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高,肆无忌惮的炙烤着漫天的黄沙。大地一片火红,如同众人的脸。
许镖头领人骑马在前面开路,身后是陈洪与欧阳姐妹一起坐在马车上,再往后便是推拉着镖车的几个喽啰。这管道上尽是些碎石细沙,被呼啸的风卷起,如刀般锋利,剌在众人的脸上,划得生疼。
“大哥,凭什么那孙子在车里,咱们在外面啊。”说话的正是那个溜须拍马的猥琐喽啰。“大哥你可是英明神武,威震八方。比那绣花枕头强多了,那孙子就他妈长得白点。那俩小妞眼睛是不是长屁股上了,还看不上大哥。”
许镖头听了这话是又恼又惊,狠狠地瞪了这喽啰一眼,转头又小心翼翼的瞧了瞧马车。还好有些距离,不会被那姑奶奶听见。说道:“你小子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大哥我是真本事,你等着,早晚我宰了那孙子。”说着狠狠的甩了下缰绳,“驾!”
那喽啰见自己老大脸色不好,暗叫糟糕,怕是马屁拍在了马蹄上,赶紧把话往回拉:“就是,就是。那小崽子怎么能和大哥你比啊,大哥你可是身经百战,那水里火里趟过多少回的人了。这三山五岳谁不给大哥你面子。再看看那小子,一看就是个银枪蜡烛头,要是遇见山贼土匪,那还得看大哥你的。”
许镖头听了这话精神一振,神气道:“那是当然了,想当年,这十里八乡哪个见了我徐开山不叫一声许爷,老子当年砍得脑袋比你们拔的大葱都多。”许开山说这话时格外大声,巴不得让欧阳姐妹听了去。
陈洪坐在车里,屁股下的垫子柔软极了,多翻劳顿的他有些昏昏欲睡。马车的颠簸和许开山的叫喊丝毫不能阻挡陈洪的困意。其实陈洪在这江湖摸爬滚打多年,身处一陌生环境会本能的保持着清醒,但不知为什么,坐在这两姐妹身边,陈洪的心却出奇的宁静。
“姐,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啊,粗俗,蛮横。哪像个江湖侠客啊。就是个土匪,强盗。”欧阳挽月不满许开山的叫喊,朝自己的姐姐问道。不过他还真说对了,这徐开山原来还真就是个强盗。
闭目养神的欧阳若雪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笑问道:“哦?这样的不算是江湖人,那你说说什么样的才算啊。”
欧阳挽月听了这话,瞬间来了精神。瞥了一眼死猪般的陈洪,说道:“反正不是这样和那样的。要说真正的江湖人,我觉得也只有舅舅和陈洪这样的人,舅舅自然不用说了,那陈洪一个人就敢和灵隐阁对着干,杀了好几十个,还能全身而退。灵隐阁为了他,可是开了八百两银子啊,都够一家人吃好多年的呢。要我说,只有这样的才是江湖豪杰,等我长大了就要找个这样的人。”欧阳挽月说到这,俏脸微红,似是心生向往。
欧阳若雪想到舅舅,不禁有些黯然,甩了甩头,过去的必经过去了。又瞧了瞧妹妹这般娇态,忍不住调侃道:“要不,咱们也找找这个陈洪,到时候姐姐做主,把你许给他做个老婆。”
“姐!你说什么呢!”欧阳挽月禁不住姐姐的调侃,闹了个大红脸,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陈洪听到自己似是被开了八百两的暗花,睁开眼睛,看向这欧阳姐妹,问道:“这世上哪还有这样的能人?江湖谣传,多半当不得真。”
这话一说出来,就像踩了小姑娘的尾巴。欧阳挽月“嗷”的一声坐起,对着陈洪怒目而视,叫嚷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江湖吗!你看看你,瘦的跟个猴似的,还学人家闯江湖!就你这样还看不起陈洪,人家拔下根汗毛都比你腰粗,我呸!”
“小妹,够了,这位壮士是有本事的人。”欧阳若雪见妹妹对陈洪大加指责,略微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恳请陈洪护送妹妹,总是不好让二人关系过于尴尬。之所以没有在妹妹开口之时便阻止,欧阳若雪也有自己的考虑。以自己妹妹的姿色,若与这男人走得近了,难免会让男人见色起意,若是再有什么不轨之举,怕是自己到时候后悔莫及。与其这样不如让两人先有些芥蒂,日后虽是同行,却可以避免许多的枝节。其实欧阳若雪以为自己很理智了,可是自己内心的细小波折却未能察觉。
欧阳若雪此时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但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依旧是发生了,这让欧阳若雪始料未及,也痛不欲生。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话题扯远了,咱们再把目光回到车里。
欧阳挽月听见姐姐的呵斥,嘟起小嘴,微微有些不开心,想来也是对自己姐姐的说法及不认可,就这还叫有本事,兼职不可理喻。但是迫于姐姐的威严,也只能作罢,不敢再乱说些疯话。话虽不再多说,却是一脸鄙夷的看着陈洪,满脸写着瞧不起。
陈洪见欧阳挽月吃瘪,嘟嘴,鄙夷的样子,甚是可爱,一时间玩心大起,挑衅的剜了她一眼。
“姐,你看他啊!”欧阳挽月见陈洪向他挑衅,不满的向自己姐姐告起状来。
“这位壮士,小妹年纪尚幼,甚是顽劣,壮士且别和她一般见识。”说罢拉住自己妹妹的手以示安慰,又继续说道:“是这样的,虽然我与少侠相识不过盏茶的时间,但总以‘壮士’称呼少侠也是颇为不妥,不知少侠尊姓大名,是否方便告知。”
“小姐,多虑了,在下陈秦。”既然灵隐阁已经开出暗花,那么自己的姓名自然是不方便实说。于是陈洪便将自己和秦家堡的姓氏拼在一起,组了个名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再多问,”欧阳若雪见陈洪说到自己名字时微微停顿,便猜中了陈洪并未吐露实情。但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在江湖上走动难免得罪些势力,小心些命才长久。也正是因为陈洪的这个举动,让欧阳若雪更加的看重陈洪,甚至隐隐觉得,似乎这趟镖有陈洪在才更加稳妥。
陈洪被欧阳若雪的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微微欠身说道:“感谢欧阳小姐宽宏大量,在下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正如小姐以白沙遮面一样,在下何尝不是未见小姐真人呢,想必是过于花容月貌才不敢示人吧。”陈洪的一番话绵里藏针,暗指欧阳若雪藏头露尾,自做小人。
欧阳若雪更是未料到陈洪在针锋相对中竟有这样的抢白,略微有些尴尬,强自定了定神,说道:“小女子相貌平平,只是近日偶感风寒,怕染了别人,便戴上这白沙,也并无他意。倒是陈公子甚是了得,既有追星剑在侧,必是武义奇高。只恳请公子,此次之行务必护我妹妹周全,他日我金缕商行必有重谢。”欧阳若雪之所以报上金缕商行的名头,就是让这男子有所忌惮,也是为自己妹妹的安全再加一保障。
原来这女子是金缕商行的。都说金缕商行当家虽是女子,去更胜男儿,看来就是眼前的这位小姐了。难怪那许开山虽为人跋扈,却对她们姐妹二人毕恭毕敬。
陈洪心中暗暗做着计较,可嘴上却没停。“欧阳小姐说的哪里话,这追星是故友所赠,歃血之情自不敢忘,所以一直带在身边。我虽武功平平却也能应付一般毛贼,跟何况还有小姐的一千两银子压阵,哪敢不为小姐效死。”陈洪说完这话觉得脑仁生疼,就好像跟人过了几十招一般,对着欧阳小姐的头脑更是深深地佩服。
两人的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一旁的欧阳挽月更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奇的看着对话的二人,却不知这两人已暗中交锋数次。
而欧阳若雪看了看陈洪,觉得实在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也就闭了嘴不再多说什么了。陈洪更是了不得歇歇脑袋,随即挑帘看向外面。
陈洪涣散的目光由近及远,落在那片林间。
此时的风由南向北,可远处的高草却向南轻轻地晃动。多年的舔血生涯,造就了陈洪对危险敏锐的嗅觉。
那林间有人埋伏!
陈洪探出头去,屏气凝神,在风中捕捉到了两个细微的呼吸和那远处林间的澎湃内劲,低沉而平稳,看来这埋伏之人身手高绝,不是平常角色。
“两位小姐,你们的一千两银子花的值了,这不,主菜来了。”陈洪放下帘子,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转身对欧阳姐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