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的县令也是个知趣的人,人家崔乾佑都歇菜了,和华兴打了个平手。他自问是比不上崔乾佑,怎么还敢去找华兴晦气。
此时的县衙里,一个衙役前来禀报:“卢儁义带着家眷数人已经离家出城了。”
须臾,又有人来报:“住在驿馆的华兴已经带人离开,在驿丞那里留下了书信一封。”
县令不慌不忙地拆开那封书信先细看。
那华兴在信先解释了一通矛盾的经过……县令觉得可信度很高,因为他知道安庆绪依仗其父在河北道做些欺男霸女的事,官场上的人,哪个心里不是个明镜似的;况且和捕快禀报的见闻也比较吻合。
接着信又解释为何要带走卢儁义的缘故,说是卢儁义有个好友叫索超,索超是华兴的好兄弟。华兴不想给兄弟的好友惹了麻烦坐视不顾,因此带走了卢儁义。
县令看到这里,心下也不想追究了……不管是安庆绪、崔乾佑还是华兴、卢儁义他都惹不起,被燕勤射杀的那个侍卫确实是安庆绪的亲兵。那个死了的侍卫也没家属提出诉讼——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况且安庆绪的亲兵是其心腹,物以类聚,八成也是个泼才肮渣货,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做啥也没发生过。
华兴等一行人奔出邠州,不见有人来追,渐渐便安心下来。想来此时也并不是那么严重,至少当地官府不敢拿华兴怎样,不能确定的无非是卢儁义的处境……因为打抱不平、把欺男霸女的公子哥揍一顿,一个朝廷武将就要被节度使处以私刑的话,估计安禄山也做不到节度使的位置。
大伙儿赶了半天的路,一出洺州的地盘,进入赵州,就当即找客栈落脚休息了。估摸着安庆绪真要做什么也不用等到现在。
这赵县的驿站就是一座小城,有城墙城门,往来旅人带动地方商贸,周围一般还会兴起市集。卢儁义的家眷和奴仆一共有十来人,加上华兴等人,完全有足够的地方住下。
卢家的奶娘也跟着来了,她原本就不是邯郸人,卢儁义罢闲之时才追随卢家迁来邯郸。奶娘照顾卢小姐,都十几年了,而今几乎等同于卢家的成员。奶娘自持资历,常常要管着卢小姐的事。一到驿站就忙活起来,要拿那件袍去洗,说干净烤干了还别人;那袍服就是卢小姐裹着回家的华兴的衣服。
卢小姐不从,又不知如何解释,想了想就强辩道:“把衣服烤坏了,到易州落脚了再洗!”
奶娘刚离开房里,卢小姐便从包袱里拿出那件袍服,瞧了一会儿,没忍住就捧起来放到鼻前闻。似乎有点汗味,还有别的气味,也可能根本没什么气味,只是她胡思乱想罢了。
正发怔,忽然房门“嘎吱”一声又被推开了,卢小姐急忙把手里的衣服往包袱里塞,又惊又羞,一脸顿时变得通红。
“哈哈哈!小姐你的相思病怎么还不好?”侍女秀儿调笑道。
“你这嘴碎丫头!”卢小姐摆好包袱
……
而这会的华兴和卢儁义、朱倵等人出了驿站,行到一个去处,只见人烟辏集,井市喧哗。正来到市镇上,上街行得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朱倵道:“主公,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裹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棍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朱倵看了,却认的此人,二十六七上下,头尖骨脸似蛇形,体彪身壮双臂粗。
“李纵!可是淮泗的李纵。”
李纵闻言回头:“哎呀!这不是朱倵兄弟么。”
二人一番见礼后,朱倵指了指华兴、卢儁义道:“李兄!这位是安东都护府的左厢兵马使华兴!这位是检校兵部员外郎卢公。”
“见过华军使、卢兵部!”李纵作揖道。
华、卢回礼。
“这李兄原是青州折冲府行军司马,使一条二十四斤重的两头裹铁棒,因打抱不平误杀一恶少,被革了官职,从此流落江湖。”朱倵道。
“这李兄既是主簿的好友,同和俺们去吃三杯。”华兴邀请道。
李纵道:“待俺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军使去。”
华兴道:“何必如此精细!你这些货我买了便是。”
旋即摸了五两银子递于李纵。
“这如何使得!”李纵接过银子:“恭敬不如从命!”
“无妨!兄弟且与我等去酒楼吃酒!”华兴顺手提起李纵的货担子。
“军使稍等!那边东街有个同行兄弟,东都洛阳人氏,姓薛名涌,俺与他是在济州卖艺时结识的,从此一直结伴搭伙。”李纵指了指东街方向:“待俺去唤他来与军使一同吃酒。”
“哦?!既有如此仗义的好汉,李兄快带我们去引见一二。”华兴高兴道。
待几人在李纵的带路下,找到了薛勇,只见其人,一米六八的个子,一身粗布麻衣,二十五六的年纪,众人看他使了一回枪棒。华兴喝采道:“好枪棒拳脚!”
薛涌拿起一个盘子来,口里开呵道:“小人远方来的人,投贵地特来就事,虽无惊人的本事,全靠诸位看官作成,远处夸称,近方卖弄,如要筋重膏药,当下取赎。如不用膏药,可烦赐些银两铜钱赍发,休教空过了。”
“薛兄弟收摊吧!今日我得遇贵人了!一同吃酒去!”李纵对薛涌叫道。
“啊?!”薛涌还没回应李纵话时,只见右侧街坊小路里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章宝。这汉是赵州守御城池的巡长,带着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时常讨闲钱使的破落户汉子,官司累次奈何他不改,见薛涌是卖艺的外乡人,欲要行敲诈勒索之事:“哪里来的卖艺的?到了此处却不来拜俺们码头?”
“这位军爷休怪,小人初来此地”薛涌话还没说完,就见章宝出手偷袭,薛涌被章宝劈胸带住,背后又是两个来拖住了手,那几个都动起手来,看客们各自回避了。
薛涌被章宝并两个军汉逼住了,施展不得,只得忍气,解拆不开。正闹中间,只见一条大汉挑着一担柴来,看见众人逼住薛涌,动弹不得。那大汉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柴担,分开众人,前来劝道:“你们因何打这卖艺的?”
那章宝睁起眼来喝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
那大汉大怒,焦躁起来,将章宝劈头只一提,一交颠翻在地。那几个帮闲的见了,却待要来动手,早被那大汉一拳一个,都打的东倒西歪。
薛涌方才脱得身,把出本事来施展,动一对拳头撺相似,那几个破落户都打翻在地。章宝见不是头,爬将起来,一直走了。薛涌忿怒,大踏步赶将去。章宝跟着抢了薛涌包袱就走,薛涌在后面追着,赶转小巷去了。那大汉兀自不歇手,在路口寻人厮打。
华兴、卢儁义看了,暗暗地喝采道:“端的是好汉,真壮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