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排山倒海袭来,。
“信上写了什么?”南宫无殇看着她骇然发白容颜,心中担忧大盛。
少女深吸口气,将信笺递了出去,“你自己看。”
“……第一,于明日午时站桂阅茶馆旁高台,身上前后挂字幅——书:我是贱人白云……!”南宫无殇用力攥着信笺,俊脸勃然铁青。重重呼吸好几下,才勉强压着怒火往下看,“第二,站一个时辰后,面北跪地叩头一个时辰,每叩一次头说一次:我……!”
“第三,完全满足上述两个条件后,于午夜到乱葬岗接完整活人。倘若有半点差池,不保证活人完整与否。”
看完信,南宫无殇久久不能言语。信中以白子墨性命为要挟,字字极尽侮辱白云晞之事。
孰能忍?
不能忍!但是,白子墨在对方手里,再不能忍,也要硬吞下这口非常人不能忍的怒气。
男子面色更沉,轮廓仿佛因这沉静更冷峻几分,如果仔细观察,一定能看到袖下他手背突显的青筋。愤怒到极限,青筋突显亦到极限,瞧暴现的模样似乎随时会爆开一样。
久久,他将心中怒火沉淀再沉淀,他凝着少女骇白面容,低缓声音隐含沉痛,“云晞,这封信所言尚不知真假,你不必那么快下结论。”
“别自欺欺人了。”少女抬眸看他,清眸中簇簇怒火翻转,仿佛一眼便能将整个天地烧成灰;但即使她愤怒无比,声音仍冷而稳,“你我都知道,这封信说的是真的。”
就算没有那枚她亲手雕刻给哥哥的玉佩,她也能百分百肯定这封信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其中未必没有危言耸听成份。”疼,疼到无以复加。怒,怒到火海涛天。恨不能将暗藏那杂碎拖出来碎尸万段。
少女垂眸,神情冷肃,“南宫,我知道你不忍看我受辱。但若我受些屈辱,能换哥哥性命无碍,我义不容辞,可以忍!”
“云晞!”男子凝着她冷清憔悴面容,心头刺痛如绞。
“不用再劝了。”少女目光冷得灼痛,语气平静而坚持,“如果换了对方折磨的是永嘉公主,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吗?”
“好,我不劝阻你。”南宫无殇深吸口气,看着她强撑模样,只觉心疼与愤怒两只巨兽拼命在他身体拉锯。他痛,痛得无处着力。他怒,偏偏怒得无处宣泄。“但是,现在离明天午时还有几个时辰,在这几个时辰里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我知道,”少女冷然打断他,“若是在明日午时到来之前,能将哥哥救回来,这件事——我一定要十倍偿还给那个疯子!”
南宫无殇心神定了定,“那我们现在再来梳理一下手头线索。”
少女闭着眼睛沉寂半晌,再睁眼,眸子更黑更亮,神情更冷,然从她憔悴面容却再寻不见一丝激动怨愤。
“这信笺,”她将信笺拿在手反复观察,“不是普通百姓用的纸张,上面有兰饰松纹,要价应该不低,绝非一般人用得起。”
南宫无殇怔了怔,乌黑眸子随即灿亮,“这是书香斋出品的月白松纹兰花笺,数量少,价格高,绝对不是普通百姓买得起的信笺。”
“我这就让人去书香斋调查。”
“你等等,”白云晞叫住要出门的男子,“虽然希望不大,不过还是让人也去调查一下送信的来历。”
“好,”南宫无殇淡淡回眸,眼底掩不住的关切疼惜,“天色已晚,你在家等消息吧。若静不住,到我书房看看也好。”
少女点头,“你忙,我会照顾自己。”他的书房吗?记得他说过特意取了造船与雕刻方面的书籍回来……。
不能让自己静下来胡思乱想,看一看自己喜欢的,或许能专注投入继而忘却焦躁不安?
南宫无殇出了她的院子,召来管家交待下去,之后才唤来天浔,“你领十二卫亲自去书香斋调查月白松纹兰花笺,一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天浔见他神情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寻常,立时肃然应道,“是,属下定会尽快调查出结果。”
南宫无殇又另外令人去追查送信人的消息,之后才出府。
约两刻钟后,他去到城南一所普通民宅里。
简朴客厅里,他端坐下首,一脸诚恳的看着上首面容冷清的少女,“程姑娘,请恕我唐突,冒昧来访实为逼不得已。”
程素素瞄他一眼,冷冷道,“殿下有何急事还请直言。”人都进入她屋子了,还说什么冒昧唐突。
她不喜客套,南宫无殇也直接,“我请你暂移步宁王府,准备随时救人。”
“救人?”程素素狐疑盯他,“救谁?还需随时候着?”
南宫无殇苦笑,“实不相瞒,待救之人乃白云晞白姑娘胞兄。至于为何需先在宁王府候着,此事说来话长。还请程姑娘看在在下薄面上,能屈尊驾移玉步至宁王府。”
“程姑娘可以放心,白姑娘目前也暂住我府上,你不……”
“不必拿她与我攀交情。”程素素冷着脸打断他,“你想让我在宁王府待多久?”
她直接,他也干脆,“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不过两天。”
“两天?”程素素垂眸沉吟,“我有两个条件。”
南宫无殇在酒庄时就领教个这位姑娘说一不二的脾气,更清楚这位姑娘谁都不卖面子。听闻她提条件,原本只有五成可说服她的把握立时涨至七成。
“什么条件?程姑娘请讲。”
“我要一本书。”她捧着杯子,慢悠悠看他,“一本御医署收藏的药典。”
“姑娘若是借阅或抄阅,我都可以立刻作主答复你。”南宫无殇迟疑一瞬,虽有求于她,却也不打算谎言欺瞒,“但若姑娘想直接将药典带走,只怕这事难为。”
药王谷什么地方?
连她都垂涎的药典,绝对是当世千金难求的孤本。他可以利用身份之便强行借出药典,但送人——绝对不行。
程素素沉吟一会,勉为其难点头,“也罢,条件可以稍改变。我只要拿到药典抄阅也行。”
南宫无殇挑了挑眉,“另外一个条件?”
程素素瞥他一眼,随即垂眸似乎踌躇一下,才冷然道,“一个人,你答应将一个人交给我。”
南宫无殇愕然,“一个人?”
少女无比肯定地点头,“你没听错,就是要一个人。”
南宫无殇狐疑,眸光流转着淡淡若有所思,“谁?”
少女原本平静冷清的面容忽地一变,迎着他深邃眸子,咬牙切齿吐出一个名字来。
南宫无殇听罢,几分高深莫测的扫她一眼,淡淡问道,“你该不会要那个人交命吧?”
少女倔强地冷笑一声,“不会要命,殿下只管放心。”
尽管南宫无殇不怎么放心,最终还是答应她两个条件,然后让人将程素素送去宁王府。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黑。
“主子,送信这条线查不出有用信息。”
意料之中,南宫无殇并不感到失望,对来人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
又过半个时辰,天浔到约定地点亲自向南宫无殇禀报消息。
“主子,有眉目了。”一进房门,天浔立时将最终结果禀了上来。
南宫无殇坐直了腰,“快说,人在哪里?”
天浔蹙着眉,神色沉凝,“武昌候府。”
南宫无殇一声冷笑,音量倏地拔高,“武昌候府?确定没错?”
天浔点头,语气沉重,“属下亲自到书香斋查证,这个月从书香斋购买过月白松纹兰花笺的只得聊聊数家,一一追探之后,确定武昌候府嫌疑最大。”
“这话怎么说?”
天浔想了想,“虽然每户人家都私设有地牢一类关押犯人的地方,但属下仔细查探过,除武昌候府外,其他几家并没有关押人犯。唯独武昌候府后院一处废弃的独立柴房,守卫森严,且有人侧面证实里面确定关着人。”
他顿了顿,眼底划过一丝不确定,“不过,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没有深入查探。因而虽证实武昌候府嫌疑最大,目前却不能确定里面所关之人是否白姑娘胞兄。”
想起武锦那个意外毁容的疯子,南宫无殇有种直觉,白子墨十有八九是被关在武昌候府。
捏了捏眉心,他道,“带齐十二卫前往武昌候府,一旦打探清楚里面关押的真是白子墨,立即尽量不惊动别人将他营救出来。”
他默了默,又道,“若不能秘密营救,在已惊动到武昌候府守卫情况下,你尽量将事情往大里闹。总之记住,万不得已时,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另外,你先带人前去确认,我随后就到。”
天浔想了想,便明白他顾虑所在。武昌候府势力不小,能不直接闹翻,自是先救人要紧。如果逼不得已要闹翻,保命为前提,只能尽量将事情往大里闹。
“属下明白。”天浔抱拳,“属下这就去安排。”
南宫无殇点头,深邃眸子忧色隐隐,“去吧,我等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