若想全部清除,最少三个月。”
岳无伤沉思好一会儿,又问:“阿蛮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于吉回身看他一眼,“只要毒清了,记忆自然就能慢慢恢复,不过,也有可能永远记不起前事。”
岳无伤拧着眉头道:“明白了。”
走出药庐,再次走进小厨房。
厨娘将紫藤花焯水后,用它调馅,做出甜咸两种口味的饼子;还用花模将包了藤花的面剂子压成一块块漂亮的形状。
“公子,厨房油烟大,您还是出去候着吧,馅饼有一会儿才蒸好呢。”
厨娘手不停地将一只只花饼放进蒸屉里,开始上锅蒸。
岳无伤出了厨房,回到小院子,只见阿蛮已经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少女唇色有些泛紫,面色苍白透明得如同一块上好的脂玉。她闭合的眼帘垂着扇羽般的睫毛,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岳无伤轻轻将她抱起,送回室内床榻上,为她盖好薄被。
“你们好生留意照看,她醒来就速去禀报。”他轻声吩咐。
两个侍女福身应道:“诺!”
岳无伤出了房门,便有黑衣人过来:“主上,属下已经查明,那些人大部分是福寿公主府私自豢养的暗卫。还有几名高手似乎是湖州严淞驸马的人。”
“福寿公主府?”
岳无伤冷笑一声,“可有活口逃走?”
“有两个没有搜到,估计已经逃出去了。”
黑衣人恭敬道:“主上,他们回去后必然会联想到是咱们的人从中插了手……”
岳无伤挑眉,“联想到了又如何?”
倘若阿蛮恢复不了,那个福寿公主也不用活着了。
即便那人是萧伯言的表姑又如何?自己大不了跟那厮一拍两散。
“属下今日还收到萧侯的传讯,请您务必去神武山一见。”
岳无伤冷哼一声:“不见!也不用回讯给他,只当没接到消息。”
黑衣人:“……喏!”
暗卫退去没多会儿,一名留着浅短络腮胡的黑袍男子现身过来。
“主上,您不准备回巍州了么?大公子的迎亲队已经快到昭通,再有十来日便进乌蒙境内了。”
岳无伤淡淡道:“迎亲队有吴峰照应,我无需再去。罗蒙,你即日带人进京,给我将福寿公主府私养的暗卫营全部斩灭,一个不留!”
罗蒙诧异道:“主上,在京城做这些事势必会惊动官府,而且,萧侯那边恐怕不依,毕竟他还要倚仗严驸马相助呢。”
岳无伤淡笑,“你管他那么多做甚!本尊想做的事,还需看他人脸色不成?”
罗蒙垂下头,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岳无伤又低声交代罗蒙几句后,便放他离去。
此时日已西沉,天边有金色晚霞缓缓流动。
岳无伤走回房间,挥手让两名侍女退出。
只见丝罗帐幔里,青鸾侧身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一床丝棉薄被,长长乌发如黑色丝缎散落枕边。
他走过去,在床边一张长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册观看。
可书册里的内容根本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身边总有一股淡淡的少女馨香围绕鼻间。
岳无伤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到床榻前站定,思忖良久,才和衣躺在青鸾身边,眼睛凝视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突然,他只觉得脑门处一痛,震惊之下睁开眼,下意识伸手一抹,手指上竟有了一丝血迹。
岳无伤忽地坐起身,就见青鸾一脸惊恐地坐在床里侧,瞪着一双麋鹿般的黑眼珠看着他。
他低头瞥见身旁的瓷枕,心里暗叹,一手捂着脑门:“你想谋杀亲夫?”
青鸾惊慌道:“你为何睡在我旁边?是……是你自找的!”
岳无伤无奈道:“我睡你旁边是想照顾你啊,这几日都是如此,不然的话,你可就……”
“你胡说!”青鸾才不上他的当,怒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怎可躺在这里!”
“好吧,我就是好心没好报。”岳无伤重新躺回床上,状似虚弱道:“你中毒那两日,都是我日夜照顾你,若因此唐突了阿蛮,干脆杀了我罢,嗳,我的头好痛,恐怕马上就要流血而死了。”
青鸾闻言心里又有些内疚,内心挣扎良久,还是觉得不应该相信他的话,便冲外面叫道:“来人!快叫医官来……”
两名侍女闻声跑了进来,一眼瞧见岳无伤瞥过来的冷然目光,立刻吓得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