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先生没有向徐丰逼问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重新戴上了老花眼镜,徐丰也转身离开了书房。直到第二天清晨,徐老先生才把徐丰叫到了书房里,他平静沧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表情,徐丰颓然地站在徐老先生面前,心境依然忐忑。徐老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二人都坐下后徐老先生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后才缓缓的开口问道:“你能确定那孩子是你的吗?”
顿时,徐丰愕然,接着他才如梦初醒。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陈光芳的话,若不是现在徐老先生的话提醒了他,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怀疑,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相信陈光芳的话。可是徐老先生的话又让他心中不安,如果真如自己父亲所怀疑的那样,那他就不必再对陈光芳抱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心理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心领神会的对徐老先生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对徐老先生说道:“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随后他就起身离开了书房。
徐老先生静静的坐在皮沙发上,右手刁着那根香烟,他深思的眼神被埋没在烟雾缭绕中。
书案上放着一张他与徐丰的合影,他迷蒙的眼睛穿过烟雾,看向那个相框,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道:“来得真不是时候。”
偌大的书房里,只听到一声冗长的叹息,窗帘遮掩着窗外的光明,书房里幽暗无比,充斥着一片沉闷与死寂。徐老先生背靠在皮沙发上使劲地抽着烟,脸庞上两颊的凹陷让颧骨更加孤独的高耸起来,香烟上亮起的火星让这个幽暗的书房显得更加阴郁。空荡荡静悄悄的书房里除了徐老先生的呼吸声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他深埋着的回忆渐渐的掠过了心头,曾经的他,困窘而拮据,混迹过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江湖,那时候的他,初出茅庐,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江湖小混混。受尽生活折磨和苦难的他想做人上人,王中王,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个女人——徐丰的母亲。
是她改变了徐老先生的一生,让他在名不见经传里声名鹊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他终于成了一名成功人士……当年的徐老先生是依靠着自己妻子娘家的财势才得以扬眉吐气一跃登顶的。他的妻子出身名门,父母早逝,独自一人掌管家财,然而树大招风,她遭人绑票勒索,绑匪让徐老先生提钱去换人,否则将撕票。原本的徐老先生是决定救妻的,可是,当他在前往救妻的路途中,脑海里闪过了人性中最丑陋的一个念头,在面对利益和权力的诱惑时他变得毫无招架之力,救还是不救?他心中窜出了一个魔鬼,最终魔鬼战胜了善良的天使,他的汽车掉转了方向,远离了去救妻子的目的地。从此,徐老先生成了真正的主人,拥有了巨额财产,开始了他的商海生涯。那时候的徐丰才牙牙学语,只有一岁……一晃眼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就这样戴着面具昧着良心生活到了现在。
回想中,徐老先生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泪水,指缝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灭了,滚烫的烟灰掉在他的手背上,他竟毫无知觉。这时他又看向了书案上摆放着的那张照片,那并不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唯独少了女主人。他闭上了温湿的双眼,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里夹杂着他痛苦的呻.吟。
两鬓斑白的徐老先生已经老了,步入了迟暮之年的他已经力不从心了,不知不觉中他就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一双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清晰的响起,他看到了书房门口站着一位衣袂飘飘长发披肩的女子,她正端庄温婉地朝着徐老先生走来,脸上带着微笑,当她走到徐老先生身边的时候,脸却突然消失了,她的双眼变得像两口枯井,嘴巴里只剩下一口獠牙,乌黑柔顺的秀发也变得干枯,她向徐老先生举起了一双利爪……
徐老先生突然从沙发上惊醒,他抚摸着胸口,心跳动得异常的快,他半张着嘴喘着粗气,两眼恐慌地看着眼前。
“你怎么了?”一位半老徐娘的手里正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徐老先生的面前。
徐老先生定睛瞧了瞧,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是靳莫茴的母亲,也是自己的第二任夫人。他不由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庆幸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不是梦中那个突然之间就要取了他性命的人。
书房比之前光明了不少,窗外透过窗帘的光线隐约地照在徐老先生的身上,他赶紧站了起来把窗帘拉开,一束极其刺眼的光束从窗外照进来,书房瞬间亮堂起来。徐老先生再回头看着这间书房时,才有气无力的又倒在了沙发上。
“你先出去吧!”徐老先生毫无感情的话语打发了自己的夫人,靳母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后就离开了书房。
徐老先生垂着脑袋,他开始抑制不住悲伤的哭泣起来,这段日子里,他做噩梦的次数越发的频繁了,梦中,他的前妻不停的出现,恐怖狰狞,每回都像是要向他索命……
“爸,吃早餐了!”徐丰的一声招呼让徐老先生变得慌张起来,他赶紧将自己的泪水擦干,徐丰站在书房门口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徐老先生抬起头解释道:“书房太久没有打扫了,灰尘进了眼。”
“爸,你没事吧?”徐丰看出了端倪,正抬脚准备进书房,却被徐老先生制止了,“你先去吃吧,我随后就来。”
徐丰不得不放下了刚刚抬起的脚,他没有多问就转身离开了。徐丰走在楼道里,回想着刚才的一幕,随即也变得忧郁起来。他看到父亲这段时间为了拯救家族企业而瞬间老去的身影,就忍不住红了眼睛。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卸下沉重的担子在宁静中安享晚年,可徐老先生仍然要为事业费尽心思。徐丰开始自责起来,他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替父亲分担,没能让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远离尘世,在安宁无忧中度过余生。
餐桌上摆放着的全是徐丰亲手为徐老先生做的早餐,这是他二十几年来唯一一次给自己的父亲做早餐,过去,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
徐老先生下了楼到了餐桌前,徐丰给他盛了一碗自己熬的粥,也给靳母盛了一碗。徐老先生接过碗后尝了一口碗里的粥,他细细的品尝着,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今天早上的早餐与往常不同,然后他就看着一桌子的早餐若有所思起来。靳母忍不住感慨道:“自从辞退了吴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了。”徐老先生只是“嗯”了一声算是附和自己的夫人。
徐丰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父亲,他的父亲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十岁,之前他一直没有仔细留意过自己的父亲,现在才发现,父亲真的老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二老说道:“阿姨,爸,你们要是喜欢吃,我以后每天都给你们做。”
还没等靳母赞扬徐丰,徐老先生就抬眼皮看了徐丰一眼,依然面无表情道:“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一个大男人每天下厨给我们做饭算是怎么回事?”
徐丰被徐老先生的话给打回了原形,他只好低头吃起来,不再言语。靳母心里虽替徐丰打抱不平,可她也没有胆量去为徐丰争辩,只好忍气吞声了。
“你准备怎么解决?”
徐老先生突如其来的话让徐丰有些茫然,他知道父亲是在问他关于孩子的事情。他放下了手中的调羹,看着自己的父亲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靳母更是听得一头雾水,徐家父子谈事时她从来不插嘴,也不主动过问或干涉,这正是徐老先生喜欢她的地方,做好份内事,静而知退避。作为两个家庭的重新组合,靳母在这个新组合的家庭里显然是忍让的更多。
徐老先生一眼就看明白了徐丰的内心,他从鼻子里闷哼了一声,便不再刨根问底了。这算是他对徐丰的让步,是第一次。徐丰觉得讶然,这不像是父亲的作风,他的父亲什么时候变得有人情味了?这让徐丰很疑惑。
三人坐在餐桌前,沉默不语的吃完了这顿早餐,没有了吴妈在,这所房子变得更加寂静,更加感觉不到人气了。
早餐结束后,徐家父子就开始忙于公司之事,这所房子瞬间就变得寂静。靳母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靳莫茴时常不在她的身边,她只能通过读书看报来自娱自乐,打发时光。
徐丰虽然需要搞清楚陈光芳肚子里孩子来历的事情,但眼下危在旦夕的公司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迫于眼下的时局,受到了徐老先生指点后的他,不得不对陈光芳采取了放任和冷漠的态度来作为他度过这段最艰难时期的权宜之计。
陈光芳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接,不仅如此,他还把手机号码作了更换,想以此先搁置和陈光芳的那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进而抽出时间和精力来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中去。计划是完美的,但陈光芳并不会乖巧静默。
这天周末,陈光芳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迟迟未起床。眼下虽是初秋,可南方大都市里中午的气温依然让人觉得闷热。宿舍里的其他舍友们都有各自的去处,或是灯红酒绿,或是佳人有约,唯独我与陈光芳待在宿舍里没有任何的举动。我坐在客厅里悠闲的看着张曼意送给我的那套《十二经络》的书籍,直到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依然不见陈光芳起床,我好奇的问道:“你和徐丰吵架了吗?”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透过蚊帐,我已经看到了她睁开的双眼,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心想,此刻的她估计又在想着如何才让自己天天挂在嘴上的“天生丽质”发挥更大的价值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发现陈光芳的床铺是空的,“昨天不愿意起床,今天又这么早去了哪里?”我不解地自言自语着嘀咕道,此事我并未多想,洗漱完后我就像往常一样去了学校。
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陈光芳正静静的伫立在一座大厦下,她的眼睛幽幽地看着眼前的这幢楼,目光锁定在其中一层。多么高不可攀的楼层啊,她却神态自若,胸有成竹,像是准备好了一切。她的嘴角还微微的上扬着,露着别人看不明白的一抹笑意。此刻的她手里还拿着几页纸,大小不一,像是文件,又像是凭据,在秋风的吹拂下纸张被掀了起来,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坚定必胜的神态似乎在说:徐丰,你是躲不了的。
她眯着眼睛深呼吸后就进了一楼,站在电梯门口等待电梯时,她的思绪已经理得非常清晰了。“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平静的踏进了电梯,按下她要去的楼层后就又眯上了双眼,成竹在胸的她像是在闭目养神,手里依然捏着那几页纸。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眯着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看着眼前的那条过道,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了电梯。当她走出了电梯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徐丰,而是在电梯口旁边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料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和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电梯门被再次打开时,从里面涌出来了一波上班族,就在这时候,陈光芳“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那群上班族里有人瞬间就尖叫了起来,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倒下去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的闪到一边,接着又围上去想看个究竟。人群里响起一片嘈杂之声,他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没有人知道躺在地上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人注意到了陈光芳手里捏着的那几张纸后兴奋的说道,似乎那就是能解开这个突然倒地昏迷的女人身世的重要证据。
话音刚落,就有人蹲下去看了看,他们歪着脑袋看着上面的字,其中一人率先得出了结论:“好像是一张化验单,还有什么报告,她怀孕了!”这人肯定的语气让围观的人又惊又喜,惊,是因为知道了倒地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孕妇;喜,是因为知道了她的一些相关信息而不再恐慌于对她的一无所知了。就在众人商量后决定打电话给医院的急救中心时,陈光芳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她气息微弱的说道:“你们能不能把我扶起来,送我去那边,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众人纷纷朝着陈光芳指着的方向望去,“那不是赫赫有名的徐氏莫道公司吗?你是……”有人眼睛一亮,惊讶地说道。陈光芳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后回答道:“我是徐总的爱人。”
众人都吃惊的张开了嘴巴,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打扮时髦的人说的是不是实话,也不管她是不是徐总在外面惹的风流债,看她手里的单据总不会有假,总不能将一个孕妇扔在这里置若罔闻呀,于是这群人中马上就站出来几个热心人士,他们扶着陈光芳向“徐氏莫道公司”走去。正值上班时间,其余的人这才想起来自己该迟到了,于是都匆忙散开了,他们各自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一行人到了徐丰的公司门前,前台员工见门口来了访客,便按下了遥控器,玻璃屏蔽门开了。陈光芳对身边那几位扶她的热心人士说道:“你们也一起进去坐坐吧!我让徐总当面谢谢你们。”
比起上班迟到扣薪资来说,这事完全值得他们去做。因为这是认识大名鼎鼎的徐氏公子的大好机会,热心人士们都显得有些激动,他们自然非常乐意,于是纷纷点头答应了。
一迈进公司的大门,前台员工就很有礼貌的向陈光芳问道:“请问您找谁?”陈光芳也微笑着说道:“我是来找我爱人的。”前台员工疑惑的打量着陈光芳,“您的爱人?”她狐疑的嘀咕道。
“就是你们的徐总。”扶着陈光芳的其中一人镇定自若的说道。
前台员工顿时睁大了双眼,她是刚入职没几天的小姑娘,一双眼睛透着清澈,看着天真无邪,甚是单纯。听到那话后,她竟然讶意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陈光芳接着问道:“怎么?看着不像?”
“不不不,不好意思!”前台员工马上解释道,“请问您有预约吗?”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习惯性问的这句话可能会让自己丢掉饭碗。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她懊恼于自己的心直口快和不经大脑,眼下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于是她的脸马上拧巴在一起,变得异常尴尬起来。陈光芳倒是放了她一马,只是忍俊不禁。
“小姑娘,你还是赶紧去叫你们的徐总出来吧,工作再忙,他的爱人怀孕了总该出来见见吧!”扶着陈光芳的那人催促道。前台员工愣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匆忙的跑开了。
“徐总,您的爱人来找您了。”口不择言的前台员工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口误中清醒过来,她拍着自己的脑门,频频出错的她也不清楚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西装革履的徐丰精神抖擞,他的头发打着光亮的发蜡被梳得纹丝不动,此刻他正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文件,前台员工的话让他吃惊,他不得不抬头看着前台员工,想通过观察她的神情来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看到前台员工一本正经的模样后他才若有所思地问道:“什么爱人?”此时他把他曾经交往过的女人都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以最快的速度排除掉不可能来找他的女人,最后,他锁定了一个目标。
前台员工有点纳闷的挠着脑袋说道:“有一位自称是您爱人的人,现在就在前台接待处,难道她不是……对不起徐总,我现在就去处理。”前台员工突然意识到陈光芳可能是一个骗子,于是她匆匆的向徐丰道着歉,转身正准备离开,徐丰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等等!”前台员工停住了脚步,徐丰接着对她说道:“你出去告诉她,有什么事情等我有空再说!”
“好的,徐总。”前台员工这才掉头离开了徐丰的办公室。刚出办公室,她就摸着自己的胸口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在庆幸自己的无知最终没有酿成大祸,嘴里还念念有词道:“今天上班应该看看黄历的。”
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陈光芳的身旁,依然很有礼貌的对陈光芳说道:“对不起,我们徐总说他现在很忙。”
陈光芳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着眼前这位连话都圆不了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单纯的可爱。
“你多大了?”
小姑娘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光芳,陈光芳的架势让她读出“非等闲之辈”的信息,她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十……十八!”
陈光芳只是用了一个怀疑且带着犀利的眼神就让小姑娘不打自招了。小姑娘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陈光芳的面前低着头回答道:“十六。”
这时陈光芳捋了捋小姑娘的领子,心平气和的说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然后陈光芳又凑到了小姑娘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吧!做假的身.份证可是会给你和这个公司带来麻烦的。”小姑娘瞬间一脸恐惧,花容失色。接着陈光芳又对她说道:“放心吧,这事我不会和徐总说的,不过你得再跑一趟了,你去跟你们的徐总说,如果不愿意对小生命负责,我现在就会去医院随了他的愿,以后我也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了,让他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小姑娘又睁大了双眼,她盯着陈光芳,显然是难以置信。陈光芳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她就又鬼使神差地进了徐丰的办公室。
陈光芳对身边那几位热心人士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改天,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那几位热心人士没能如愿见到徐丰,而陈光芳已经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他们只好带着尴尬和遗憾勉强的笑着离开了。
前台员工到了徐丰的办公室里,还未等她开口,徐丰就头也不抬地问道:“她走了没有?”
前台员工低头抬眼小心翼翼的盯着徐丰,显得左右为难,她吞吞吐吐道:“她……她……”
徐丰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后有些不胜其烦的问道:“到底怎么了?”他并不是在责怪前台员工,而是懊恼于陈光芳还没有离开他的公司。
“她有话要我带给你。”前台员工壮着胆子说道。
“说!”
这时前台员工倒像一台机器般运作流畅了,她噼里啪啦地就把陈光芳的话一字不差地向徐丰重复了一遍,徐丰马上问道:“她人呢?”前台员工疑惑道:“啊?她……”还没等她说完,徐丰就冲出了办公室。
此时的陈光芳已经进了电梯,徐丰着急的按着一楼的数字,当徐丰进了电梯后,陈光芳已经出了电梯门到了一楼。当徐丰到了一楼时,他奔跑着快速的在周围搜捕着陈光芳的影子,此时的陈光芳已经过了马路。徐丰急不可耐地就朝着她追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交通灯信号,他差点被一辆轿车撞倒,汽车尖厉的刹车声过后就是一个暴跳如雷的司机对他的一顿臭骂:“妈的,找死啊,一大早赶着去投胎啊?早死早超生的货!他奶奶的!”骂完后那司机还一脸厌恶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徐丰已经没有时间理会司机的谩骂,他的目标就是追上前面的陈光芳。穿过了马路后他终于追上了陈光芳,从陈光芳的身后他一把拽住了陈光芳的手臂,陈光芳在这股强大的力量面前不由自主的转过了身子。她看着气喘吁吁的徐丰,心里顿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感动还是心疼,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想到徐丰一直在有意躲避着她的事实,她就又带着冷漠的情绪回了现实中。
“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找个时间说吗?在这种敏感时刻你为什么跑到公司里来?影响有多不好你知不知道?”
面对徐丰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和指责,陈光芳只觉得心寒,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是她在踏入电梯去找徐丰时就不断提醒过自己的话。她平静的拨开了徐丰拽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然后一声不吭的继续向前走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正值早上的上班高峰期,人流匆匆而过,没有人注意到徐氏莫道公司里声名远播的徐氏公子。徐丰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又追了上去,不解气道:“闹吧,看着徐氏的股票大跌你就高兴了是吧,你非要这样对我吗?拿怀孕的事来威胁我,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对你有所亏欠?好,你说吧,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钱?我给!”
不知何时,陈光芳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一直在发泄的徐丰却没有注意到。见陈光芳依然默不作声,他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冲动的脱口而出道:“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呢!”
“啪”的一声,陈光芳一巴掌毫不犹豫的打在了徐丰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从徐丰的脸上烧起,痛感迅速地传遍了他的面部神经,这一巴掌似乎让他清醒了许多。这时徐丰的心里倒好受了一些,他觉得陈光芳能打他这一巴掌,也算是给自己减轻了愧疚感,他苦笑道:“开个价吧,我马上给你填。”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支票,拿出笔等待着陈光芳报数。
陈光芳刹住了脚步,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徐丰,眼神里透着愤怒和痛苦,“混蛋!”陈光芳无助的骂出这一句话后眼泪就从脸颊上滚落下来,那一瞬间,徐丰竟然感觉到了胸口的一阵刺痛。陈光芳又朝前愤愤的走着,徐丰看着陈光芳的背影,突然颓废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刚才陈光芳的眼神让他觉得懊恼和无地自容,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为什么听到陈光芳的话后会担心的从公司里追出来?为什么看到她哭泣的时候自己会心痛?为什么?徐丰的脑子变得凌乱,他的心也跟着凌乱了。但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陈光芳去医院,于是他又奔跑着追上了陈光芳。
“我们有话好好说行吗?好吧,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躲着你,不应该对你不闻不问,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陈光芳目不斜视,对徐丰的话不加理会,她只是不停的哭泣,肆无忌惮的哭声在大街上引来了路人异样的目光,哭声越来越大,徐丰变得不知所措。见陈光芳一意孤行,无奈之下,徐丰只好强行着把陈光芳扛到了肩上,任凭她如何挣扎,徐丰都不放下她,直到把她扛到了公园僻静的一角才把她放了下来。
此时的陈光芳已经无力再挣扎,她坐在长椅上默默的流泪,徐丰喘完粗气后才在陈光芳的身边坐了下来,他看着泪流不止的陈光芳,一时没有了主意,只能惶惑的望着眼前的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光芳已经不再哭泣,这时她才开口道:“你以为我今天是带着人专门去公司找你闹事的吗?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你这个混蛋。”说完她又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你又要干什么?”徐丰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生怕在气头上的陈光芳做出什么不可预知的行为来。
陈光芳的脸上带着诡谲的微笑,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可是她的脚正一步一步的倒退着。徐丰大感不妙,陈光芳的身后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难道她要……徐丰不敢往下想,他慌张起来,连连说道:“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风大,你赶紧回来,别做傻事,听话,回来!”
只见陈光芳轻轻的对徐丰摇了摇头,她的嘴巴里吐出了一句:“徐丰,再见!”
“扑通”一声,陈光芳就这样在徐丰的面前倒进了湖里,把徐丰吓得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陈光芳的性子会这么烈,这和他当初认识的那个陈光芳有着天壤之别。
陈光芳一心求死,湖面上看不到她扑腾的浪花,她的身子正渐渐的往湖底下沉,徐丰已经顾不得其它就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下潜游,直到抓住了陈光芳的手。当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才将陈光芳救上岸。
初秋的湖水已经冰凉,徐丰面色煞白,而此时被救起来的陈光芳已经奄奄一息,惊恐不已的徐丰对她进行了人工呼吸,但似乎无济于事,惊恐万分的他抱起陈光芳就冲医院狂奔。
马路上,靳莫茴的车子正悠然的驶过,坐在驾驶座上的靳莫茴在汽车的后视镜上看清楚了奔跑着的徐丰,于是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当徐丰走到他的车子边时,他才叫住了徐丰。看着徐丰的怀里抱着一个不省人事且全身湿透了的女人,还没等他开口问话,徐丰就冲他喊道:“快帮忙,去医院!”
见情况危急,靳莫茴也顾不得其它,匆匆下了车给徐丰开了车门,然后就载着两个全身都湿漉漉的人赶往了医院。
当把陈光芳送进急诊室后,徐丰又一阵后怕,这种害怕让的双腿都无力再站稳。他脑袋一片空白的坐在椅子上,眼神木讷呆滞,他已经不敢去想象“万一”的事,他害怕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恐惧陈光芳会不会对他做出种种纠缠之事了,而是害怕陈光芳就此离他而去……这种感觉,就像当年他的母亲离他而去一样,虽然当时的他只有一岁,还不知道亲人离开的痛楚,但从他记事起,他就无时无刻不痛苦于母亲不在自己的身边。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不停的对自己说道,心里在无比焦急的等待着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
靳莫茴安静的坐在徐丰的身旁,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就已经问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此时,他只能拍着徐丰的肩膀,算是在肢体上给他的一点安慰了。
不知道在这种生死未知的煎熬中度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徐丰一个箭步迎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医生摘掉了戴着的口罩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是病人的家属?”
徐丰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医生接着说道:“你的太太都已经有身孕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让她掉进了水里?”医生批评着徐丰当丈夫当得不合格,但徐丰无心听医生的指责,他着急的抓着医生的手臂问道:“你快说,她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漠然的表情下嘴巴机械般的一张一合,“幸亏送来的及时,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病人还没有过危险期,你要有心理准备,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保不住。另外,你再找个人来陪陪她,最好是病人的好朋友。以免她醒来后情绪过于激动,不利于她身体的恢复。”
医生的话让徐丰的脑子嗡嗡作响,喜忧参半。“好朋友?”他茫然的嘀咕着,这时护士递给了徐丰一个袋子,他嗫嚅道:“这……这是什么?”护士回答道:“是病人口袋里装着的,全湿了。因为是纸,所以我只能烘干处理,纸上面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这时医生和护士都准备离开,徐丰突然问道:“我能进去看她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可以,但时间不要太长。”医生和护士走后,徐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陈光芳的怀孕检测单,徐丰满脸愧疚的攥紧了那只袋子。他没有怀疑陈光芳怀孕的事实,只是徐老先生的话让他心中有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而已,所以在迷惘中又一次伤害了陈光芳。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陈光芳的身边,看着她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徐丰的心头又浮起了一阵刺痛。他掏出了手机,看着上面的通讯录,翻来翻去,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号码拨通了电话。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正讶意是谁这么巧,在课间休息十分钟的时间时给我打来了电话,看着来电显示,那是一个我很陌生的电话号码,当我接通电话后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声音显得很沉重。“喂,说话,哪位?”
对方一直没有开口,我正准备挂断电话,没想到他说话了,“我是徐丰,你好。”他的话让我愕然,徐丰?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我的心里一阵猜疑。我保持着礼貌的语气说道:“哦,是你呀,你好你好,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我试探着问。
“陈光芳出事了。她现在在医院里,你放学后能到医院来一趟吗?”
“什么?出什么事了?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我一连串的问题让徐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她现在没事了,你能来吗?”
“能,能,我中午也可以去一趟。”
徐丰挂断了电话,我的心里一阵恐慌,陈光芳怎么会出事了呢?这时我想到了昨天她的反常和今天早上不见踪影的蹊跷,心不由地一沉。
中午我匆匆的去了医院见到了徐丰,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就向我道歉道:“真是对不起,麻烦你了,医生让找个人来陪她,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人,所以……”
“没关系。下午要不然我向学校请假吧!”
“不不不,你只要放学后来陪陪她就行,白天有我在,只是医生说她现在还在昏迷,可能会在晚上醒过来,如果她醒来后看到我……”徐丰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我已经猜到了几分,估计是他们之间出了问题,要不然陈光芳也不会躺在医院里。我没有多问,只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看着徐丰一副颓然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可见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不小的事情,我也不想在他面前对此事追根究底,只想一切等陈光芳醒来后再说。
这时病房里又进来了一个人,他正提着刚买回来的盒饭,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给你买了午餐,你吃点吧!”
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他也正好抬头看向了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这里遇见他,我只觉得意外。
“我不饿。”徐丰的回答打断了我们之间的遐想与思绪,我马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正思考着该如何进行开场白时,他就问我道:“你还没吃饭吧?”说着他就把自己的那一份午餐递给了我,然后又把剩下的一份塞到了徐丰的手里,“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我已经忘了自从上次与他分别后,有多久没有再见到他了。现在竟然在医院里又看到了他,只是这种在充满药味的病房里相遇的情形实在是没有一点浪漫色彩,我心中不禁苦笑着自嘲道:真是不巧。
“我……我出去吃吧!”靳莫茴像是在对着空气说道,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这一走,恐怕我们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我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中午短短的两个小时过去后,我就离开了医院回到了学校,接着上下午的实操课。在中午我消失的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张曼意甚是好奇,在实操间里,她忍不住问道:“中午你不见人影,是不是去约会了?”
“是啊,你就当我是去约会了吧!”我不以为意道。
她不满于我对她的敷衍,嘟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见了谁,肯定是……”
“是谁呀?”我打断了她的话反问道。见我神色严肃,她选择了沉默,似乎觉得我没有可能去约会,但是她不认为我在这消失的两个小时里是无所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