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城的西城门口,站着两个持枪挎戟的军士,一个叫姚启,一个叫纳罕。
姚启和呐喊见一队杂七杂八的人从西边风卷而来,老远里就喊:“站住!站住!”
关子悦听见姚启和呐喊呼喊,示意虎威军打住步子。
那些推车挑担的便都“噗啪”一声将车子和担子停放在路当央。
姚启和纳罕想撵过去,但见他们离城门还远,就又招手:“过来过来!”
这些虎威军被撩拨,有几个已经耐不住性子,跃跃欲试就要拿刀、取棒。
关子悦立即喝住道:“不要命呐,敢在虎口里拔牙!”
军事们重新冷静下来,在关子悦的指挥下向城门口走去。
100名西戎虎威军走到城门口,将车儿、担儿一字儿摆开,姚启、纳罕绕圈儿看了一遍。
姚启突然双眉紧趋,慌对纳罕道:“这帮人有点可疑,兄弟快去请校尉大人多带些人来,我在这里和他们周旋!”
纳罕应诺着去了,姚启横直手中的标枪,大喝一声:“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上哪里去?”
关子悦见姚启是块烫手的山芋,立即迎上前去唱个肥诺,道:“军爷休恼,我们是西域商人,跋山涉水远道而来,要赶贺州城的四海榷场!”
姚启见关子悦服饰华丽,伶牙俐齿,乜斜这眼睛看了他一会,漫不经心地问:“你们从西域跋山涉水而来?要赶贺州城的四海榷场!”
“对对对!是是是!”关子悦唯唯诺诺道:“你看我们挑的物事有大枣、木炭、麦饭石还有……”
“还有猪、羊、鸡、鸭是不是?”姚启打断关子悦的话:“猪羊鸡鸭倘若从西域运来半路上早就死掉,还能在贺州城下活蹦乱跳!”
关子悦见自己又一次聪明反被聪明误露出马脚,不禁慌张。
姚启突然喊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昨天从这里过去的富商吗?怎么一下子成了西域客商?还领来这么多商户?他们都有通行腰牌吗!”
关子悦见姚启言语刻薄,目光锐利,知道不出点血过不了这道坎,便从搭膊里掏出五辆银子递给姚启,笑道:“军爷为国守城,劳苦功高,五两银子送上,还望打酒去吃!”
姚启一见银子,立即改变当初那种丝丝入微的盘查作风,顿时眉开眼笑,言语谦和多了。
这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休进来。
从古到今,多少人是在为钱而累?这些守门的,站哨的,尽管职位卑微,但手中有尚方宝剑,不让你进门就不让你进门;不使点黑钱活动活动,它们就要坚持原则;使点小钱,什么原则、规定、律条统统可以变通。
一个北岐,从官场到民间,就是在这种变通中一步步走向灭亡的。
三年清知府,十万两雪花银。一个知府做上三年,自己本不想贪,可别人使劲送来的,就有十万两白银。更甭说苟京、童贯、朱勔那些手握重权的高官,贪得的银两车载船装。
上梁不正下梁必歪,最底层的守门站哨者也就唯利是图,能贪就贪,能捞则捞。
关子悦投小军姚启所好,形势果然大变。只见姚启嘿嘿嘿啼笑着,扬声说道:“噢呀,你们是西域客商,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嘛,进城进城快进城,下次可别忘了带上腰牌!”
关子悦见姚启放行,屁颠屁颠地指挥虎威军进了城门,然而未走多远,却见纳罕和十几个军士簇拥着一个斜鼻歪嘴的家伙横在前面。
斜鼻歪嘴的家伙叫张若平,是西门守军的头儿校尉军衔,人称歪嘴张校尉。
歪嘴张校尉手下有百十来号人马,整个西城门和城门之外50里地全归他管。
纳罕找见歪嘴儿时,歪嘴儿正和一个粉头吃酒、磨牙。听说城门口来了一帮身份不明的人装扮成客商,立即问道:“你说这帮人是客商装扮?来路不明?”
纳罕道:“回校尉,那帮人是客商装扮,可面容凶狠,目闪狼光,好像是西戎便衣!”
歪嘴儿一听,顿时跃起身来,撇下一旁的粉头不顾,对门外的十几个小厮喽啰喊道:“兄弟们,有生意来了,都给爷操家伙!”
小厮、喽啰迅速提枪拎棒,随歪嘴张奔出营房大门,却见那帮客商已经走进城门,昂首阔步向街中心而去。
歪嘴张骂了一声“姚启该死!”即对身边的喽啰小厮道:“不能走了这伙人,赶快上前阻拦!”
十几个喽啰小厮得到主将命令,一声呐喊冲上前去,将关子悦和100名虎威军拦住,嘴里直喊:“停下停下全停下……”
那些西戎兵见岐军拦截,以为行踪败露,欲拿兵器抵挡,却被关子悦使个眼色,全收回去。
关子悦见虎威军不再举动,定定神儿,小跑着赶到歪嘴张跟前唱个肥喏,道:“军爷稍安勿躁,我们是西域客商,来贺州城赶四海榷场,刚才那位小军爷已经检查过行囊,还望官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歪嘴张见关子悦伶牙俐齿,嘴里喷着酒气,前言不搭后语:“你们……客商……西域……西戎奸细……”
关子悦一听西戎奸细四字,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想歪嘴校尉莫非看出他们的身份?
回头一想不可能,是这家伙喝多了猫尿嘴里胡咧咧,便道:“官爷开甚玩笑?我们怎么能是西戎奸细……”
嘴里说着,慌忙招呼那辆推车的军士:“过来过来,你过来!”
推车军士将推车推到关子悦跟前,关子悦从车上扯下两张滩羊皮,转身递给歪嘴张道:“官爷劳苦功高,两张新鲜滩羊皮是小人孝敬您的!”
歪嘴张若平本来就是仙鹤腿上挖肉,蚊子身上揩油的家伙,见关子悦递过两张滩羊皮,心头那只毛毛虫便就探出头来。
只见他伸出又粗又短的手指头,在滩羊皮上面游来摸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说道:啊呀,真真确确贺兰山滩羊皮咯,手感柔软,毛色纯真,可谓上等珍品。
心中说着,脸上就挂笑容,道:“客商,你这滩羊皮一张要卖多少钱?”
关子悦见歪嘴张这么来说,知道这厮旁敲侧击,嘿嘿一笑,道:“就是卖千儿八百,也不能让官爷掏钱呀,官爷,这是小的孝敬您的!”
歪嘴张笑成一朵打碗花,故意推拖着将滩羊皮往关子悦手里送,一边送一边道:“不掏钱哪能行?朝廷正在反腐廉,被抓了活靶子吃不了得兜着走!还给你,还给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