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燕文灏和燕文瑾走在前头。
两人正说着话,燕文志从他们面前走过时,想起方才殿上发生之事,心中怨气难消,忍不住转过头瞪了燕文灏一眼,接着又冷哼一声。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了燕文灏身上,丝毫没有自省。
燕文灏见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悦,但并未把真是情绪表露在脸上,反而还对燕文志笑了笑,十分好脾气的模样:“五皇弟。”
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直微笑着,没有丝毫恼意,燕文志不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停了一会,他又阴阳怪气地说道:“对了,二皇兄大婚,我还未向你道喜呢。”
呵呵地冷笑两声,燕文志眼里的冷嘲十分明显,“真是恭喜二皇兄,娶了一个……风华绝代的二皇嫂啊。”
停了一下,他又嗤笑着继续说道:“都说人闻喜事精神爽,果然如此,瞧瞧,连多年来,让群医束手无策的怪病都治好了。”
这会儿,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连基本的顾虑都没了。
闻言,燕文灏脸上的笑意敛起,燕文志的这番话,已经触及到他的逆鳞——
慕子凌,是任何人都不能妄想伤害的人,包括他自己。
燕文灏冷着脸,眼神满是寒意的看了一眼燕文志,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注意到自家二哥的神情,燕文瑾害怕他会暴露,连忙抢过话茬,回呛了燕文志一句:“看五皇弟这么悠闲,完全不是认错、知错的态度,依我看,父皇应该惩罚你再多跪几个时辰才是,一个时辰,怎么会够呢?”
瞅了瞅他,燕文瑾嗤笑道:“一个小时,还不够五皇弟你发泄怒意,怎么会心生自省之意?”
燕文瑾和燕文志两人在平日里就不对付,相看两厌。此时此刻,燕文瑾可是找准时机对燕文志各种冷嘈热讽,言语里都不带脏字,可是听起来就是十分刺耳。
对于骂人或者损人的那些词语,燕文瑾能滔滔不绝说半个时辰而且没有任何重复。
十二岁开始,燕文瑾就被丢进军营,成日跟士兵将士混迹在一起,一般的士兵,大多数都是粗人,大字都不识几个,能跟他们混熟,除了他自身外放的性格外,自然还有能与他们谈得来。
都是粗人,士兵交谈的时候自然不同文人那般,捏词造句都是文绉绉的,还带着一股子酸腐的气息,大家一向直来直往,时不时就蹦出几句粗俗的话语,豪迈无比。
燕文瑾学习不行,但对这些‘不务正业’的事儿,倒是无师自通,学得飞快,只不过他到底身为皇子,要顾及皇家颜面,所以一旦回到京城,他都十分收敛,除了性子还是太直,也跳脱了些,其他还好,显得活泼有朝气,不过若是回了军营,便会完全恢复本性,疯疯癫癫没个型儿。
相比之下,自小养尊处优长大,学习各种礼仪,还有心计算计的燕文志,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过燕文瑾,如今,他被燕文瑾说得毫无反驳之力,几次张嘴,都是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径直打断。
气得燕文志脸色越发难看,神情也扭曲不堪。
“你……”
好不容易等到燕文瑾说累了停下,燕文志正欲开口,反驳几句,但他一抬眼眸,却见福喜领着两名侍卫朝他们方向走来,他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话重新吞了下去。
福喜是宫里的太监总管,一直是贴身伺候父皇的,此时,他若是口不择言,只怕传到父皇那里,他又会被训斥。
福喜走至他们面前,先是恭恭敬敬地一一给他们都行了礼,之后才抬起头,看向燕文志,规矩直言道:“五殿下,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让您开始惩罚的。”
满脸的幸灾乐祸,燕文瑾眯着眼,想了想,又对燕文志做了个鬼脸。
被气得浑身发抖,又碍于福喜在场,唯恐会传到燕帝那里,不能发作,燕文志差点憋出内伤,他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火,扯了扯嘴角,回应道:“我这就跪下。”说完,他直接扑通一声,面无表情的在太和殿外,正中央的位置跪下,背脊挺得笔直。
福喜镇定无比,他把自己身后的两个侍卫留下,躬着身,恭敬道:“若是时辰到了,他们便会通知殿下您的。”
闻言,燕文志握紧拳头,一双眼里,黑的深不见底。
燕文瑾还在幸灾乐祸,他正欲再补充几句,让燕文志越发不好过,但还未开口,燕文灏就已然察觉,即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拦住了。
“四弟,”燕文灏余光扫了一眼福喜,而后对燕文瑾摇了摇头,轻声对他言道:“适可而止。”
看懂他的意思,燕文瑾立刻就乖巧的闭起了嘴巴。
燕文灏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了看燕文志,对他淡漠道:“五皇弟,我与四弟,便先离开了。”
燕文志只回了他一个冷笑,随即便撇开了头。
对他的这个态度,燕文灏早有预料,也并不在意。何况,他本就只是为了刺激燕文志,让福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之后一五一十向燕帝如实汇报罢了。
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稍稍偏过头,燕文灏对福喜微微颔首,又对他笑了笑,在福喜对他规矩地回了一个礼后,他便和燕文瑾一起,转身离开了。
他们要一起去看望贤妃。
贤妃所住的临月宫,与皇后所住的未央宫相邻,从太和殿过去,只需半个时辰即可,如今时辰尚早,他们便挥退了车鸾,两人缓步而去。
走了一会,燕文瑾停下脚步,忽然道:“二哥,我们先回凌霄阁,把嫂子也一起带上吧。”歪了歪头,他笑着说:“母妃听闻嫂子是惊世之,一直想见见嫂子,但之前你的身子不好,便没有差人来请你们过去。”
想起慕子凌看他时冷漠的眼,燕文灏心中苦涩一笑,抬起眼眸,他叹息了一声,摇头道:“谦和的身子有些不适,需要多休息,不宜过多走动,改日我再带他去正式拜会母妃吧,今日……便算了。”
闻言,燕文瑾的眼里多了一丝担忧,他眨眨眼,关切问道:“嫂子他怎么了?还好吗?”
“他还好。”微微笑了笑,燕文灏温声继续道:“谦和只是普通风寒,只要静养几日,吃几帖药,就会痊愈的。”
“那便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燕文瑾睁大眼睛,扬着一张笑脸,笑眯眯道:“我还要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嫂子呢,多亏了他,二哥你才能这么快好起来。”
他始终以为,燕文灏的病能够痊愈,都是慕子凌的功劳。