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牧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将“山鬼”带在身上,而是将整个刀匣藏身于这松林之中。
这一来是因为这“山鬼”的刀身实在太重了,和他前期灵动飘逸的风筝流打法不太相符,他害怕带上它会迟滞了自己前进的脚步,不能再做个自由奔放的追风少年郎了。
这二来嘛,“山鬼”其实是他在心中给自己划的一道门坎,动用山鬼,那就表示要拼命了。
他一直很惜命,所以能用弓箭陷阱解决的,他决不用刀。
命只有一条,可世上该杀之人,自己要杀之人实在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松赞呼雷要杀,松赞博海要杀,那一夜大雨之中来过他家草屋前的所有人都要杀。
况且他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年好活,在这里以命换命,换掉一个年过四旬的松赞呼雷,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大将军如何
军阵杀神又如何
还不是肩膀上顶着一颗脑袋,他的命就比别人的命来的金贵
可是不行啊,现在得拼命了。
朝牧惜命,但从来不怕拼命。
三年的磨砺告诉他一个道理。
那就是,真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不敢拼命的人是活不长的。
于是,他拿出来那把在之前战斗中一直“冷眼旁观”的“山鬼”,并将“阴阳子母环”毫不犹豫的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母环机簧弹动的声音传来,锁住了自己,也“锁住”了那仇人。
朝牧心中叹息一声,“来吧,也该为这场筹划了三年的生死局,画上一个句号了。”
只听林中有呼哨声响起,朝牧对着藏身于蒿草丛中的冢虎,也是对着自己大声吼道:“死战”
作为回应,与松林截然相反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犬吠,一只庞然大物一改之前藏头露尾、暗中偷袭的打法,腾然间跃出草丛,狠狠咬在一名斥候的肩膀上,狠狠撕扯了两口,竟然直接将他甩飞了出去。
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先前频频偷袭他们的,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獒犬。
反观松林这头也不平静,就在冢虎吸引了众人视线的刹那,朝牧同样犹如一头敏捷的猎豹般跃出了松林,沿着一条直线,向着呼雷冲杀而来。
呼雷则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身影,狞笑着握了握手中的刀柄。
之前自己御气“剿毒”,结果每每在关键当口被这小子几次三番坏了好事,就像是一只恼人的蚊子,虽然不能给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一直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的也真是不胜其烦。
当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此刻呼雷终于被对方撩拨的无名火起,准备先拍死这只恼人的蚊子后,再言其他。
“即使身中奇毒又如何,捏死你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蚊子一样容易”
他是这样想的,但却不是这样做的。
身体倒是极为诚实的停止了御气“剿毒”的损耗,将在那剧毒“化气”作用下,日渐稀薄的“真气”全力灌注于四肢百骸的经络之中,同时也将自身战意攀升至巅峰。
只见那,
左手风刀宽刃薄脊,引风呜咽。
右手雷刃凌厉修长,颤鸣不止。
刹那间,风雷鸣动,风云再起
电光火石间,反观那朝牧竟然不遮不掩、不闪不避,脚步一错间,右腿猛然蹬地,身形再次高高跃起,刀锋籍着身体的重量,顺势倾轧而下。
灵虎扑杀
呼雷眼眸微眯,回想起当年他父亲拓岩柳生就是败在了这一刀之下,忽然心情大好,纵声狂笑间,双刀猛然逆撩而上,口中如雷鸣般瓮声道:“哈哈哈,来的好,老子这就一刀送你上青云”
转瞬之间,三支刀锋已然碰撞在了一起。
谁知刚一接手呼雷就惊觉不对对方这刀势分量太轻了,轻的就如同斩在了一片柳叶之上,半点不着力呀。
这一记看似最为威猛霸道的“灵虎扑杀”居然只是徒有其形的花架子,而这其中最真实的刀意,则是取自那狂风之中,漫天飘舞的柳叶。
三年悟刀,朝牧观这手掌是刀,柴禾是刀,皮鞭是刀,清风是刀,连拉屎时刮屁股沟子的棍子都可以是刀。
谁说这柳叶它就不是刀了
“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风中如柳摆。”
这便是他的第一刀
呼雷心中骇然,“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朝牧那柄“山鬼”已经悄然绕向自己左手所执那柄“风刀”,刀随心走,形随意动,跟随着“风刀”刀势,一进同进,一退同退,居然还有些欲拒还迎,缠绵悱恻的意味
呼雷连忙摇头,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猛然以右手“雷刃”斩之。
谁知那“山鬼”轻轻一荡,竟然将那“风刀”稍稍带偏一寸
只见那刀光四起,火花四溅。
那右手“雷刃”竟然斩在了左手“风刀”之上,呼雷瞬间居然被自己这一手快刀震得手臂酥麻。
朝牧掠出数丈之外,出言讥笑道:“呵呵,不愧是那军阵杀神,发起疯来连自己都砍,下一步是不是还要上演一出铁锅炖自己啊”
呼雷紧咬钢牙,不与他呈那口舌之辩,而是自然垂下业已酥麻的左手,以右手“雷刃”迅捷而出,代替了所有回答。
“一刃滚奔雷”
霎那间,如银瓶乍泻,爆绽开来。
那呼雷也是被打出了真火,体内真气被那奇毒处处掣肘,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不然也不可能打的这般有来有往。
否则任你有千般变化,我自有一刀斩之。
哪里还用在这里如同初入刀境的菜鸟般,你一刀我一刀的,比拼这些个刀势、刀法与刀意
他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愤懑不已。
这一直是憋着一股子气呢。
只见他右刃疾突,动逾雷霆般的向着朝牧所在的方向疾斩而去,嘴角却是森然一笑,心中盘算着:“既然你想让我风雷相冲,那我就弃风而用雷”
再观那朝牧,只觉得眼前寸芒一闪而过,紧接着耳畔便如春雷诈响。
“轰隆隆隆隆”
却见他不惊反喜,嘴角勾起了一个摄人的弧度,口中却是不见任何惊喜,兀自喃喃道,“三年了,等的就是你这一刀“
竟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萧索意味。
只见那朝牧居然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澄亮刀光,同时,一直在隐隐蓄力的右脚猛然踏出,不退反进,加速撞向那道滚滚春雷。
见朝牧故弄玄虚般的舍身撞来,呼雷狞笑出声,暗自感慨这刀道后辈当真是不知死活,可手中刀势反而加快了几分,刀意凛然间,依然还是一往无前。
三丈
就在此刻,朝牧手腕一抖。
正手刀换反手刀。
“山鬼“终于露出了它真正的狰狞
灵豹掠杀
世上本无这式“灵豹掠杀“,可偏偏某人自作主张的将那套”兽王百战刀法“正手刀改反手刀后,自然而然就演化出了这一式“灵豹掠杀“。
原本只是作为衔接过渡招式使用的“灵豹潜隐“,自此就变成了霸道无双的“灵豹掠杀“,当真不知对那执刀者是福是祸。
一时间,“山鬼”对“雷刃”,“灵豹“对”春雷“。
也不知是那“灵豹“的爪子更锋利,还是那”春雷“的力道更凌冽。
一丈
只见还是那“春雷”更快上一迅。
刀尖已然突进到朝牧胸腹前三寸之地,眼看着朝牧就要落得一个被开膛破腹的下场。
就在此时,那“山鬼”终于“后知后觉”的反手格开“雷刃”那狭长的刀身。
而后那朝牧更是“得寸进尺”,只见他将刀身微微倾斜,以刀背狰狞“鬼齿”一路“咬着”那“雷刃”的刀身,向呼雷杀将过去。
只见呼雷每退一步,山鬼便得进一寸,十步之后,那”山鬼“的刀尖已然快要抵在那呼雷的心口之上了。
还差一寸
那呼雷初时只是以为这是对方“以身为饵,以伤换命”的搏命打法,却没想到对方暗藏了这么多心机变化在其中,居然连那“雷刃”刀身狭长,一旦受制,不易回抽这一因素都已考虑在内,可谓是被这一刀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细细想来,其实也算是输的不亏。
可惜了那呼雷,自七岁开始练刀,十二岁就已杀人,十四岁时隐去姓名,从军中一无名小卒做起,随着父亲松赞栾雄一路杀过尸山血海,斩却头颅无数。
二十一岁时,终于以普通士卒身份,拿到了“王下第一武士”的称号,此时他在军中已再无敌手。
二十四岁时,他孤身入梵宫外院,磨砺武心,再出为世人所获悉时,便已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军阵杀神”了。
现如今他四十有三,身体、心神都正值武道巅峰,一身刀法造诣更是已臻化境,在整个西土佛国都是鲜有敌手。
可自从与这朝牧对战以来,那是一次着道,次次着道,眼看着就要配上了身家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呼雷猛然间左手刀起,奋然发力一刀磕飞了那柄“山鬼”。
困兽犹斗,竟然就要在此处翻盘
却见那朝牧手腕一转,原本被呼雷一刀磕飞出去的“山鬼”在刀柄链条的牵引下,在空中划出一个曼妙的弧度,竟然就稳稳当当的再次飞回到朝牧手中。
败招已现。
那朝牧也不客气,反手就是狠狠一刀。
一条手臂飞向天空,滚烫的热血淋了朝牧一头一脸。
灵蛇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