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满开,又是一季新春。
诸葛乐华靠在躺椅上,仰着头看看簌簌落下的洁白的花儿。
两个十五六岁的婢女在她的旁边,规规矩矩的站着。她们通过无数次的学习,参见宫廷女官的考试,终于站在了这个伟大的女人身旁。
乐华回想自己的大半生,从刚开始的艰难困苦,到现在的苦尽甘来,这一路就这么走过来了。安逸了太久,都忘记了曾经的那些苦难,往日似乎都是过眼云烟,更甚者没有存在过一般。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轻问道:“帝姬近日怎么样?”
一婢女道:“笙七大人传了消息过来,说她在外面过的不错,请陛下不要担心,笙七大人说他会照顾好帝姬的。“
乐华拿过婢女手边的扇子,站了起来,轻轻摇着:“还真是忘记她还有这个老娘了。”
“陛下。”两婢女侧身行礼,往后退出梨园。
“表哥这才记起人家,怎么不再晚一点来呢?”乐华轻轻撇头,不看他。
宗政长离淡淡一笑:“小生就在这跟小姐赔罪了,来得迟还请小姐莫怪,小生一定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再犯?你以为你还有下一次的机会吗。”她的小脸上微愠。
长离拉起她的手来,深情道:“小生说不出太温情的话,还请姑娘放过小生这一回。”
看着他习惯了的求饶,乐华噗嗤一笑:“表哥,我真的好无聊啊!早知道不做这诸葛王朝的帝王了,要是能早点出去跟着你浪迹天涯,多看看这世间的风光。”
宗政长离听到她的话,喉咙只觉得一阵酸涩,一时半会突然说不出话来,胸膛你一股闷气,突然上来。
“表哥,你怎么了?”乐华疑惑的问。
长离说不上话,只好将她的手牵起,一边想要正常的说话,一边稳住他的情绪。
他带着她走过三条长廊,七条小道,踏上几百步的石阶,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道:“你的丰功伟绩终会被记录在史册里,如今的诸葛王朝已经威名各国,如今也是到了出去走走的时候,我们把月珠叫回来,让她提早继任好不好。”
宗政长离看着乐华道。
诸葛乐华也正有此意,只是略微担心:“只怕孩子不愿意,她夫家到现在也没个着落呢,这样会不会对她有所耽误。”
长离摇摇头:“她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是我俩的女儿,以后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诸葛乐华心里的担忧少了不少,于是便点了点头。
宗政长离穿着便服,领着两个侍卫,亲自去买随行要用到的东西。
宁王世子妃月娘偷偷见高永的事情,逐渐被郡主所知晓,郡主气得大骂:“贱人,都是贱人,都已经嫁人了,成为了宁王的世子妃还不满足,竟还来勾引我家相公!真是不要脸!”
旁边的老嬷子劝解道:“郡主,您还是先装作不知道吧!想想法儿该如何是好,您可不能由着您的性子闹,要是只闹,不出点实际的法子,那吃亏的可是您啊!”
郡主娘娘:“凭什么,我堂堂郡主,他原本不过是一穷小子,要地位没地位,要家世没家世要不是我们家的帮衬,他能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吗?”
郡主气得牙痒痒,但碍于世子的颜面和自己的体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等着高永回来,好好说些该说的话。
“别以为自己一下就是丞相家的人,就可以斗得过我了,要是我想出了法子,我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哎哟,姑奶奶哎,可别再郡马面前这样数落,不,问问怎么做最好吧!”老嬷子是她从娘家带过来来的,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她着想。
郡主听到她的话:“不能找母亲,我要亲手解决这个问题,要是母亲知道我的处境一定会笑话我的,当初她不允许我嫁给这样的人,我非要嫁高永,这下高永背叛了我,母亲指不定会怎么笑话我呢!”
“夫人是林家出生,郡主娘娘你就算是跟和离了,一样也会有更好的男人在前面等着你的!”老嬷嬷道。
如今的林家依着女帝,乃是世间最贵重的名门望族,身为林家的外孙女,诸葛家的皇室贵胄,区区高永,王府夫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要不是郡主屈尊降贵,看上高永,高永现在能做这么大的官?
但郡主娘娘喜欢,老嬷子就想为她排解忧患,想了会出主意道:“郡主娘娘,如果您心里还有郡马,要不您还是先装作不知道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大人回心转意,毕竟你要是蛮横无理,横冲直闯的胡闹,只会让郡马厌恶您的。”
老嬷子千说万说,郡主娘娘才听进去一点劝,点头道:“我知道嬷嬷的意思了,只是那贱人是丞相家的人,丞相是女帝如今喜欢的大臣之一,是当红的宠臣,如今她又嫁给了宁王,我如今可是比不上的了。”
老嬷子又道:“不管怎样,不管是谁,规矩是要守一守的,更何况她只是个大臣之女,又不是高贵无比的大帝姬!”
老嬷子又劝,一定不能露出什么马脚,皇家的女人,不应该优柔寡断,被这样的感情所掌控。
高永不过是寒门,却这样放肆,真当他有多少能耐了。
稳住郡主娘娘后,老嬷子想了想还是禀告了夫人,郡主娘娘的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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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珠跟老者对峙起来,老者丝毫不念及她只是个晚辈,便大打出手,没过多少回合,月珠便被打的心脉断裂。
变强,一定要变强,她一直牢记着这句话,沉睡了过去。
记忆里。
晋阳侯府,清荷园。
时当深夏,酷暑难耐,偶而有带着清丽的荷花香气飘过,夹杂着丝丝凉意,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娴衣才会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冰冷。
清荷园,在夏季,是府里最好的院子没有之一,因为四周环水,碧荷倾倾,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峪哥哥,这可真是个好地方,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生住下。”
多年不见的四姐念音用着软软酥酥的声音对着娴衣的夫君说着。
“可我怕七妹不会同意啊!毕竟后来为侧,不及她是你的正室,人微言轻的还是不住这里好了。”
惋惜千转,不愧为当朝第一女音。
娴衣站在荷园后侧,听着自己的夫君与自己亲爱的四姐说着话,心底里想着:慕容峪,你会……
会拒绝吗?
“念音,你要知道你才是我的心中人,当年我无财无势的,你也没有嫌弃我,而当年求取,夫人她心疼你怕你跟了我受苦,所以才没有同意。”
原来,他早与念音相识,还互相喜欢过。
在心里还没有说完,就被他凉凉的话推到了深渊,娴衣期盼着他能说出拒绝,也许他是忘了,这院子是老夫人为娴衣怕热而建的。
“峪哥哥,原来你还记得,我真怕你忘了我。”声音酥得仿佛入了骨,没有男人可以逃过。
“夫人。”念念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娴衣,她自己眼里的泪水也打起了滚,侯爷这般,怎能对得起自己的夫人,她的小姐。
“回去吧。”话里透着无言的软弱,还有那不争也不抢的性格,从不同府里的人争宠,但府中女眷甚少,从来也没有那么多的纷争。
“夫人,侯爷怎么能这样对你呢?您陪着他可是这么多年了啊,将这府里打理的如此井井有序,奴婢替夫人不值。”念念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
“苏苏,没事的,侯爷只是对念音一时新鲜而已,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娴衣安慰着苏苏,声音里透着无奈,念念虽说是自己的侍女,但与她的感情却是与姐妹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了,七妹近来可好?四姐姐我来探望一二。”
声音极美,娴衣抬了头,念音还是原来那么的美,音美人美。
总爱穿着莱芸楼精心制作的衣服,眉间点着朱砂痣,一双脉脉含情的的眼睛。
“念念眼里不慎进了沙子,正哭着让它流出来呢。”娴衣步步退让,只求换得一个安宁的日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娴衣啊,多年不见,还穿着这些破破的没有颜色的衣服,你果然还是那副上不了台面的料啊!难为峪哥哥的候府夫人之位。”没有人会相信这么美的声音会突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正阳侯夫人是何意思,不管怎样,我家夫人都是正室。”苏苏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失了自己夫君的人,改嫁改到自家姐妹的家里来了,还如此的嚣张跋扈。
“七妹妹这是何意?也是啊,四姐姐我也不配拥有峪哥哥的爱了,我怎么还能呆在这里呢?”一时间,那个声音柔美腔带委屈的花念音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念音,何人要赶你走。”透着威严与冷漠,突然的声音吓得娴衣一抖。
心里更是凉透了,今天,她是来宣告她花念音的入了自家姐妹府,而他,是来为她来立下威信的。
“峪哥哥,念音本不想离开你,可听七妹妹如此一说,念音知道其中的历害关系,我万不可害了你,请峪哥哥送我离开吧!”义正言辞且深明大义,眼里透着丝丝不舍。
慕容峪看着这样的花念音,心中似乎更加坚定了。
“无事,念音你这般女子,谁娶之三生有幸。”
“花娴衣,你如此善妒,连你自己家的姐姐都容不下吗?”
“如此失德,怎配晋阳候府的主人”
……
他曾说:你既已嫁与了我,我便不能让你再吃苦,我会努力,重获圣上的赏识,让你做一个真正高贵的候府夫人。
他曾说:这一生,我会照顾你。
如今,却这般。
“夫人。”念念刚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的夫人是那么的善良,对侯爷也是一心一意,体贴入微,自从十七岁嫁入这候府,一直任劳任怨,从未抱怨过。
“不要哭,以后会好的。”娴衣还是充满了希望,侯爷说过,他会一生对她好的,她信他。
其实,她也不确定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刚才如此生气的样子,他一直温文尔雅……
心好疼,却还要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因为,她是晋阳候府的女主人,她不能失态,不能失态。
“娴衣。”坐了许久的身子早已麻木,听着熟悉的声音,心里不禁甜蜜了起来,侯爷还是心软了,不会不管娴衣的,娴衣不会是念音说的那样。
“啊!”
想要起身,却没想到麻木僵硬的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差点摔倒在地,慕容峪扶住了她,又打横抱起。
“还是这般不小心。”
娴衣的鼻子一酸,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
“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有一人赴京赶考,途中遭了盗贼,本想回乡再考,可又不想浪费这次机会,咬着牙坚持着上了路,碰到一位小姐施舍了银两,这才到了都城赶上了考试,书生心中感激不甚,希望还能遇见那
位女子。”
“那他和她遇见了吗?”
“遇见了,书生爱上这位小姐,可这小姐生为贵胄之家,书生倾计求取,却无所得。”
娴衣慢慢听着,心也慢慢的没了温度。
“这小姐的哥哥与这书生相识成为了知己,但他并不知道书生与自己的妹妹相识相爱的事,书生也不知道这位知己是那位小姐的哥哥,而这位知己为作了一道作了一道媒,也是他的一位妹妹。”
“书生知道自己与那位小姐无缘,便听从了知己的意见成了家。”
原来,娴衣确实是因为念音才能嫁出去的啊!
“娴衣,你能听懂吗?”她想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可没想到慕容峪却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了说来。
“夫君想要什么?”娴衣用着灵动的眸子看着慕容峪,果然,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才会弥足珍贵,轻易得来的不为人所重视,多年的陪伴比不了多年的往事。
心,何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