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只是想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她现在已经不再是羽西城的城主了,她没有义务参与到那刀与矛的战争中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耐得住寂寞。
所以她来了,从宁静而祥和的侯爵府邸,来到了这片荒野,来到了这也许需要用性命来做贺礼的杀戮盛宴。
她能感觉到安琪尔指尖那些光团所蕴含的恐怖能量,她也对卡迪文家族的炽暗天使有所耳闻。甚至一些足够清闲的家族子弟,把她和海蒂之间的感情,也归纳到了像炽暗天使那种畸形的超友谊情感范畴之内。
美杜莎已成为了侯爵的义女,这个尊崇的身份让她感到些许庆幸的同时,也有着少许的紧迫感。
侯爵麾下是不缺乏天才的,黑甲军团的那些尉官更是桀骜不驯的代名词,美杜莎觉得自己必须要有所做为,才能名正言顺地穿上侯爵亲手裁剪的这件皇帝的新装。
卡迪文家族的炽天使,亚神安琪尔,绝对是一份分量极重的大礼。
尽管安琪尔已跻身亚神尊位,但美杜莎依然有信心擒获她。信心来源于海蒂,来源于对海蒂的信任。
海蒂也许算计过美杜莎,但从来没有欺骗过美杜莎。
这就足够了。
美杜莎手中那把小小的画眉刀很安静地躺在她那修长的玉指指缝之中,淡淡的幽光犹如死神的凝视之瞳。
海涅并不打算放弃群殴安琪尔的机会,尽管她仍然打算拿出一部分的精力来提防这忽然加入进来的妙龄女郎。
战友和对手,在巨大利益和活下去的**驱动下,是随时可以转变的。
海涅可没有帕妮丝那种执拗而略显幼稚的雇佣兵准则,荒野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淘汰规则,海涅对荒野淘汰规则的理解,要比帕妮丝深刻得多。
在离开伙伴的情况下,被两个都有些不正常的女人群殴,只能说明安琪尔的运气不怎么好。
运气可是在荒野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东西。
所以,海涅手中那把上帝的灵翼,便有了再次饮血的机会,亚神的血。
那曾与帕妮丝大战,手握软鞭的沉睡者少女,并没有参与到铁血战场中去,她也没有丝毫帮安琪尔一把的兴趣。
她站在原地稍稍思索了一会,便把目光看向了站在那只狰狞巨兽头顶之上的洛。
和她一同迈入这片荒野的耶瓦亚进入了阿利克,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从阿利克出来,这让她打消了孤身潜入阿利克的念头。
那只狰狞的巨兽似乎在恐惧,这也许是擒获它主人的好机会。
她做出了自认为很明智的选择,她选择了自己的目标,她的目标是洛。
洛对小家伙的胆小确实很无奈,他只能像曾经那般,安慰着它,告诉它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它永远是安全的。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那个与曾经的厄里斯实力相当的沉睡者少女,出现在了空中,出现在了洛的面前。
她轻轻一跃,竟足足跃起了几十米的高度。
冰冷的软鞭就像一条蜿蜒着的毒蛇,吞吐着长长的蛇信,舔向了洛那张平静如水的脸。
洛静静地看着视野中那快速而来的鞭影,身子都未曾移动一下。
触手,如巨蟒般的触手,似极为缓慢地轻轻挥了一下,便重新落回地面,继续那不自主地颤抖节奏。
而这卑劣的偷袭者,解锁了十五对基因序列的超阶异能者,她那娇小的身躯犹如破败的棉絮一般,早已被轻飘飘地击飞了出去,落进了那如地狱一般的杀戮战场,还溅起了一蓬绚丽的血花。
沉睡者少女伤得并不重,她甚至还想挣扎着爬起身,离开这让她极度不适的血泊。
一只足够坚硬的拳头砸在了她的后背之上,极为随意的一拳,便将她整个脊椎砸得寸断,将她刚刚萌生出的逃离念头生生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皮肤黝黑的高大女人,轻飘飘的一拳。
偷袭者被涅槃小镇那曾经的教官,如今的黑甲少尉卡米拉,就这样给永远留在了肮脏而黏稠的血泊之中。
洛仍在安抚着自己的伙伴,而且他的安抚似乎起到了颇为显著的效果。
狰狞的巨兽再次低吼着,身下粗大的触手将它的身躯又一次撑离了地面,并朝着荒野的边缘而去。
那里,是海蒂所处的位置。
洛需要跟海蒂谈一下,谈一下阿利克的未来,谈一场交易。
海蒂对洛的到来并不意外,洛到来的时间甚至比她预料的还要晚上那么几分钟。
“阿利克依附于你,换取我和我的伙伴活下去的资格。”
洛的声音仍有着足够的磁性,听上去让人怦然心动。
他是海蒂的依附者,但他却并未从自己的祭兽身上下来,他很忌惮海蒂,很忌惮这个让他猜不透的女人。
“我目前还没有能与他们任何一方相抗衡的能力,所以,你的请求我也许无法满足你,洛。”
海蒂与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依附者对视着,嘴唇不由地轻轻抿了起来。
海蒂说的是实话,她也许可以撼动黑甲军团,撼动铁血狼团,但她护不下有着依的阿利克。家族,能屹立在这片荒野而始终不倒的家族,都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底蕴。
卡迪文家族如此,贝古家族亦是如此。
“给我们一条生路,我可以用你想要的东西交换。”
洛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了一句。
海蒂想要的东西?
这件东西洛已准备了足够长的时间,甚至在依前往涅槃小镇之前便已开始准备,只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无可抗拒的灭顶之灾来临之时,能成为自己撕开毁灭风暴的最后一张底牌。
海蒂微微眯起了眼,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似乎被自己低估了的依附者。
她并没有询问洛要拿什么东西跟自己交换,她那始终冰冷着的娇美脸庞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犹豫,彷徨,还有渴望。
这个精于算计的荒野小子,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窥探到了自己的内心?
发箍,被洛从荒野废城带回来的发箍,替那名异能退化的老者,替伦齐·斯图亚特转交给海蒂的发箍。而那个破旧的发箍,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海蒂怀中的金属箱内。
海蒂接受了与洛的这场交易。
尽管她还没准备好,但逃避,永远是懦弱的标签。
短暂的荒野杀戮对阿利克是致命的,阿利克仍不具有参与到战争中去的资本,它还缺乏发起战争,或者直面战争的足够底蕴。
洛带着海蒂进入了阿利克,而那只狰狞的巨兽,却最终站在了阿利克基地的门口,站在了洛曾经的位置上。
洛答应它,只要它守在这里,就给它取一个足够优美的名字。
由于黑狱囚徒的及时出现,阿利克并没有遭受到炮火的洗礼,但大量雇佣兵的离去,以及足够多的伤员,还有荒野之上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地狱,仍给阿利克带来了浓浓的萧瑟和压抑。
空气中流动着看不见却触手可及的惊惶因子,荒野那腥甜的风吹过凌乱的地面,枯黄的草叶和大片的废纸垃圾在地上打着旋,和那淡粉色的血腥气一起升上半空,在模糊视线的同时,也让人从心底深处滋生出浓浓的无助和绝望。
一座座低矮却勉强遮蔽辐射阳光的房舍门外堆满了无人打扫的垃圾,无数被主人遗弃的车辆横亘在街头各个角落,极大地阻碍了街道上那四处奔忙的脚步。
洛在那些搬运、救护伤者的人流中看到了依的身影,她正蹲在身材高大的酋长身旁,细心地用纱布给一个失去了双腿的的异能者进行包扎。
络腮胡这间酒馆是唯一未曾被无助和绝望侵蚀的所在,因为酒精足可以麻痹所有的不快和负面情绪。
“嗨,亲爱的洛,很高兴你能再次见到活着的我!怎么样,老伙计,这次还不需要来一杯吗?尽管今天的生意似乎不太好,但我仍很乐意请你喝一杯!但是,请恕我直言,领着别的女孩进酒馆,你确定帕妮丝不会吃醋吗?”
络腮胡脸上的胡须略有凌乱,那遍布血丝的双眼和面前凌乱的啤酒杯,证明了他似乎并没有听上去那般轻松惬意,而他看向洛身后海蒂的目光也稍稍多了些挑剔。
他和帕妮丝有着深厚的友谊,一切有可能成为帕妮丝对手的人,老鲍勃都不会太有好感。
“不了,亲爱的鲍勃先生,您的生意会再次好起来的,相信我!”
洛极为罕见地主动拍了拍络腮胡老板的肩,然后径直迈步走向了这冷清酒馆内的一处角落,走向了整个酒馆内唯一的酒客。
这是一个脸颊廋长,几乎占据了半个脸孔的嘴巴诡异地大咧着,嘴角处还不时淌下一条条恶心涎液的老者,一个本该早已被洛的本能所吞噬,腐烂在废城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之内的主宰。
伦齐·斯图亚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