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用听说李过来了,而且是为了钱粮的事,心里非常高兴,他立马带着人下到山脚,将李过迎进山寨。
凤凰山,议事厅。
众人分宾主坐定,王大用吩咐手下上了茶。李过心想,原本以为这些人连饭都吃不上,山上应该简陋寒酸才是,没想到这寨子看上去还不错,虽不说富丽堂皇,所需之物倒也应有尽有,只是不知这些物件是抢的大户人家的,还是劫的普通百姓的。
一口热茶下肚,王大用呵呵笑道:”听手下的兄弟说,李兄弟此番来我山寨,是为钱粮的事?“
李过放下茶杯,道:”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甲长刘大仁昨日找我,告知贵寨所需钱粮已经准备妥当,让在下来此言明此事,并请贵寨三日内安排取粮。“
王大用奇道:”这个刘大仁昨日不是找来官兵么,为何又要主动交纳钱粮?“
一旁的刘仕义道:”王头领,这个刘大仁我清楚得很,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予人恩惠,既然官兵已经进村了,他此时又假装献粮,这事十有八九是陷阱。“
李过看了看刘仕义,从前的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厚道,如今再看,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农民该有的那种朴实无华,反而多了一些城府。李过并不清楚他的这种变化最终会带来什么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与刘大仁,与刘家村必然有一些事情要发生。
王大用似是赞成刘仕义的话,他道:”既然刘大仁偷偷跑去给官兵报信,很显然他是不愿意出钱出粮,今日安排李兄弟过来唱的哪一出啊?“
李过神秘一笑,道:”那么,王头领,刘大叔,二位以为刘甲长意欲何为?“
刘仕义不假思索道:”献粮是假,骗我们上当才是真。我估计,只要我们进村,事先埋伏好的官兵就会突然杀出来,把我们一网打尽!“
听到此处,王大用又摇摇头,道:”若官兵真有埋伏,想必李兄弟也不会来当这个信使,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刘仕义急道:”王头领的意思,莫非准备再去刘家村?头领,尽管那些官兵不堪一击,可他们胜在人多势众,如果硬碰硬,我们是会吃亏的!”
方才射箭的年轻人突然站出来,高声道:”王头领,要我说啊,刘家村的钱粮还真应该去取,区区几百号官兵,怕他作甚?前些年刚跟随高大王的时候,许多官兵都是从边地调来的边兵,这些人常年与关外鞑子作战,个个能骑善射,我们也未曾怕过!“
王大用呵呵一笑,道:”方从武,我看你这小子苦头是还没有吃够,官兵若真是那么不禁打,我们因何跑到这里?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我们先听听李兄弟怎么说!“
方从武性子比较急,看着李过道:”李兄弟,既然你是刘家村的使者,依你之见,刘家村这趟我们去得去不得?“
李过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慢条斯理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刘家村的三十六担粮食和三百六十两银子是否非取不可?“
王大用奇道:”李兄弟为何有此一问?若在往常,我们攻占大城小县后,会向城中富户收取钱粮以资军用,近几个月朝廷封锁严密,并未打下城池,因而粮饷皆不足,不得已我们才会向寨子周边的村镇收缴钱粮。“
李过相信王大用并未说谎。这些造反者,虽说大部分都是农民,但自从他们举起义旗反抗朝廷开始,他们已经丢下锄头拿起了刀枪,衣食住行便只能靠战争缴获。战事顺利的话,打下一些大城大阜,军资不用愁;倘若战事不利,就只能窝在山里打游击,这时候给养就只能依靠农村的百姓了。
李过正色道:”王头领,我今日前来,既不是为刘大仁,也不为朝廷,而是为了刘家村的村民。你们需要补充军资我可以理解,所需钱粮由富户承担的做法我也赞成,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刘家村确实有官兵埋伏,你们去了必然会血战一场,且不论胜负,折损多少人马都是不划算的!“
王大用一脸吃惊,疑道:”刘大仁安排你来送信,你却把实情和盘托出,不怕惹上麻烦么?“
李过摇摇头,道:”刘大仁找我传送口信,说是不想得罪山寨,因而主动足额献上钱粮,并未告知他们的计划。我在来山寨的路上,意外发现埋伏的官兵,猜想他们可能是以钱粮为饵,引诱你们上当。发现此事后,原本我不想来贵寨,但细细一想,倘若贵寨不知此事,仍然派人再去刘家村,可能会吃大亏。我不想刘家村和贵寨结下梁子,所以前来告知实情。“
刘仕义咬牙切齿道:”刘大仁那个狗东西果然没安好心!下次再落在我的手里,一定不会轻饶!“
方从武哼道:”王头领,既然官兵这么嚣张,我们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他们不是有埋伏么,我们趁着天黑,齐聚人马把他们一锅端了,刘家村的钱粮还能飞了不成?“
方从武的话音刚落,立刻有几名小头目点头赞成,刘仕义也附和道:”既然知道官兵的位置,我们确实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这些人从此不敢再小觑我们!“
李过摇摇头,道:”诸位的计谋甚好,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这股官兵被消灭,你们也顺利取得钱粮,刘大仁,或者其他知情者说出我来过凤凰山,我师父一家和我日后如何能在刘家村立足?怕是很快就会被官府抓起来砍头!“
王大用点头道:”李兄弟说的是,他辛苦跑来告知实情,我们不能断了他的活路。“
方从武有点丧气,道:”按照你们的意思,钱粮不取了,我们只能待在山上坐吃山空么?这样下去,我们的队伍如何能发展壮大,如何杀贪官污吏?“
方从武的话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心声,部分头目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王大用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看着李过,道:”李兄弟,依你看,我们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