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水戏(1 / 1)

才刚进行过一场扫黄打非运动的武玥兴高采烈地向着燕七招手,见陆藕也在,正将脸扭过一边装着不认识武玥。

“我今儿与你同船,也蹭乔大人的名额。”燕七道。

“呀?!真的吗?太好啦!”武玥惊喜地丢开两只“老子招谁惹谁了我们是合法夫妻”脸的知了,转头望向陆藕,“小藕,你在看谁?别看了,赶紧去同陆伯父说一声,也和我们同船吧!”

陆藕转回头来笑了笑:“许姨娘有些晕船,爹不让我们远离。”为了随时能照顾她。

“晕船还来?!”武玥瞪眼,“再说每家只有十个名额,正经主子都还不够呢,哪有姨娘们的份儿啊!她若是来了,你家里总有个别人就没法儿来了吧?!”

陆藕垂下眼皮,淡声道:“我娘身子不舒服,没有来。”

“我——”武玥气得不知骂什么才能抒解这股子怒火,挥手一拳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柳树树干上,转而咬牙道,“你且暂等,我去叫我爹同你爹说,让他许你与我同船作伴!”说着拔腿就往武家人所立之处跑了过去。

陆藕看着脚下的碧草怔怔地发呆,半晌方低声和燕七道:“有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撑不住不去恨他……”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她的父亲,她那个宠妾灭妻的亲生父亲。

“如果是你,小七,你会怎么做?”陆藕抬起眼来望向燕七。

“我不知道。”燕七坦言,“这种事大概要因人而异。如果我不小心嫁了这样的男人,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离。”

“和离……”陆藕苦笑,“我娘为了我也是不肯和离的……”

“你嫁人后呢?”燕七问。

“她大概就会心灰意懒,再不理府中之事了吧……”陆藕有些心酸,眼眶不觉泛了红。

“这样的事我提供不出什么参考,”燕七道,“我只明白一个道理:女人,必须要自强,哪怕没有权势,没有依靠,没有力量,至少也要有一颗强心脏。”

“强心脏……”陆藕呢喃着,见武玥远远地跑回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

“成了,你爹答应了!”武玥挥了挥拳头。

“我打赌她爹就是用这个动作征服了你爹的。”燕七道。

陆藕噗地一声笑出来,当然知道燕七这是在开玩笑,不过武玥她爹也确实挺喜欢用这个动作和别人交流的……

“这下咱仨能在一起看赛龙舟了!”武玥跑到跟前,兴奋地欢呼。

“咳,还有我家小九。”燕七道,“还有一枝。”

“你大伯连他亲随都借你用啦?!”武玥咂么嘴儿,“我想用用我爹身边那位功夫高绝的亲随,结果我爹一把就将我从屋里扔出来了,抠门儿!”

这厢正说着,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鼓乐轰鸣声,接着就仿佛足球场上的人浪一般,由远及近,乌压压的人头一浪推一浪地伏下身去,仿佛是融于骨血中的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所有人的口中都无比恭畏虔诚地山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六七三个自然也不能例外,恭身跪倒,垂首高呼,耳里听得那鼓乐声缓缓地渐行渐近,无数的脚步声、车轮声、马蹄声、衣履摩擦声细细碎碎却又声势浩大地由前面走过去,行至岸边空地处停下来,有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叽叽歪歪念了篇圣旨,无非就是什么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之类的场面话,圣旨念完,民众再呼万岁,而后鼓乐声又起,好让皇上同志踩着节奏动次打次欢欢乐乐地上得船去。

整个皇上登船的过程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一众人在地上跪得脖酸腰疼汗浃背,好容易那货乘着船往湖中去了,众人方齐齐暗松一口气地起身整衣该干啥干啥。

皇上的船一发,接下来便是官员们的船了,一部分官员上了皇上的船,剩下的官员则自凑几船,官眷们又在另外的船上,因人数众多,这一登船又要耗上近半个时辰,五六七索性找了个阴凉地儿蹲着玩斗百草,见那厢人上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四处寻找乔知府那颗美好的大头。

乔知府大头上全是汗,有热出来的有操心操出来的,偌大一个京都,百万的人口,千万件大事小情,只他一个人管着,这就够累的了,再加上今儿又过节,人们情绪高涨,皇帝老子又不甘寂寞跑出来添乱,要他操心的事儿就更多了,这会子嘴上都起火泡了,还在那儿指挥着手底下那几个小破衙役管东管西呢。

“乔大人,您几时上船啊?”五六七走过去,同情地看着乔知府肿起来的性感双唇。

“我怎么也得是最后一个才能上了,”乔知府抹把汗,“你们着急吗?”

“不急不急。”五六七连忙道,“您忙您忙。”

急也没用啊,没有乔知府带着,她仨都上不得船,只好就在旁边立着等,武玥向着湖中张望,压低了声音问燕七和陆藕:“你们刚才有没有看着皇上的龙颜啊?”

陆藕摇头笑道:“谁敢抬眼啊,那可是大不敬。”

“唉,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看一眼皇上。”武玥遗憾地道。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皇上就是全民偶像,就是最大的网红,哪个粉丝不想和自己崇拜的偶像近距离接触一下啊,哪个粉丝不想知道自己关注的网红真面目长啥样儿啊。

三个人这么想着就一齐抻着脖子继续往湖上瞅,结果皇上没瞅见,倒瞅见燕大少爷燕三少爷和燕四少爷哥儿仨木着脸往这边来了,身后不远处还跟着慢悠悠飘着的燕九少爷和一枝。

“七妹,我们来和你作伴了。”燕四少爷木着脸和燕七道。

“咦?”燕七看着这哥儿仨,兄妹四个脸上都没表情,活像四尊泥胎。

“爹说名额不够,让我们来蹭乔大人的。”燕四少爷木声道。

“……”怪不得这副模样,这是让他爹从自家名额里给活活扒拉下来了。

“乔大人坐哪条船?”燕四少爷问。

“大概是最后一条。”燕七看了看湖上,见乘满人的船已经相继离开岸边往湖中划去了,剩下的也没了几条,还在往上登人。

“敢情儿好,最后一条说不定人少。”燕四少爷倒是很乐观,把事情往好处想。

果然如他所愿,待乔乐梓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后带着众人登上最后一条船,见足能乘百人的双层大画舫上的的确确松快得很,统共不过五六家人,然而众人皆不认识,只管上得二层去,临着敞窗的地方竟还有几个位置,赶紧过去搬了椅子坐下。

这船才要开动,就听见岸上有人叫着“且慢”,见是有户官家似是来迟了,匆匆忙忙下车下马,拖家带口地上得船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崔晞一家子,他大哥崔暄正摇着柄竹骨纸扇勾唇而笑:“我就说晚来一会儿赶上最后一艘船人会少,怎么样?”

“真聪明。”燕七赞道。

“那是当——燕小七?!”崔暄吓了一跳,“躲我后头干嘛?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也是官眷啊。”

崔暄摇着扇子上下打量燕七,然后呵呵地笑:“小七啊,数日未见似乎又胖了些许啊,成天都在家胡吃海塞什么啦?”

“别理他。”崔晞过来,递了个东西在燕七手里,“戴上吧。”

燕七接过来,见是个鎏银的香熏炉,有点像被中香炉,不过是用来挂在身上的,做成了经筒形,就随手系到了身侧。

“里头装了些香药。”崔晞道,并且指了指自己腰上,见也挂着一个,和燕七这个一模一样。

“不许这样啊,”崔暄在旁边看见,瞪向自家弟弟,“你和小七怎么能戴一样的?!让人看见怎么说?照小七这身形,你怎么也得给她做个大的呀!”

……你妹啊。

“说到这个,我险些忘了,”陆藕忽然“哎呀”了一声,忙从荷包里往外翻东西,见是两个用彩绒线编织的经筒符袋,“我自己做的,还说来了给你们俩一人一个戴上呢。”

“给我给我!”武玥上来抢在手里一个,“小七有了经筒香薰了,不给她!”

“总不能白放着,都做出来了。”陆藕笑道。

“拿去送了别人,还能做个人情。”武玥道。

“那……”陆藕左右看了看,见乔乐梓正倚着窗户拿着块帕子擦大脑门上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忙出来的汗,便伸了手过去,“乔大人辛苦了,这个符袋送您吧。”

乔乐梓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在端午节收到旁人送的正经的辟邪馈赠,往年不是收到燕大蛇精病送的一筐癞蛤.蟆就是收到燕大蛇精病送的绣着虎头的肚兜,今年那蛇精病总算送了点看似正常的东西——粽子,但是他特么的粽子里夹的不是蜜枣不是栗子甚至不是蛋黄不是肉,他特么的粽子里头夹的还是粽子!糯米里夹着三四个拇指肚儿大小的粽子,小粽子外头还踏马的包着菰叶!包着菰叶!你能想像剥开一个大粽子后吃着吃着又吃出一个包着叶子的小粽子的心情吗!?那感觉就像是吃了一个怀着崽儿的孕粽一样啊!顿时心中就生出一股浓浓的罪恶感来了啊!以后再也不敢直视粽子了啊!

乔乐梓谢过陆藕,将那符袋顺手挂在了腰上,画舫此刻终于离岸,缓缓地追随着前面的画舫船只向着湖中心划去,近水处凉意浸人,分外清爽,不由倍觉惬意。

正式比赛开始之前,还要进行一些前戏辅助大家进入状态,于是湖面上便展开了一系列的精彩演出,待所有的官船以皇上的九龙画舫为中心呈扇面在湖中排开后,一艘载满了皇家乐师舞伎的画舫徐徐划来,鼓瑟笙歌里彩衣齐舞,把岸上的老百姓们看得眼都直了。

开场歌舞过后是水上百戏,特别有意思的是一种叫做“水傀儡”的表演,用木头或是什么材料雕刻成鱼龙的形状,刷上彩漆,在表演者的操纵下随着鼓乐声出没于湖波之间,引得湖上湖边的惊叹声一浪高过一浪。

再之后就是各类百戏杂耍,什么吹弹、舞拍、搬弄、泥丸、鼓板、花弹、讴唱、息器、教水族飞禽、烟火、起轮、走线、流星、水爆、水球等等等等,让观众们看得是目不暇接欢呼阵阵。

水球这个节目也挺有意思,是带有竞技性质的一种游戏,从众官眷里选出自愿者来,统一站到船上,手里拿着同足球差不多大小的球,然后用力向着水面抛掷,以远为胜。

五六七她们还看着武十……不知是几的一个也参加了,拿了个第四,还挺不高兴,武玥说是武十三,后来又说不像,可能是武十五……

不过大家最喜欢看的一个节目还是水秋千。将两艘雕画精美的大船并排在一起,在船头竖起高高的秋千架。垫场的是杂耍艺人,伴着鼓声在船尾表演花式爬竿,把观众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表演者们就按次序上场了,一个一个登上秋千,奋力地悠来荡去,当秋千板悠到和秋千架的横梁相平的时候,放开抓着秋千索的双手,借秋千回荡之力尽量高地跃入空中,在空中漂亮地翻个跟斗,然后投身入水。因每位表演者采取的姿势各异,所以这种表演看上去既惊险优美而又变化无穷。

船上岸边所有的观众一时都被如此精彩的表演吸引住了,叫好声接连不断,跳得最高、动作最漂亮的那一个,还得了皇帝老子的赏——一条系了五色丝的银铸的小渔鸥。

赛前表演进行得差不多了,即将开始的就是万众期待已久的龙舟大赛,龙舟大赛也有垫场赛,不过不赛舟,赛游水,在这里叫做“弄潮”,挑取旸谷河水流较为波折的一段路程,由民间及官家和军中选出来的百十来名游泳高手参加,皆披着头发打着赤膊,身上油彩绘着五毒纹身,人人手持一幅大彩旗,跃入河中逆流而上,由起点至终点,第一个到达且旗尾滴水不沾者,视为头魁。

于是便听得一声锣响,百十号弄潮健儿持着彩旗纷纷跃入河中,犹如一条五彩大龙出入波间,两岸登时鼓声齐鸣如同落雨砸雹,观众齐声高喝呐喊助威,便见那一个个精壮健儿在波间浪里追逐奋勇、腾身百变,各使神通示强逞技,直教人看得热血沸腾振臂欲起!

盏茶功夫之后,第一名弄潮者已抵终点,在船上岸边观众们的赞美欢呼声中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大旗,船上的官眷们更是将手里的银锞子纷纷丢进湖中,以示打赏这位力勇双全的头魁,而随后抵达终点者也同样得到了彩头,不拘多少,节日里为的就是个喜庆狂欢。

而当所有弄潮儿离开湖中后,几艘快船飞快地将河道与湖面清理了干净,便见数艘形象各异、颜色分明的龙舟,载着赛舟者们向着湖中心驶来了,湖中岸上登时如龙卷风般卷起了滔天的欢呼声,万众期待的龙舟大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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