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召听说了柳彩彩的死,心知此事定与夜锦脱不开关系,所以柳如春前脚刚走,他后脚便也来了驿站中寻夜锦。
他心知若是从正门光明正大拜访,夜锦必然不愿见到他,说不定又像上次一样,找白景泽来打发掉他。于是这次他换了方法,用了之前豆蔻惯用的手段——翻墙。
此时夜锦刚送走了柳如春,脚下无力,只有坐在椅子上休息,回想起刚才柳如春的目光,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情。
她不是早就想让她也尝一尝丧失亲人的痛苦了么?可是为什么…柳如春眼中那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凌厉而悲哀的神情被她见到,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呢?
夜锦正胡思乱想着,心里如一团乱麻,忽然听见窗棱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咚”。似乎是外面有人用小石子打中了窗子发出来的声音。
是谁?夜锦一下子紧张起来,此时又听见一声轻轻的“咚”,她腾一下站了起来,转身走出门去,想要一探究竟。
而院中此时却是空无一人,别说人影了,连只鸟都见不到。
夜锦狐疑的向前走了两步,只听见耳后忽然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她心道一声不好,就要逃,冷不防被那人拦腰一抱,夜锦重心不稳,下一秒便结结实实跌进了那人怀中。
此时头顶传来苏伯召略带郁闷和委屈的声音,“蔻儿,我好想你。”
夜锦脸一红,即刻挣扎道,“快放我下来!”
“不放!”苏伯召笑眯眯看着她,目光犹如一个终于得到了心爱已久玩具的孩子,抱着夜锦便朝屋内走去,还不忘顺道关上了门。
“苏伯召!我那日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了!”夜锦怒道,眼看就要发火。
苏伯召终于将她轻轻放在了椅子上,隔了这么多天不见,如今只他二人在屋中,苏伯召眼中的**逐渐攀升起来,他凑近了夜锦,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而火热,“蔻儿…不要推开我。”
夜锦又羞又愤,当即抬起手一巴掌想要打下去,却被苏伯召抓住了手腕,向自己这边一扯,片刻以后她又跌进了苏伯召怀里。
“苏!伯!召!”夜锦愤怒不已,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名字,看样子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苏伯召一看不好,忙清醒过来将她放开了,委委屈屈道,“我这还不是担心柳如春会对你不利,特意过来瞧瞧你的嘛。”他眼中分明写满了控诉和不满,仿佛受委屈是他,适才被非礼的人也是他,就差指着夜锦娇声骂她死鬼真没良心了。
夜锦白了他一眼,嘴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滚。”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苏伯召这么没皮没脸,真像个怎么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苏伯召见苦肉计没用,即刻又恢复了一脸笑嘻嘻的模样,被骂了也不恼,掷地有声说了一句“不”,便死皮赖脸的往椅子上一坐,大有无论夜锦如何赶他,他就赖定了这里不走的架势。
夜锦脸上黑下来。“好,你不走是吧,我走。”说着,便起身走出门去。
苏伯召忙又紧跟着抓住她手腕,这一次夜锦终于长了个记性,反手就朝他面门袭去,电光火石间手已经扣上了苏伯召的喉咙。
只见他一脸笑意盈盈,全然没有半分恐惧和闪躲,反倒赞许的看了夜锦一眼,点头道,“不错嘛,两年不见,蔻儿功力见长呢。”
夜锦叹了口气。自己还真是被他吃的死死的,看起来这苏伯召就是上天派下来惩罚她的人了吧。
“你到底要做什么?”夜锦语气无奈的轻声问道。
“我想,护你周全。”苏伯召语气听上去很是轻松,连带说出的话也半真半假,让人分辨不出虚实。
“我不需要你保护。”夜锦别过眼去淡淡道。
苏伯召一拍手,反而一脸喜气洋洋,“太好了,刚好我自知没用的很,也不见得能保护好你。”紧接着,他立即对夜锦抱了抱拳,真诚万分道,“看你这么厉害,还希望你能保护我。”
夜锦下一句“滚”又开始在嘴边翻涌起来,她用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掌心,疼痛感的袭来终于让她找回了一些理智,将那句“滚”压了下去。
苏伯召如今这样死缠烂打,无非是对自己余情未了。夜锦想了想,不接他的话,忽然转而说道,“我已有喜欢的人了。”
她明显感觉到了苏伯召身体一僵,知是这招管用了,于是忙乘胜追击,打算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那人就是白景泽。”
苏伯召心中一声叹息,不过面上还是继续维持着无所谓的姿态道,“蔻儿,我知道他与你有救命之恩,可是感激和感情是不能够混为一谈的。”
“不是。我爱他。”夜锦道。
她也曾经怀疑过自己对白景泽的感情到底是来自于救命之恩的感激还是真正的喜爱,为此她曾无数次拒绝过白景泽,每每见他总是冷漠而疏离,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明白,自己要做的只是找机会报恩,而那报恩却绝对不是…以身相许。
夜锦的脑海中闪过那一场一场碎片化的回忆,这两年里她与白景泽朝夕相处的场景纷涌踏来。或许是他教她策论和九章的时候,或许更早,是那个中秋节?还是那一次赏菊?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早就已经爱上他了啊……
夜锦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微笑,犹如阳光穿破了万里的乌云,多亏了苏伯召,她终于看懂了自己的心。
苏伯召立在一旁,亲眼见她神情的变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冷了半分,只听夜锦忽然开口,温声道,“我,分的很清楚。”
这一刻,她的眼中写满了坚定。
苏伯召心中一紧,见夜锦此刻光芒万丈的样子竟比之前说喜欢他时更加认真和专注,脸色顿时灰败了下去,终于明白了他与夜锦再无可能。
“我,我来…是想说,柳如春手段狠辣,她从来不会亲自对付别人,只会假他人之手。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应对,万不可轻信任何人。”苏伯召低声嘱咐道。
“我知道了。”夜锦回他,眼中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无波。
“我,我走了。”苏伯召转过身去,就要离开,又忽然不舍得,想了想,再度出言问道,“若是…若是我没有失去记忆,你……”他想问:你可还会爱我?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沉默半晌,终是沮丧的摇了摇头,惨然一笑,“罢了,你多保重。”说罢,便头也不回走出了门去。
“若是…你没有失忆……我会爱你。”夜锦轻声道,似一声喟叹,飘散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