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跶身子一转跳下卧榻,骂道:“直娘贼,两个鸟人刚才还和洒家说话来着,怎么打个盹儿就不见了踪影……”
阚九娘见说,立即打断甄跶的话,道:“快去唤醒于谦和孟洋,就说我们陷落贼人彀中,做好打斗准备……”
甄跶急火火问:“九娘你说打斗?和谁打斗!”
甄跶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背囊中拿取兵器,哪里还有?方才想起在贺州出发时,鬼头双板斧就被官府封存了。
没了鬼头双板斧,甄跶急得直跳脚,一眼瞅见靠墙搁放的铁叶护身枷,便就冲过去掰成两爿,拿在手中。
住在隔壁的于谦、孟洋早被这边的响动声惊醒,一个拎着齐眉水火棍;一个手持龙虎三节鞭冲将过来。
见甄跶和阚九娘在一起,孟洋急不可耐地问:“发生什么鸟事!”
阚九娘见于谦和孟洋过来,便就直言不讳,道:“两个公人跑了,我估摸他们和那个油嘴滑舌的小二是一伙的,在玉皇阁挖坑陷害我们!”
阚九娘说着,顿了一下接着道:“如果民妇没猜错的话,我们已经被贼人包围……”
话説犹未了,便见楼下突然起火。阚九娘大呼:“没出民妇所料,这帮狗杂种竟然想放火烧死我们,赶快跳楼……”
只说这“翠微居”、“飞云居”“度官居”全在三楼,一楼放起火来,烟雾很快窜将上来,阚九娘四人顿时咳声不断。
阚九娘急中生智,抓起一方巾帕在水里蘸湿捂在嘴上,对甄跶三人喊道:“照民妇的法子把嘴捂起来,再将被单撕扯开来抓在手中往下跳……”
阚九娘说着,自己先撕破一床被单抓在手中,跃起一脚,将窗户蹬开,被单一头拴在窗棂上,另一头抓在手中,越出窗户,依着惯性向楼下滑去。
阚九娘身子一落地面,便听有人呼喊:“不要放走人犯甄跶……”
喊犹未了,脖颈已被阚九娘扼住,那人“噢噢”啼叫,嘴里直喊:“好汉饶命……”
阚九娘一听,却是何欢,将那脑袋拧了过来,道:“你怎会在这里?火是谁放的……”
何欢期期艾艾,不愿说出来。阚九娘在那脑袋上拍了一掌,恶狠狠道:“不老实就拧下你这吃饭的家伙……”说着,顺手一拧。
何欢疼得吱哇喊叫:“女爷爷饶命,小人全说出来还不成!”
阚九娘手松了一松,何欢抚摸着发疼的脖颈道:“是干鸟头约小人和游慈来一楼放火;小人在这边聊哨,他们两个正在那边放火哩!”
阚九娘喝喊一声:“谁是干鸟头?”
何欢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看看阚九娘:“干鸟头就是皮二!”
“皮二?”阚九娘问:“皮二是谁!”
何欢道:“皮二是张子论的管家,也就是黄昏时领我们上这儿来的那个小二!”
阚九娘重新扼住何欢脖颈,道:“原来你们早串通一气要谋害我们?赤松林故意生火做饭,一路上贼眉鼠眼,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
何欢吱吱唔唔,嘴里只喊:“女爷爷……你饶了小人吧!”
阚九娘将那脖颈掐得更紧:“饶了你,不老实说话岂能饶你?”
说着五指用力,何欢像鸡一样“咕咕”起来,阚九娘手指略微松了一下,何欢嘴里才说:“女爷爷掐死小人了,松开手,小人全说……”
阚九娘松开手,何欢按着脖颈喘了半天气,却见于谦、孟洋、甄跶正从楼上往下滑,这厮突然呐喊起来:“皮管家,还不放箭……”
话音未落,脑袋已被阚九娘活脱脱拧断;阚九娘一脚将何欢踢开,四周的矢箭已经蝗虫般飞来。
阚九娘挥舞乾坤双棒槌抵挡着矢箭,掩护于谦、孟洋、甄跶三人滑到地面,那箭却射得更猛……
原来,张子论吩咐铁螳螂将张府给梁奕送礼、送信的四个人杀害后,童猪儿长叹一声,道:“斩草不除根,来年又重生!”
张子论心领神会,便让铁螳螂和管家皮二一起,买通押解甄跶的公人何欢和游慈。
重金贿赂之下,何欢、游慈答应在赤松林结果甄跶性命,揭下脸上金印为凭证。几个人商谈完毕,就在何欢居住的顺城巷喝了半夜酒。
然而第二天临行时,皮二却发现阚九娘三人若即若离地随在甄跶身后,便就重新调整方案:
一波人在铁螳螂率领下随在阚九娘他们身后,时不时过去与何欢、游慈联系,这就是一路上何欢、游慈一袋烟功夫就要辟地出恭的因由。
另一波人则在皮二率领下骑快马赶到甄跶三人的必经之路——度官船潜伏下来。
皮二在度官船勾当过,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了如指掌。
玉皇阁的老板和皮二是哥们,倘若赤松林那边解决不了甄跶,玉皇阁便是他的最终坟墓。
皮二一行百余人来到度官船,打寝在玉皇阁,就等赤松林那边消息。
何欢、游慈果然没在赤松林干掉甄跶,还一时激动,透露了行动计划。
铁螳螂便派人通知皮二,实施第二方案。
皮二装扮成玉皇阁小二,引诱阚九娘几个住宿,夜深人静的时唤出何欢、游慈,在一楼放火,打算烧死阚九娘几个。
当然他们还准备了一套预备方案——倘若阚九娘四人从火海中逃生,守候在玉皇阁外面的一千名兵士就用弓箭将她们射杀。
对付阚九娘一行四人,张子论不惜出动一千兵士,可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却说阚九娘几人见箭镞雨点般飞来,挥舞手中的兵器左右抵挡。
阚九娘的乾坤双棒槌如闪电般舞动,于谦的齐眉水火棍打得箭镞乱窜;孟洋两把龙虎三节鞭舞得呼呼起风,箭镞见了只能躲着走;甄跶的临时兵器铁叶护身枷更是邪乎,仿佛两面盾牌,将飞来箭镞纷纷打落地上……
放完火与铁螳螂汇合门外的皮二见阚九娘几人逃生,急似热锅之蚁。
一旁的游慈立即插上话:“那个女人有如来魔掌,略微转了一下手腕子,何欢的脑袋就被拧断,不如网开一面,放他们走,我们也能少死几个兄弟……”
话没说完,便见身后的铁螳螂挥刀砍下游慈脑袋,道:“两个坏事的衙役,收了主人那么多银子,屁事也没干成,还蛊惑人心,要放凶犯!大家听着,我们现在是一千比四,用手拍也会将这四个人拍成肉酱,何况大家手中拿的是刀枪箭镞,怕的甚么……”
兵士们在铁螳螂鼓动下一波一波向玉皇阁院子冲去,阚九娘四人尽管骁勇,可四虎难敌群狼,渐渐的力不从心……
却说梁越在太白山得到骕骦宝骥,和来素儿的骊蛛良驹连辔而行,游离了不少大山名川,来素儿便作一首《神马颂》:
吾得良驹兄揽骥,路人结识竞新异。
玉鞭挥霍来花骢,昂首阔步尽驰骋。
西风猎猎旌旗动,圆围数里沙堤控。
劳燕并辔丝缰柔,鸳鸯稍后飞黄虬。
清俊两骑同时发,追风逐电惊双眸。
无何一骑争先驶,参差马首谁相避。
后者翻前前者骄,奔腾直挟狂飚涛。
草头一点疾若飞,黄鬃黑鬣何纷披。
五花眩映不及瞬,据鞍顾视犹嫌迟。
四蹄快夺流星捷,尾毛竖作胡绳直。
须臾双骑瞥已回,山坡影下屹然立。
名驹血汗神气间,从容缓辔齐腾骞。
后者偃蹇足不前,桥根盘辟斜阳天。
是时观者夹道望,眼光尽注雕鞍上。
肩摩毂击喝彩高,扬鞭意得夸雄豪。
健儿身手本健卓,况得骥足腾骧耀。
兰筋竹耳助武功,黄金市骏真英雄。
冥冥伯乐今何在,与人一心成大功。
梁越见来素儿出口成章,将她紧紧一抱,道:“师父、老婆,你真是文曲星下凡,眉头一挑,便就出口成章,天底下梁越只佩服你一人哟……”
来素儿用手中的金身洞箫在梁越脑门上敲了一下,道:“甚么时候学得这样油嘴滑舌……”
梁越嘿嘿笑道:“这个时候呀!你不是说有了枪剑合璧的谶语,梁越就只属于你,对其她人不做计较嘛……”
来素儿掩嘴一笑,道:“你这个赖皮,还真断章取义?本姑娘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言语一出,又道:“说没说都无所谓了,因为谶语已经暗示梁哥哥属于小儿,其她女子即便夺了你的身子,也夺不去你的心。因此,从现在起,小儿不再嫉妒梁哥哥找女人,男人嘛,总得有点血性才行……”
梁越见说,又将来素儿一把抱了,道:“小儿,在下现在就想和你……”
来素儿在梁越额头点了一指头,道:“你个馋猫,没完没了哪?天近黄昏,找个客栈住下来再说……”
两人找了一处客栈,洗涮一毕,吃了晚饭,正待打寝,却见拴在院子里的骕骦宝骥和骊蛛良驹嘶鸣撅蹄,狂躁不安。
来素儿呼喊一声:“梁哥哥,两匹宝骥同时嘶鸣,就说明那里出事,要我们前去救紧,不能怠慢,火速前往……”
梁越见说,便跨上骕骦宝骥,来素儿骑了骊蛛良驹,两骑行走如飞,向前窜去,很快便客栈。
梁越骑在马上去看,只见一群禁军围着几个人厮杀,那几人挥舞的兵器似乎是水火棍、龙虎鞭、双棒槌。
梁越惊叫一声:“小儿,被包围的人是在下的兄弟姐妹,赶快冲进去营救……”
来素儿听得,双腿一夹,骊蛛良驹已经腾空而起,从铁螳螂率领的兵士头顶窜过,稳稳当当站立包围圈中央。
骊蛛良驹站定,来素儿便把金雕宝剑一挥,三四个兵士的脑袋像利刀砍瓜,落在地上;紧接着金雁功、旋风掌、神驼足齐上,围裹的兵士哗啦啦倒下一大片。
那些兵士见凌空突然降下一个神女,在马上跳跃飞窜,一个个惊得瞠目结舌,怯惧、惶恐地向后退去。
阚九娘趁势打翻几个兵士,往来素儿身边一靠,嘿嘿笑道:“小姐好身手,姐姐这里谢过了……”
铁螳螂见即将到手的鸭子被一只苍鹰惊飞,气得大骂不休,对倒退的兵士喝道:“再敢后退,当斩不赦……”
话没说完,便被梁越从身后刺来一枪,成了串糖葫芦。
梁越这一趟中原之行,结识了武林高手来家爷孙,将那獬豸钢枪练得出神入化,铁螳螂一个小小虞候岂是对手?
只见梁越用獬豸钢枪将铁螳螂从后背穿到前胸,猛一用劲,举到半空,旋转着兜了几个圈子,才猛然一抛,将其摔倒地上。
负隅顽抗的兵士见梁越挑死主将,全都大眼瞪小眼。
只听梁越喝喊一声:“末将是镇军大将军梁越,大家都是朝廷军人,岂能被奸人利用?只要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众军士听得,全都将刀枪扔在地上,口呼镇军大将军饶命,我们被铁螳螂威逼这里。
梁越见说,即问一声:“张子论军中有个号称铁螳螂的虞候,这么说你们是张子论的部下?”
缩在人伙里一直没有露脸的皮二这时候走上前来,对梁越纳头便拜,道:“小的全是张子论部下,是童太尉让小的这么做的……”
皮二话没说完,便见阚九娘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挥舞乾坤双棒槌,就要结果皮二性命。
却被梁越的獬豸钢枪兜头一挑,阚九娘打向皮二的棒槌不翼而飞。
梁越喊道:“九娘不能莽撞,打死活口,如何对质……”
阚九娘听梁越这么说,方才回过神来,道:“姑爷离去半年天气,武功竟然这般长进,以前民妇用乾坤双棒槌夹住你的獬豸钢枪,你使出吃奶的劲也拽不出来;可是现在,你那獬豸钢枪一挑,竟然将民妇的乾坤双棒槌挑飞几圈,真可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哟!”
梁越哈哈大笑:“半年天气不算短吧,九娘你都长了那么多肉,小可的獬豸枪法岂能不长进?”
于谦、孟洋、甄跶见梁越从天而降,一个个喜笑颜开。
于谦道:“主人,我们半年天气未见您的面,正商量着如何去保护你,没成想你已神勇无敌,可喜可贺!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